轟隆隆…… 天邊滾動著沉悶的雷聲。 冰冷的雨水穿透夜幕,打在江府門前,一具嬌小的身軀之上。 將笄之年的少女,宛若一隻嬌嫩的花骨朵,在淒風冷雨中瑟瑟發抖。 只是,沈憐兒卻全然不顧濕透全身的冰冷。 她跪在雨幕中,一隻手扯住一個人影的小腿,另一隻手護著什麽,不住哀求。 顫動的聲音,被風雨撕裂成斷續的碎片。 “……我是代少爺來……求求你……讓我見……見見江老爺……” 然而,那人絲毫不為所動。 “就你個丫頭片子,也想進我們江府,你當這是什麽地方?” “哼!還好意思提那個廢物,滾!” 人影一腳將少女踹開,讓後者跌坐在地。 與此同時,一直被少女護在懷中的籃子掉出來,沿著台階滾落下去。 蓋子被磕開,幾隻燒餅從裡面滾出,散落在汙濁的泥水中。 沈憐兒啊了聲,慌忙撲上去將其撿起來。 那人影站在台階上,不屑撇嘴: “拿幾塊破燒餅就想進我江府,虧你想得出來,窮鬼,撿回去喂狗吧。” 少女強忍羞辱一言不發,一邊將燒餅撿起來,一邊借著雨水衝去上面的汙漬。 這時,一個溫柔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 “已經髒了,幹嘛還要撿起來?” “沒關系,帶回去洗一洗,還是可以吃的。” 少女下意識回了一句,忽然發現周身竟沒有雨水下落。 驀然抬頭,才發現周玄正撐著一把油紙傘站在她跟前。 “少爺!” 兩行委屈的清淚,混著雨水從少女的臉頰滑落。 屋簷燈籠下,晶亮若傳說中鮫人的璃珠。 “傻丫頭,別哭,讓人看了笑話。” 周玄將沈憐兒緩緩扶起來。 感受到她顫抖的身軀,以及冰冷的肌膚,瞥向大門深處的目光,蒙上一層寒意。 “我們走。” “要回去嗎?” “不,進去這裡。” 周玄脫下外衣披在少女身上,摟著她拾階而上。 “周玄,你小子竟然還沒死,還真是命賤,連老天爺都不收。” 周玄望著擋在前面的人影,聲音一如雨水般冰冷:“徐管事,你要攔我?” “怎麽,你又想唬我不敢對你動手?” 徐老四一副我已經看穿你的模樣,冷笑道:“告訴你,我現在可不吃你那套。” “其實……”周玄上前一步,別有深意道,“我是想送你一點東西。” “東西?!” 徐老四眼睛一亮。 這家夥平素喜歡吃拿卡要,沒少在下人身上揩油水。 一聽周玄送他東西,下意識將腦袋湊過去。 下一秒。 一隻拳頭重重砸在他的鼻梁上,瞬間痛得他眼冒金星。 沒等他反應過來,周玄又一把扯住他,另一隻巴掌左右開弓。 “啪啪啪……” “老子送你的就是這個!” 周玄毫不留情,一連抽了徐老四十幾個耳光。 直將他打得七葷八素,口鼻流血,腦袋發蒙,最後爛泥般滑倒在地。 這一幕,把沈憐兒都看呆了。 自家少爺打小性子就軟弱,幾時竟變得這麽凶殘? 不過,意外地很帥氣呢。 周玄替沈憐兒出完氣,再次拉上她,邁步進了江家大門。 按照江家的習慣,這時正是吃晚飯的時候。 周玄沒有多想,直奔中午的宴客廳。 不出所料,大廳裡剛好擺了一桌,上面還騰騰冒著熱氣。 桌上坐著四人。 江永福、江飛燕、江少傑,沒有江夫人,卻多了一個長相英俊的年輕男子。 潘玉郎。 自打周玄在江家地位一落千丈,沒少受這家夥欺辱,自是一眼認出了他。 此刻,潘玉郎正一臉得意,享受著江飛燕的敬酒。 兩人挨坐在一起,各種摸摸索索,戀奸情熱。 若不是還有江永福和江少傑在場,只怕江飛燕早對潘玉郎投懷送抱了。 身為江飛燕的丈夫,換作別人,見到這幕,只怕就要頭頂綠光當場暴走。 然而周玄只是冷冷掃了一眼,便沒事人一樣帶著沈憐兒進來。 “周玄……你們怎麽進來的?徐老四,徐老四!!” 江永福顯然沒意識到周玄會在這時出現,當場黑臉,朝著外面喊人。 “不用叫了,那家夥可聽不到。”周玄淡淡道。 “你……你對徐老四做了什麽?” 江永福一臉驚疑不定,似乎有點被震住了。 周玄沒理他,旁若無人地拉開凳子,將不知所措的沈憐兒,強行按坐在上面。 “坐好,喝碗湯暖暖身子。” 他接著取來一隻空碗,就著剛端上來的雞湯,親自給沈憐兒盛了一碗。 “少爺?” 沈憐兒舔了舔發紫的嘴唇,偷偷看向其余幾人,並不敢下口。 “別怕,毒不死人,喝吧。” 沈憐兒有些無語,自己怕的是有沒有毒嗎? 少爺這樣亂來,只怕今天無法善了了。 果然。 此刻對面四人的臉色,簡直比外面的夜色還要陰沉。 潘玉郎正享受著江飛燕的殷勤服務,被周玄這一打斷,頓時火氣噌噌往上竄。 “周玄,你個廢物還真是長本事了,敢來這地方攪擾本少爺的雅興。” “你可知道,惹怒了我潘玉郎,會有什麽下場?” “知道,不就是找一幫流氓教訓我嗎?” 周玄眯了眯眼:“下午闖進我家鬧事的那幫人,是你找的吧?” “不錯,是我請的賴少出手。” 潘玉郎毫不避諱,絲毫沒把周玄放在眼裡,一副你能拿我怎麽樣的表情: “既然你提到這事,想必也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自古欠債還錢,殺人償命,此乃天經地義。” 他和江永福對視一眼,征得同意,繼續道: “本來這不關我的事,不過叔父顧念一家親情,不好為難於你,作為侄兒,我隻好來做這個惡人了。” 江飛燕放下酒壺,忽然插嘴道: “周玄,表哥這麽做,也是為了我江家,你別小肚雞腸,因為這點小事便耿耿於懷。” 江少傑附和道:“姐姐說得不錯,你若識大體,趁早將你家宅子交出來。” “如此你好我好大家好,也能讓我們高看你一眼,而且,還能改善你今後的待遇。” 這時,江永福走到周玄面前,親自給他倒了一杯酒,長歎一聲: “周玄啊,實不相瞞,上次你帶隊被搶了貨,我江家的損失可不小。” “為父也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才只要你周家宅子抵債。” “否則的話,細算起來,這筆損失遠不止這個數呢。” 他搖搖頭,似乎不願多講,忽又堆起一臉笑容,豪爽道: “不過,誰讓你是我女婿呢,多余的損失,為父一力承擔即可。” “來來,你若答應,便喝下這杯酒,咱們還是和和氣氣的一家人。” 多麽冠冕堂皇,這是把我當三歲小孩呢。 身為當事人,周玄可是很清楚,當初那批貨,價值最多不超過兩千兩。 區區兩千兩,就想換走他周家市值萬兩的祖宅? 他看了看面前的清酒,又看了看急不可耐的幾人,心中好笑之余卻有一句話不吐不快。 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