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宣早就聽聞。這個馮壽曾經擔任鴻臚寺卿時,是著名的軟弱派。 對北莽,一心巴結討好,對內則是主張年年向北莽進貢,以換取和平。 更可笑的是。 嘉佑二十一年。 炎皇為了樹立權威,讓變法順利推行。 一改往年的忍讓求和,主動和北莽開戰。 這家夥居然跳出來大鬧朝堂。 說大炎軍隊不是北莽對手,要求炎皇割地賠款,以息事寧人。 此舉直接激怒了當時的革新派,群起彈劾。 最終讓馮壽滾出京城,被貶到錢江省嘉興府,成了一個九品經歷官。 按理說,有過這樣的遭遇。 若想官複原職,聰明人都會夾著尾巴做人。 可這老頭,竟然大老遠從嘉興跑到這,只為了給敵國小王子要錄取名額。 巧合的是,最近大炎和北莽兩國剛剛停戰,準備談判講和。 這讓丁宣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首先,小王子作為北莽代表,居然還有空閑跑到江南遊山玩水。 這說明,朝中還沒想好要怎麽和北莽談判。 其次,馮壽對小王子這般巴結,甘為馬前卒。 又說明局勢對大炎非常不利,朝廷極可能對北莽做出讓步。 於是,丁宣陷入了兩難境地。 這種敏感關頭,小王子肯定不能輕易得罪。 可,他看似求官,實則挑釁大炎的做法,必然會惹怒朝中一幫大佬。 所以,也不能輕易讓出名額給他。 怎麽辦? 丁宣沉思良久,隻得打起了哈哈: “呵呵,聽馮大人這麽說,小王子還真是少年英才。” “只是……他畢竟是北莽人,且眼下兩國剛剛停戰,這事只怕……” 聽他要拒絕,馮壽急忙抬手打斷:“正是如此,所以才是丁大人的喜事啊。” “喜從何來?” “丁大人你想,小王子此番前來,是為兩國和解,大人若能將其舉薦,他便也是我大炎半個臣子。” 馮壽鼓動道:“既為我大炎臣子,他豈能不偏向幾分為朝廷說話?” “如此,大人不僅能為和談出了一份力,將來青史留名,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啊。” “馮大人說的極是,只是此事有些敏感,還容在下考慮……” 都是千年狐狸,丁宣明面上不好再拒絕,就想玩一手拖字訣。 奈何,馮壽不給機會,乾脆把話挑明: “不瞞丁大人,在下腆著臉來為小王子求取名額,你覺得是為了什麽?” 丁宣神情一動:“難道……朝廷要重新啟用馮大人?” 當著這麽多人面,馮壽毫不避諱地點了點頭,面有得色: “這得多虧了小王子為在下說話,若非小王子宅心仁厚,念及舊情,此事可就難說了。” “在下提醒丁大人一句,方今朝廷,和小王子打好關系很重要,反之嘛……” 馮壽捋了捋須,沒有把話說完,但警告的意味已是呼之欲出。 丁宣沒料到,小王子在朝廷竟有這般影響力,不免有些動搖:“這,這……” “別這啊,那的,這樣吧,在下今日就替小王子做一次主。” 馮壽拿出當初身為鴻臚寺卿的氣勢,趁熱打鐵:“剛才那首詩,丁大人也看過了。” “正好今日這裡也考了詩詞,丁大人可任選一篇,或者請在座考生另做一篇。” “只要有一首詩詞,能勝過小王子這首,今日名額之爭,在下再也不提。” “反之,若勝不過,丁大人必須擠出一個名額給小王子,如何?”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容不得丁宣拒絕。 樓上趙先生不滿地輕哼一聲:“這馮壽還真是有恃無恐,看他這般自信,多半志在必得。” 不由看向對面的絕美女子,擔憂道:“大小姐,此事不妙啊。” “若是這滿屋子考生,最終都輸給一個小王子,我大炎顏面何存?” “趙先生多慮了,我大炎才子……還不至於這般不濟吧?” 絕美女子也沒敢把話說死。 “這可難說……” 兩人說話間,丁宣已經答應馮壽,當眾念出小王子的詩來: “沉沉心事北南東,一睨人材海內空。” “壯歲始參周史席,髫年惜墮晉賢風。” “功高拜將成仙外,才盡回腸蕩氣中。” “縱馬踏關砉然破,美人如玉劍如虹。” 方一念罷,四下瞬間鴉雀無聲。 諾大一個大廳,落針可聞。 一眾考生,有一個算一個。 無不被這首詩的氣勢所懾,神色震撼莫名。 “哼!縱馬踏關……這北蠻子好強的殺氣,簡直鋒芒畢露,這下懸了。” 趙先生憤怒之余,臉色不由變得凝重。 拋開雙方立場不談,這首詩,絕對當得起上乘佳作。 尤其是最後四句,以詩言志,建功立業的抱負,更是將氣勢推到一個更高的高度。 與這首詩相比,丁宣剛才宣讀的五篇佳作,差距不是一點半點。 絕美女子放下茶杯,修長的睫毛垂落,已經不發一言。 顯然,兩人基本默認。 今日很難再有作品能超過這首詩。 “如何,諸位可有人有信心,另作一首,以媲美小王子這首詩?” 丁宣環顧周遭,期待著出現一個救世主,能拯救臨安文壇,乃至整個大炎的顏面。 可惜,沒有一人敢站出來。 “難道我堂堂上百臨安才子,竟也比不過小王子一人之才嗎?” 丁宣一臉失望,乾脆直接點名。 被點名者,自然是那五篇佳作的作者。 只是,無論是江少傑,還是另外四人,不是滿臉羞愧,就是拚命拒絕。 尤其是江少傑這種走後門的,都是提前收到風聲,才精心準備了一首詩。 讓他另作一首,別說媲美小王子,只怕比起前作也是遠遠不及。 那樣的話,只怕當場都要露餡。 不過,江少傑卻沒有為此太過羞愧。 反正大家都比不上小王子,要丟臉一起丟臉,無所謂。 “哈哈……丁大人,看來貴府才子們,都很有自知之明,也是,小王子乃天上文曲下凡,又豈是凡夫俗子可比。” 眼看丁宣和一眾考官臉色陰沉,馮壽哈哈大笑,心中比大夏天吃西瓜還爽,並當場宣布: “按照約定,既然沒有一人比得過小王子,這魁首名額,便是我們的了。” 好嘛,不僅要名額,還要搶第一名。 殺人誅心也不過如此。 就在這時,丁宣身旁一名考官,俯身從他腳下撿起一封未開封的詩詞,高舉叫道: “等一等,這裡還有一首詩詞沒有開封,須比過才知道。” “竟還有一首沒開封,是誰的作品?” 眾人吃了一驚,紛紛大感好奇。 “作者是考生……考生周玄。” 唰……瞬間,所有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在周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