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棲湖東岸風景最好的地段。 由顧家牽頭的慈善義賣會,在一座豪華別院內如期召開。 周玄拿著請柬,在大門斜對面的樹蔭下暗自觀察了一陣。 果然。 就像江飛燕昨日說的那樣。 大門兩側,一輛輛馬車排成兩條長龍。 從車上下來的人,個個非富即貴,沒有一個是寒酸裝扮。 那些沒資格進去的車夫,則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起,各自吹噓著自家主人的出身。 什麽縣令家的公子,富甲一方的員外,統統都不稀奇。 就這一會,周玄已經聽到,有好幾個知州老爺安排了家人和親隨前來。 甚至,還有附近知府派來的人。 堂堂四品大員,再進一步,便是封疆大吏的存在。 這樣的人物,面對一場私人義賣活動,竟也特地派人出席。 由此可見,顧家在臨安城的地位……不愧是四大豪族之一。 不過盡管如此,周玄卻沒有被這樣的陣仗嚇住。 他等在這,本來是想看看,能不能和錢寶寶匯合? 奈何左等右等,也始終沒有看到錢寶寶的身影。 “這妞該不會是沒弄到請柬吧?” 這段時間和宋安寧四女相處下來,周玄漸漸發現了她們的一個共同點。 這四名少女,雖然背景都很不一般。 但,每次遇到麻煩,她們似乎都習慣於自己想辦法解決,而不是借助家族的勢力。 這種低調務實,刻意鍛煉自身能力的做法,固然有大族子弟的優良作風。 但,這也讓她們每次遇到困難,都不那麽遊刃有余。 畢竟,她們終究只是涉世未深的少女,能力有限。 單憑自己,有些事注定是無法解決的。 周玄本來就沒對錢寶寶抱太大希望,況且,開燒鹵店主要還是他自己的事。 既然錢寶寶可能搞不定請柬,他自然更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和周玄預料的不太一樣。 他原以為,顧家負責迎賓的下人,看到他穿著普通,會當場盤問一番。 就比如,上次的遺賢大會。 雖然他有請柬,卻還是被管事一頓刁難。 要不是當時,碰巧遇到那位有點二的吳植,恐怕他和何必武兩人,當場就要被趕出去。 可見邀請函有時候,也不一定保險。 不過,周玄顯然是想多了。 那迎賓看他出示請柬,立馬笑容可掬地邀請他入內,全程都客客氣氣。 “不愧是積善之家,門風確實不錯。” 周玄收回請柬,心中不由對這個從未謀面的顧家,生出幾分好感。 顧家的湖東別苑,不愧是臨安城最好的別院之一。 饒是周玄在京城也見過不少豪宅,但踏入這裡之後,還是被眼前的風景震撼。 這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庭院,整體構築精巧,自成天地。 奇花異草,池榭假山,曲徑通幽,飛閣流丹……各色美景,可謂應有盡有。 周玄一路走來,大飽眼福的同時,又不禁暗暗擔憂起來。 這顧家不說富可敵國,至少也是豪門巨擘。 自己和錢寶寶她們湊的那點銀子,真能讓人家割愛? 不知不覺,前面出現一座豪華大廳,內裡人聲鼎沸,熱鬧無比。 早有顧家下人在外面等著,看到周玄出現,主動上前行禮: “請問閣下,可是周玄周公子?” “不錯,你是……” 周玄有些意外,這個顧家下人和自己素未謀面,怎麽會認得自己? 下一秒,他便清楚了。 只見那下人笑著說道:“小的乃顧家一介下人,不值一提。” “倒是周公子,一早有貴客交代,讓小的幫忙留意,若是公子出現,讓小人立即帶您過去。” “帶我過去?是江飛燕交代你的吧?” 周玄腦子轉得飛快,已然察覺到了什麽。 “請恕小人不便告知……公子請。” “那就麻煩你了。” 周玄跟著這名下人進入大廳,穿過重重人群,最後來到一處陳列義賣品的展台。 果不其然,江飛燕正和一群年輕人在這裡駐足參觀。 除了她以外,還有她的表哥潘玉郎。 這家夥上次被抓進府衙,居然還能再放出來。 由此可見,他們這回找的的靠山能力還真不一般。 此時此刻,兩人和其他人一樣,站在一名英挺的錦衣公子身邊。 溫順恭敬的姿態,就仿佛是錦衣公子的兩名跟班。 看得出來,這群人全都以這錦衣公子馬首是瞻。 那下人讓周玄稍等,隨即走到人群跟前稟報。 下一刻,眾人的視線齊刷刷朝著周玄凝聚而來。 輕蔑、玩味、戲謔、詭異……無一例外,全都是那種令人很不舒服的目光。 那錦衣公子掃了他一眼,嘴角微挑,撇頭靠近江飛燕,姿態曖昧地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江飛燕絲毫沒有為人婦的矜持。 不僅沒有避嫌,反而臉上泛出一絲春意,一副按奈不住喜悅的樣子。 只是,當她重新看著周玄時,卻又恢復成厭惡的表情,冷笑道:“周玄,沒想到你還真敢來。” “這裡又不是龍潭虎穴,我為什麽不敢來?” 周玄怡然無懼地走到人群跟前,將錦衣公子上下一頓打量,忽然笑了: “這位該不會就是,你新近攀上的姘頭吧?” 這話一出,錦衣公子當時便皺起眉頭。 只是,不等他發作,潘玉郎就已經跳出來: “放肆!周玄,你可知韓少的父親,乃我臨安知府韓綱,韓大人,你敢對韓少無禮!” 臨安知府的兒子? 這麽說,江家十有八九,是攀上臨安知府這座大靠山了。 難怪,江飛燕如今連丁宣這位知府同知,都能不放在眼裡。 電光火石之間,周玄心思百轉,已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他上次遺賢大會,打了江飛燕一家人的臉。 今日江飛燕激他來此,顯然是想仗著這位‘韓少’撐腰,把羞辱還給他。 周玄裝作什麽都不知道,朝著韓少拱手笑道: “原來是韓公子,在下還真不知道你的身份,因此才有了一點口誤。” “才一點口誤嗎?” 韓少嘴角掛著戲謔:“看來周兄,還真是風趣幽默,不過,誰叫我這人一向寬宏大量呢。” 他頓了頓,用手指著地面,依舊笑容可親:“我可以答應你,只要你跪下來磕三個響頭,我就不與你計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