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夫子忽然下場,擺明了是要周玄當眾難堪,好為江少傑找回場子。 只是,有人比他更加護犢。 周玄還沒來得及開口,江少傑的母親江夫人已經搶先說道: “嚴夫子這不是為難他嗎,他爹是犯官,他便是有功名,也早被剝了去。” “至於文章傳世,就憑他……呵呵,你別看他訓斥我兒,不過是嫉妒罷了。” “若論真才實學,他給少傑提鞋都不配。” 一看江夫人也站在自己這邊,嚴夫子更加鬥志昂揚: “江夫人,話不能這麽說,人家口氣這麽大,必然是有所依仗。” “正巧今日貴府高朋雲集,不如請周姑爺一展才華,簡單做首詩詞,以娛眾賓,不知諸位以為如何?” 話音一落,大廳內叫好聲一片。 眼看周玄被架在火上烤,一直面有慍色的江飛燕,破天荒起身替他推脫。 她擠出一絲不自然的笑,朝周圍歉意道: “請大家見諒,周玄雖然有點墨水,但頂多只會幾句打油詩,登不得高雅之堂,還是別讓他作詩貽笑大方了。” 說著,轉頭呵斥周玄:“周玄,誰讓你過來鬧事的?” “趕緊給嚴夫子磕頭道歉,然後返回住處,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面對江飛燕的強勢,周玄不為所動,搖頭抿酒笑道: “磕頭道歉?我好歹也你是丈夫,這樣當眾給人下跪,你不覺得丟臉嗎?” 江飛燕冷哼一聲:“那也好過你做首狗屁不通的打油詩,傳出去,被所有人恥笑強。” “那抱歉,讓你失望了,我這人天生骨頭硬,就是跪不下去。” “我讓你跪,你就必須跪!” “我跪不跪,關你屁事。” “你!” 江飛燕氣得花容失色,渾身顫抖,其他人也大吃一驚。 這還是傳說中那個逆來順受的廢物贅婿? 無視江家人殺人的眼神,周玄轉身朝嚴夫子拱了拱手: “嚴夫子想讓在下當眾獻醜?也不是不可以,不過在下有一個條件。” “什麽條件?”嚴夫子面露猶豫。 “放心,不是什麽苛刻條件。” 周玄趁機索要線索:“就是若在下文章還行,煩請老夫子告知一下,如何才能獲得參加遺賢大會的名額。” “你想參加遺賢大會?”嚴夫子一愣。 “不錯,若在下孑然一身也就罷了,可惜家中尚有高堂老母,身為人子,自然要想辦法重振家業。” 周家在京城的產業被罰沒之後,周玄他娘便和一對忠仆回到了臨安祖宅。 如今主仆三人相依為命,所以,周玄一直希望能改善他們的處境。 “呵呵,就憑你,連四書五經都沒讀全,一無是處,還想重振家業?” 周玄一吐露心聲,立刻遭到江夫人的嘲笑。 不過,他並不動怒,拱手道:“不管成與不成,小婿總要試試,就不勞嶽母大人操心了。” 江夫人臉色一僵,就跟吃了一口蒼蠅般難受。 周玄卻不再理他,目光再次看向嚴夫子。 嚴夫子想了想,淡蔑一笑:“好,左右你也得不到名額,便是告訴你也無妨……現在,你可以開始了吧。” “不忙,有道是,鮮花還需綠葉襯,一首詩好不好,總要有個比較。” “什麽意思?” “久聞嚴夫子名師大名,想來詩詞方面造詣也是不凡,正好,在下也想見識一下。” “嗯,你想和老夫切磋詩詞,你就不怕老夫以大欺小?” “學無老少,達者為先,誰欺誰還不一定呢?” 既然這老家夥這麽想讓自己當眾出醜,周玄也不吝於給他一個深刻的教訓。 嚴夫子對周玄的廢物之名早有耳聞,根本不拿他當回事,當即大笑道: “哈哈,好一個達者為先,既然你想連出兩次醜,老夫就成全……” 話還沒說完,嚴夫子身旁一名青年豁然起身: “老師太看得起他了,就憑他,哪來的資格和您切磋。” 嚴夫子聞弦音而知雅意,抬頭道:“那你的意思……” “和這種貨色切磋,平白辱沒了老師的身份,不如由弟子代勞,對付他綽綽有余。” 那青年長身而立,斜睨著周玄,仿佛在看一坨垃圾。 嚴夫子見他這麽有信心,當即從善如流:“也好,既然如此他不知天高地厚,你就替為師教訓一下他。” 周玄譏諷道:“嚴夫子不敢親自上場嗎?” 嚴夫子冷笑連連:“呵呵,你若勝得過我這弟子,老夫再下場不遲。” “那你可要準備好了。” “哼!好大的口氣,你連我汪明這關都過不了,還想挑戰我老師!” 青年話一出口,大廳裡頓時一片驚呼。 “居然是汪明,他可是我們余杭縣有名的才子,聽說已經被臨安三大書院的崇文書院錄取。” “居然和他切磋,這周玄也是夠倒霉的……” 主位上,江少傑一臉快意:“呵,汪明師兄在詩詞上,才華勝過我幾倍,周玄這廢物完蛋了。” “自作孽不可活。” 江飛燕低哼,明顯余怒未消。 這汪明果真才華出眾,就在眾人紛紛議論之時,已經作出一首詩來。 踏步吟道: “主人邀歡賓客同。 玉蕊朱顏曳東風。 百分春酒莫辭醉。 明朝更比今日紅。” 念畢,頓時博得滿堂喝彩,汪明也是一臉得意。 “不錯,用詞雖一般,但寓意很好,又是這麽短時間便作出來,當屬上乘!” 弟子表現出色,嚴夫子身為老師也臉上有光,頻頻點頭稱讚。 少頃,他轉而看向周玄,語帶譏諷:“周姑爺,好像該你了。” “就這?” 周玄喝完杯中清酒,緩緩起身,不疾不徐吟道: “金樽清酒鬥十千,玉盤珍羞直萬錢。”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劍四顧心茫然。” “欲渡黃河冰塞川,將登太行雪滿山。” “行路難,多歧路,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一首念罷,大廳裡瞬間陷入安靜,所有人都驚呆了。 江飛燕不敢相信,江少傑張大嘴巴,江夫人一臉懵逼,嚴夫子眉頭緊皺。 至於汪明,仿佛遭到重大打擊,蒼白的臉上寫滿了失魂落魄。 “好詩!太好了……無論用詞,意向,還想以詩明志,真是氣象萬千,絕對的傳世佳作,傳世佳作啊!!!” 良久,人群轟的一聲,爆發出無數稱頌。 更有詩詞愛好者,將這首詩奉為至寶,激動得當場落淚。 兩首詩對比,高下立判。 待到喧嘩減弱,周玄這才看向汪明,道:“敢問汪兄,在下這首行路難如何?可有資格和令師切磋了?” 汪明面仿佛挨了無數個巴掌,臉上陣青陣紅,緊咬著嘴唇避而不答。 江少傑見狀,不服地叫道: “周玄,你得意什麽,嚴師還沒下場呢,你以為你贏定了?” “是嗎?” 周玄轉向嚴夫子,嘴角掛著戲謔,拱手道:“那就還請嚴夫子賜教。” 這首行路難,可是詩仙李白的佳作。 周玄可不認為,一個窩在縣城教書的老夫子,能比得過這位大神。 果然。 嚴夫子臉色異常難看。 僵持了一會,眼看避不過去,只能起身對著周玄長揖一禮: “周姑爺大才,老夫遠不能及也,老夫輸了,輸得心服口服。” 轟…… 大廳裡再次爆發出陣陣驚呼。 不少人都對這個叫花子模樣的江家贅婿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