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异闻录

女子原本倾国倾城的容颜如今已经完全扭曲了,她的面容停留在死前饱受折磨痛苦不堪满面泪痕的模样,除了泪和凝固的汗液,还有一些凝住了的污痕黏在她乱七八糟的头发上。她圆瞪的眼睛已经彻底失去了生气的光泽,恐惧却像疤痕一样留在她干枯的眼球上。

作家 免费阅读 分類 都市 | 60萬字 | 142章
第31章 只是偶遇
    奉真浑身一哆嗦,赶紧跪了下来。

    “说说吧,你怎么动的手。”玉阳子拿手敲着膝盖压着嗓子说。

    “……”奉真的嘴张了又张,却始终发不出声音,她倒不是记不清,那天晚上她把周小姐摁在地上揍的情景自己也历历在目,如今回想起来依旧满腔翻涌的怒气不能彻底平息。

    怎么不说了?好,你不说我替你说。”玉阳子点点头说,“鼻梁折断,唇角破裂,下巴歪斜,肋骨断了两根,全身淤青浮肿数不胜数,你自己下得手你自己不知道吗!”

    “知道。”奉真深吸一口气,绷着脸答道。

    现在回忆起来,当她一拳一拳以杀人的力气捶进小姑娘绵软的身体时那种滔天灭地的怒火已经完全将她的理智烧毁殆尽。她觉得自己打的不是孙小姐一个人,而是每一个出言不逊或当面或背后编排侮辱自己的人。那种困惑和盛怒混在一起催生出的杀意连她自己都根本无法控制,这足以催使她把孙小姐乱刀砍死挫骨扬灰,只庆幸当时她没带武器,而她是直到自己拳头都破皮感到痛了她才渐渐停手。

    因为一片漆黑,她又点了对方的穴,她不太清楚孙小姐伤势到底怎么样。

    手上慢下来之后她才想明白自己并不想杀人,然后趁着天没亮立刻离开了。

    现在回想起来,她只觉得有点恍惚,并没有什么后悔的感觉。

    “为何下此狠手?”玉阳子的质问打断了奉真纷扰的思绪。

    “因为她污蔑师父,出言不逊。”

    “就因为这?”

    “是。”

    “就因为这你差点儿把一个好好的姑娘打成残废?谁教你的?!嗯?你赵师姐那般端庄娴静的女子断不会教你这般凶残报复吧?这么说我为师的错?”

    “……”

    “为何不说话?莫非是觉着师父冤枉你了?你我师徒五年我见你那般表现我就知你心里有鬼,细问之下果然如此,若你不服,你给为师解释下拖延一整天回观的缘由?”

    “是我做的。”奉真深深地压下头去。

    “你到底怎么想的!”玉阳子猛一拍扶手,吓得奉真浑身一抖,“为师教你剑法武功是教你这般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吗!不管对方如何呈口舌之利那是他们在造业,今后世道人心自有报应,你这样作孽真是孽上加孽,我看你是该好好反省自己身为修道之人的本心了!!”

    “师父,我错了。”奉真吞了口唾沫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您别动气,伤了身体。”

    “错?……你说说你错在哪儿?”玉阳子似乎十分艰难地喘了口气,扶了扶胸口问。

    “我不该动怒,更不该打人。”

    “你仿佛已经明白了道理?”

    “嗯。”师父这就息怒了?简直太顺利,太完美了!

    然而……

    “快宵禁了。”玉阳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嗯……”所以快放我回去呗!

    “带上你的剑。”

    “……啊?”

    “去俊峰上栖真亭里,捧着剑跪着去。”玉阳子拿手一指,口气相当坚决不容置否,奉真消化了片刻,忍不住又问了句:“捧着剑……跪?”

    “不愿意??”

    “……愿意。”

    “栖真亭附近极少有巡寮经过,你去那里跪好之后,没有我的指示不准离开。”玉阳子说完别过了头,“现在走,马上。”

    他知道自己一向自觉所以连监视也懒得了,奉真不知道对此她该高兴还是难过。拜别师父后,她独自一人踏着暮色卡着宵禁时间爬山越岭,上了俊峰,看见了栖真亭,然后喘了口气,舒展了一下筋骨,拔出剑捧在手上,挑了个平坦的位置,一边一个膝盖跪了下去,然后把剑举到和头顶齐平的位置捧着。

    夜间的俊峰上倒也一点儿不热,十分凉爽,如果此时是翘着二郎腿捧着西瓜坐在凉亭里歇息想必是十分惬意的。

    然而奉真是来领罚的,她也许要在这里跪到师父睡舒服了才有可能得到解放。

    其实这里没人监督,没人巡逻,她大可以躺椅子上睡一觉,甚至大胆点儿想就算她一分钟也没跪早上舒舒爽爽地被师父抓着了,玉阳子也不会真把她怎么样。

    但摆好了跪姿的奉真挣扎了一下,还是安安分分地跪着了。

    不管怎么说,气温和风挺宜人的。

    奉真醒过来的时候突然领悟了师父为什么要她举着剑跪,因为她的身体稍一歪斜剑就滑下来割伤了手掌,所以差点睡着的她是被痛幸的。清醒的瞬间不只觉得手掌疼,还觉得膝盖很疼,全身都疼,体重对膝盖的压迫让她嘶一声缩了缩脖子。

    现在是什么时辰她也没看出来,但可以肯定的是离天亮还远着,当然她的师父也没有站在附近暗搓搓地监视她。

    于是她把腿上肌肉松了松,跪在自己大腿上,似乎能感觉轻松一点。然而两个手掌都被剑锋擦破,虽然出血量不多,但是放任这么流着血肯定也是不行的。奉真四下看了看,只能把剑放一边,撕了几条布料擦了擦血包了起来。

    接着她敏锐的耳朵捕捉到了动静,麻利缠抹布的手顿了下来。

    有脚步声往这边来,越来越近。

    师父不是说好这边没有巡逻的吗!莫非是在逗我!奉真脸色一变,连忙手忙脚乱地爬起来,谁知刚站起来膝盖就发出一声无声的哀鸣让奉真腿一软又趴倒下去。

    “嗷!”奉真摔倒在地时没把持住嚎了一声,等她捂着嘴回过头的时候已经晚了。

    有个人正站在离她十步远的地方看着她,是个身材高大挺拔的道长,乍一看乌黑的头发和浅淡的髭须都表明此人还很年轻,光明晦明莫辩之间奉真委实想不起这是谁,她赶忙转过头当做不认识继续端正身体跪好,只希望这人别来了兴致找上她就好。

    片刻后,那个脚步声十分坚定地朝她走了过来,奉真兀自翻了个白眼,心里开始计算着如何应对。

    那人就这么快步走到她身边,毫无迟疑干脆利落地蹲了下来,奉真鼓起了勇气扭头看去。

    ……确实不认识。这道长背上斜跨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侧颜挺俊深邃,略一侧目,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瑰丽从暗处流转出波光,当他大半张脸沐于月光辉映之下时,分奉真有种绝世珍宝突然被揭开帘幕置于眼前的惊艳感,扑通一声心跳她自己都听得清楚。

    “十年前你是不是去过太乙宫,住的鸿飞客栈?”男人开口这么问道,奉真脑脑子放空了片刻才开始重新运转。

    “十年前?”奉真眨了眨眼十分无辜地与对方对视,“太乙镇?”

    “是啊,十年前二月初八太乙宫,狐妖将你从终南山脚下掠走送去黄泉地底,我将你救出后放在飞鸿客栈。”

    被他这么直接简洁地一说,奉真脑海深处的记忆大门似乎猛地被洪水冲开,当年的事她不敢说记得十分清楚,但毕竟是不可小觑的大事,基本的印象还是有的,只不过十年过去没人再提,也就基本淡却了记忆。

    “你是哪位?”奉真眯起了眼一边仔细打量这位师兄一边调动稀缺的记忆试图想起点啥来,“你是那位救我的师兄!”

    “一面之缘,酒水相谈罢了。”男人莞尔一笑,笑容转瞬即逝,“你这是……”

    “犯错领罚。”奉真尴尬地别过脸去说,“我闯祸了。”

    “这里没有第三个人。”

    奉真很清楚他的意思,连他也在暗示自己别跪了赶紧找地儿歇着去不歇白不歇谁跪谁傻帽。

    “嗯,我知道。”奉真十分冷静又委婉地回绝了他,重新把剑举了起来。

    ……争点气手别抖啊。

    “你一定坚持如此吗?”男人的声音染上了些许无奈。

    “是。”

    男人弯了弯唇角,奉真发现他的笑容总是消失得快,她以为人都是相由心生的,但这位师兄眉目五官可谓美得恣意潇洒,面色却总是沉俊肃然,眉头微皱,像是心中有解不开的心事愁绪已经微微从面上透出来了一般。还没等奉真观察个清楚,对方说完果断起身,奉真发现抬头看他实在太累,干脆放弃了,只能听见她在后头说:“我还是劝你早早起身,夜凉露重,身体受不受得了另说,膝盖有可能留了病根,待你老了可就追悔莫及了。“奉真实在不知如何回应他,毕竟一片好心可情景不对并不能轻松愉快地聊天。

    男人见她无动于衷,于是只得起身离开,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仿佛还飘在奉真耳际,奉真回头看去,还能见着他手中那盏明黄色的灯笼在夜色中摇曳穿行,隐入山林。

    她有点在意他背上那个包袱里头装的什么,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奉真觉得那个形状真的很像人头。而且她有点想不通为什么祁师兄容貌如此出色气质这般独特十岁的她竟然没有深深记在心里,真是匪夷所思啊。

    范阳子一早起来就听见在他床前伺候的小道童报说:早上他来这儿的时候看见范阳子门口台阶上有个木盒子,四四方方一般大小,上面贴着字条,有刚劲爽利的字迹写着:“范阳真人亲启”,于是道童已经给他拿进来放在床边矮柜子上了。

    范阳子寻思了一会儿也得不出什么结果,于是先慢条斯理地洗漱,穿好道袍,扎好头冠,这才让道童拿来盒子,亲自拆开看。

    然而盒子一到他手上,他就认出了这字迹,这一定是他三徒弟祁连韶的亲笔手书,自从半月前他奉命下山执行任务他就没见过他,难道昨晚他回来了?

    带着疑问范阳子略有忐忑地揭开木盒盖子,才一打开盖子里头就冲出一股刺鼻的腥味,冲得小道童都倒退了几步躲到了柱子后边去。

    范阳子侧过头深吸口新鲜空气,心里有了底,当他彻底揭开盒盖时,里边露出了一个满头秀发面容绝美的女子头颅,女子面部肤若凝脂,白中透粉,樱唇血红,委实是个世上难见的美人。她脖子的断口平整光滑,看来刽子手手法娴熟利落,那女尸头部现在还仿佛活着一般,灵活水灵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范阳子。

    范阳子当然不会承认那瞬间他真的差点脱手把盒子整个扔出去,不是因为人头太恐怖,正是因为头颅太过鲜活慑人的美感乍一看让他承受不住。

    “……师尊!这是啥??”小道童吓得连连后退差点儿把碟盏打了,小脸刷的成了白色。

    “……应该就是鬼女芽澹了。”范阳子稳了稳端住了盒子说,“没想到……这么快就……”

    恍惚听到门口传来敲门声,小道童连忙跑过去开门,随着范阳子“谁啊?”的询问声刚落,小道童又跑回来禀报:“师尊,玉阳子师叔那边来人请您过去呢。”

    “我师弟?他怎么啦?”

    “好像不是焦师叔怎么了,听说他徒弟已经半死不活啦!”

    “怎么回事?哪个徒弟?”范阳子不由得站了起来问。

    “女徒弟,焦奉真焦师姐。”小道童十分认真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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