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纷纷让开道路,让那老大夫挎着药箱挤上来,立刻着手给玉阳子诊治,他一边动手一边嘱咐身边你去干嘛干嘛你去干嘛干嘛,大家都忙活开了,奉真只好一个人找了个小角落坐下来。 到底会是谁干的,奉真满脑子都是关于这个问题的各种猜想,奈何她一个十岁小童再聪颖也无法进行太复杂的推理,依然还是越想越纠结罢了,最后她撑着脑袋坐在那里唉声叹气。 “喂,小鬼。”突然一个不太和善的女声在她头顶响起,奉真抬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红色一群容貌清丽纯美眼中却一股作狠之意的女人正俯视着她。 “你喊我?”奉真莫名其妙地指了指自己。 “是啊,那边躺着的道长是你什么人?”秦昭指了指床铺,口气还是很不友好。 “是我师父,怎么了,你认识他?”奉真不由得从凳子上下来站直了抬头望着着这女子。 “是啊,我就是听说朋友有难才特地过来看看的,”女子两手交叉在胸前说,“而且我还带来一个重要线索。” “什么线索?”奉真立刻竖起了耳朵,然而女子白了她一眼,径自从她面前走开,推开围在床边的人群连大夫也给推搡到一边,完全无视旁人的埋怨弯腰凑近玉阳子说道:“喂,玉老蔫,能听见我说话吗?我好像看见那个伤你的人了。” 玉阳子眉头痛苦地皱了皱,费力地睁开眼睛望向秦昭,秦昭此话一出周围一片哗然,一边一个汉子搭住了秦昭的肩膀急问道:“喂,是谁啊?” 秦昭一脸嫌恶地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说:“我看着呀也像个道长,不过年轻得很,看来不过十七八岁,模样生的也是极俊俏的,只不过一脸阴狠的劲儿,看着就让人讨厌。” “那是谁?你这样说我们哪儿知道啊?他叫什么?”周围人议论纷纷,玉阳子在旁人帮助下撑起身体坐起来,深吸一口气问:“秦姑娘不妨直说,我看你像是认识那人。” “当然,我就怕说出来你不信。”秦昭渐渐收敛了嚣张的容色,脸色沉了下来,“我看那人,就是祁连韶。” “……不可能吧??”玉阳子果然大为惊骇,“祁师侄与我无冤无仇,何苦害我?” “你们这群道士心真大,也不觉得这人可疑,要说为什么,我只能说我也不确定,但我看他面容神似百年前叛逃的青丘王储殷怀章,”接着她突然凑近玉阳子耳边,轻轻说了这么一句,“妖怪中流行一些关于他的留言,其中口径最统一的就是他披了人皮混入道门逍遥已久啦。” “你是什么人!”玉阳子的眼中顿时充满警惕,秦昭漫不经心地拍拍袖子上的灰尘说:“我和他相处一月有余,绝不可能认错,爱信信不信拉倒。” 奉真再也忍不住了,她奋力挤开人群跑到师父跟前抓紧了道士苍白的手说:“师父别信她的,祁师兄不会做这种事的!” “你……认识那个祁连韶?”玉阳子狐疑地歪了歪头看着奉真问道。 “十岁以前,祁师兄还是我师叔呢!”奉真脑筋一转如此答道。 “一个小孩子说的话能信几分?你恐怕连谁是谁都分不清吧就急着来为人辩解,真可疑!”秦昭轻蔑地瞥了一眼奉真说。 “就你一个人看到能作数吗!”奉真气的蹦起来转身冲着她喊,“凭什么你说的就一定是对的!” 围观的几个人又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秦昭极力掩饰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安,狠狠瞪了眼奉真道:“祁连韶那厮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了解他多少?你知道他什么背景吗?你莫不是看人家好看就尽说人好话吧?善恶好坏尚分不清楚的小屁娃倒先学会看脸狡辩了!” 奉真登时气得满脸通红,在她眼里祁连韶好在何处根本不是用眼睛看出来的,如果不是祁连韶她根本不会站在这里,她虽还年幼可心底清明,祁连韶所作所为细节中透露出的心意实在和奸恶之徒联系不到一起去,她这是第一次狠自己为何如此年幼,如此无知,面对这样嚣张跋扈毫无道理的质问却居然说不出任何话反驳。 “够了!”玉阳子出声喝止,“我的徒弟轮不到你教训,我看你也不像善恶分明之辈,我是看脸说话吗请问?” “……你!”这回轮到秦昭给气的一口气上不来憋得满脸通红,“好好好,看来玉阳道长还算生龙活虎,算我狗拿耗子,那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 “呃……这位真人,莫怪老朽多言。”一旁的老大夫颤巍巍开口了,“如今既然毫无线索,扑朔迷离,老朽私以为相关的消息有一条算一条,纵使你和这位姑娘不太对付,至少证实过她所言是真是假再说吧。” “还是老人家说话公道,我看道长你果然还太年轻呢!”秦昭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玉阳子皱着眉低着头想了想说:“回想起来……当时我被人暗算时,似乎感觉到那人施力是从下往上捅的,那人应该比我矮才是?” “道长你这么说,老朽也想起来了。”老大夫摸着下巴不紧不慢道,“当时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老朽也发现这点,但是因为没想到这位姑娘会出现,所以就没提,是老朽之过啊。” “……胡说!”秦昭的脸又瞬间变青,口吻急了起来,“你可得仔细想过了再说这种话!” “这位姑娘,你急什么。”另一个大婶口气微妙眼神也很值得深究,“甄老先生不过是证实了行凶之人可能比道长矮,没说男女没说胖瘦,你倒急起来了,莫非是没载在那姓祁的身上你不高兴了?” “可笑!市斤庸妇倒猜忌起我来了?我好心来给你们提供线索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知情人的?” “对了,师父外边下雪了吧。”奉真拉了拉玉阳子的袖子问。 “是啊,不过也不算大,怎么了?” “那师父你被害的地方有人扫雪吗?” “没有,你的意思是……”玉阳子面露喜色,使劲揉了揉奉真的脑袋抬头朗声道,“各位别争了,贫道的徒儿倒想出个好办法,茅厕附近也没人扫雪,我们去那里看看脚印就大概知晓凶手是男是女了吧。” “这个办法好啊!”几个围观群众纷纷点头称是,秦昭的眼珠子飞快地动了动,然后十分别扭地呵呵一笑说:“那好啊,咱们就去呗,瞧瞧那脚印是男是女?” “师父你……”奉真担忧地看着面色青白的玉阳子,他胸前衣衫微敞,腹部缠绕的绷带还能看见一截。 “道长,你就别去了吧,我们替你去瞧瞧,看看这姑娘说的是真是假就是了。”老大夫好心劝道,玉阳子只得点点头道:“那就劳烦各位了。”然后攥紧了正要站起来的奉真的手压低声音道,“你留在这儿不许乱跑!” “哦。”奉真用鼻音哼了一声。 一伙人拉拉扯扯地离开了屋子,奉真看着他们的背影鱼贯走出房间,直到最后一个人顺手带上门了之后,奉真撑着小脸叹了口气,脑袋上就被玉阳子轻轻敲了下头,玉阳子佯作怒容斥道:“小小年纪唉声叹气,皱纹都被你挤出来了!” 没想到奉真不动弹也不言语,只是继续撑着下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玉阳子看着她小小的背影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突然外面传来骚动声,门又被?缫簧?蚩??父鋈嘶爬锘耪诺嘏芙?春暗溃骸芭芰伺芰耍∧侨伺芰耍 “谁跑了?”玉阳子伸着脖子问。 “那个女的!”那人答道,“穿红衣的那个女的,我们刚走到门口她突然跳上屋顶麻溜跑了,腿脚那个快,我们这些凡人哪儿能追的上!” 那人比划来比划去形容得挺夸张,然而身边的人都在连连点头赞同,奉真和玉阳子对视了一眼,一起挑了挑眉,动作幅度完全一模一样。 “看来那姑娘心里是有鬼了。”老大夫慢吞吞走回椅子上坐着说道。 “没准凶手就是她!还要栽赃别人!”“咱们能这么放过她妈?玉阳道长可是我们镇的大恩人!”“再说咱们这儿如此繁华,也算受了重阳宫一份香火,可不能放任这种害虫诋毁道长!”“咱们必须追上去问个清楚!给道长一个交代!”“就是就是!”…… 奉真睁大了眼看着几个镇民说着说着就开始群情激奋起来,一个一个脸红脖子粗仿佛仇人近在迟尺一般,玉阳子眼看阻止不了,自己又身受重伤,也就随他们去了。 等到人走得屋子里只剩下奉真和玉阳子时,奉真有直觉,该来的总会来的。 “来和师父说说你之前都经历了什么吧。”玉阳子把奉真拉到身边坐下温声问道。 “啊……”奉真眨了眨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狗镇定,“其实我不太记得了。” “……不太记得??” “那个……那个妖怪变成师父的样子骗我开门,然后她就不知怎么迷昏了我,我醒来的时候就在一个到处都是雾气的宫殿里,那个妖怪还和别人商量要吃我……然后她……她被打了。” “被打了?谁打了,救你的那个人吗?”玉阳子抓住奉真的手掌突然加大了力度。 “我……”奉真缩了缩肩膀说,“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就飞出去了,然后我又昏过去了……醒来已经在客栈里了。” “……啊?”玉阳子显然不太能接受这种说法,一双眼突然瞪大了,“醒来就安全了?” “嗯……是啊。”奉真心虚地垂下眼睑点点头。 “是吗?”玉阳子狐疑的视线在奉真的脑瓜上扫来扫去。 “是啊,我真的不知道后来发生什么了,我也很想知道是谁救得我啊……” “好了好了,今天你也担惊受怕许久了,如今师父也无大碍,你去休息吧。”玉阳子揉了揉奉真的脑袋,“师父给你讲讲别的故事。” 秦昭一路在屋顶上奔走跳跃,心脏在胸膛中砰砰直跳,她也不明白有点武动底子的她为何这般忌惮这群刁民,明明又不是敌不过。 被凄冷的夜风迎面吹了片刻后,她似乎明白了一些,她并不是十分害怕那些镇民,只是蹩脚的阴谋被轻易拆穿没脸面对了吧。人没捅死,祸也没嫁成,连一个十岁小童都能想出办法对付自己,她秦昭真是活了一个多世纪的狐狸精。 不对,她也不算什么狐狸精,她长这么大,连自己狐狸的模样都没见过,不是不想见,而是根本不会变形,这一点连她神通广大的母亲也毫无办法。 所以说她早该明白被人抛弃是迟早的事了吧。 她望着远处巍峨连绵的高山,心情十分复杂。 曾经她母亲用开玩笑的口气和她说,虽然你一丁点妖力也没有,去终南山连玉皇钟都会让你进,那里反倒是极其安全的所在,只要不被道士们发现的话。 她仔细想了想,现在她是这么个情况,母亲被杀,父亲难认,顶着妖魔的身份又完全没有妖魔的实力,离开了母亲她什么也不是。 但是她又确实和母亲作下许多孽,祁连韶曾经骂过的都只是九牛一毫,她现在自己想起来都觉得恐怖。如今祁连韶能来寻仇,但他还算开明关系分的清,现在她捅了玉阳子事情暴露,加之之前结的许多仇怨…… 如果都要做个了断,她十条命都不够还。 想到这里她浑身一个激灵,果断翻身潜进马厩,盗了匹马跨上马背跑出镇子,一路往终南山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