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子琪没想到刚踏进御花园就遇到人,一眼就认出是那位刘家庶子。他也是一愣,连忙拱手行礼:“草民刘渝见过殿下。”柳子琪挥手让人起来,茱萸已经退到几丈之外,不至于打扰两人,却有什么事能第一时间冲过来。刘渝不是个健谈之人,喃喃两句就说不下去,引着她去旁边的亭子。白玉彻成的亭子如今四面罩着几层纱帐,里头隐约能看见外面,但是外面却看不清楚里头,是个单独说话的好地方。柳子琪犹豫了一会,还是踏了进去,心想刘渝还没那个胆子敢行刺自己。然而刚进去,她就后悔了,因为刘渝在前头进去后三两下就伸手除掉了身上的衣袍。大冬天的,刘渝只穿着两件薄薄的衣裳,眨眼间就脱光了站在柳子琪身前。乌发散落在肩头,白玉般的肤色能看出刘渝不是经常外出骑射之人,加上一张芙蓉脸,就算柳子琪不是好色之人,也被这美色惊得一时没能回过神来。“刘公子这是做什么,赶紧穿上莫要冻着了。”她勉强镇定地站在原地,没被吓得落荒而逃,这不符合自己公主的身份,然而自己的目光也不敢看刘渝,只能慢慢往上移到他的额头。刘渝却上前两步道:“殿下不喜欢吗?草民有的,就只是这身皮囊能看了。”柳子琪皱眉:“你觉得我是只看皮囊不看别的,这般肤浅到沉溺美色的人吗?”他低下头道:“殿下误会了,只是草民唯独这一样比较出色,还请殿下垂怜。”“穿好你的衣裳从这里出去,不要叫我再说一遍。”柳子琪彻底冷了脸,刘渝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忤逆,只得磨磨蹭蹭穿戴好,小声道:“若是殿下不选草民,草民的娘亲怕是要吃苦头的。”这话没头没尾的,她却隐约能猜出刘渝会如此,是因为刘家用他的生母在威胁。柳子琪犹豫了一会,想着要不把人留下,却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若是驸马,她自然不愿意把唯一的位置让出去。但是一个年轻男子留在身边,当侍从还是做侍卫?看刘渝瘦弱的样子也不像会武艺的,可是一个高门大户的正经公子,就算是庶出,当个侍从来伺候她会不会太侮辱人了?柳子琪一时拿不定主意,想着要不把人送到卫时瑜身边,到时候请他弄个规矩的身份便是了。“这样吧,你……”她这才刚开口,卫时瑜突然闯进亭子来,把自己吓了一跳。卫时瑜似是松了一口气:“得知殿下进了御花园却迟迟没见人影,便擅自进来一问了。”尤其她还在亭子里跟刘渝孤男寡女独处一块,许久不曾出来,他自然得进来看看。柳子琪先让刘渝出去,把他的事囫囵说了。卫时瑜低头看她:“殿下心软了,想把人留下?”“我身边可没有位子能留他,但是就这样拒绝,他和他的生母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送到卫公子身边教导一番,当个侍卫也好,当个幕僚也罢,有点用处,刘家也不至于为难刘公子。”他却突然牵住柳子琪的手笑道:“殿下这般心软,怕是要吃亏的。据我所知,刘渝的生母在刘家颇为受宠,要不然刘渝也不能平安长大。后院那些事就不污了殿下的耳,刘家的家主是个遍地留情的,光是后院的侍妾前后就有十几人。”后院来来去去那么多的侍妾,刘渝的生母年纪不算小了,当年能生下刘渝又养大,手段自然不同。“刘公子那张脸很受贵女喜欢,余家独女就几次三番示意刘家联姻,刘家就算为了拿捏住他,都绝不会苛待他的生母。”卫时瑜把刘家的关系一点点掰碎了说,其中丝毫没一点责备和教训的意思,而是让柳子琪自个慢慢想明白。她听着就皱起眉头,自己这是被看穿了,于是刘渝用上苦肉计了吗?难得的好心肠,却是被人拿捏的软肋,柳子琪满心不痛快,心善就要被人欺吗?卫时瑜适时捏了捏她的手心:“殿下以后怕是会遇到许多这样的人,这一回就当是教训了,也能瞧瞧这些人能做到什么样的地步。”从江林到刘渝,这些人精都看穿了柳子琪的心软和良善,以此为突破口接近她。江林好歹是为了杜五姑娘才如此,刘渝却未必是为了他的生母。“这位刘夫人以前是舞姬,原本是不可能进刘家的,还是家主坚持才入的后院。”刘家的家主是个重规矩之人,为了她却能破例,显然这位夫人不是一般的厉害。如此手段,刘渝似乎也学会了。不过身为男子却学会后院争宠的手段,不是什么能上台面的事。柳子琪还满心懊恼,被卫时瑜牵着走出亭子:“外头还有许多青年才俊在等着殿下,未必都跟刘公子一样。”她却轻轻一叹:“未必一样,心思却可能是差不多的,我有些不想继续走下去碰上他们了。”这场宫宴实在无趣得很,柳子琪还一进来就踏进刘渝精心策划的坑里,根本没心思再去应付那些心思叵测的公子哥儿。卫时瑜却笑道:“这是姑姑特地为殿下办的宫宴,殿下就这样匆匆来匆匆走,倒是不美。”也是,长公主是奉了皇帝的嘱咐才办的宫宴,柳子琪就这么走了,那就是不给她面子了。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多像刘渝这样的人,她点点头继续走下去,在湖边遇到一个放纸灯的年轻公子。不远处还有个在打拳的高大公子,再远一点是个身穿红衣正作画的贵公子,齐齐停下来向自己拱手行礼。“这是在做什么?”一个说是希望放纸船为皇上祈福,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一个说是从小喜欢武艺,骑射也相当不错,这会儿就活动一下筋骨。最后一个说是看见御花园的美景,一时忘我想留下一副画作。以前柳子琪可能会相信这些人说的话,如今倒要仔细想一想,越发觉得刻意。打拳的为何站在必经之路上,就不能在旁边,不怕打到人吗?画画的更是,进来的时候还带着文房四宝和画纸,事先就知道自己会起画兴?再有那个带纸灯进宫来的,御花园的小溪是活水,怎么就站在下游放灯?柳子琪觉得眼睛要瞎,懒得再多问就直接往前走,这三人上前一步想跟着,被身后的女官拦下了。他们在宫里不敢放肆,眼睁睁看着柳子琪走远。其中一人不忿,他明明看见刘渝轻而易举就引着柳子琪进亭子里说了好一会儿话。难道这位殿下被刘渝的脸吸引,对其他人这就不感兴趣了吗?他把这事一说,没多久大多数进宫的公子哥儿就知道了,恨不得把刘渝给撕了。柳子琪对此一无所知,她晃悠悠转了一圈算是有交代,立刻就离开了御花园。长公主正跟身边的女官对弈,见她这么快回来不由笑了:“怎么,琪儿没个看上的?”柳子琪行礼后把刚才的事说了,长公主乐不可支:“其他公子哥儿这是使出浑身解数盼着琪儿能多看他们一眼,说不定就能看上了。至于刘公子,琪儿有什么想法?”她听得疑惑:“没什么想法,起初还以为他是被逼的,这才做出如此惊人的事来。后来见过那些刻意为之的人,又觉得刘公子挺可怕的。”估计没什么人能做到刘渝这个地步,仿佛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只要能达到目的,任何手段都可以用上。以后刘渝想做什么,是不是也会这样不择手段?若是对付自己呢?柳子琪光是想想,就觉得不寒而栗。长公主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你也不必太担心,他就只能做到这个份上了。”再多一点,刘渝也没这个胆量。柳子琪轻轻点头后又问:“怎的不见白大哥和霍二哥?”长公主笑:“老三是因为担心琪儿才闯进去的,他们三个都没在名单上。”闻言,柳子琪奇怪了,三公子难道不是长公主特意挑的驸马人选?“他们三个算得上是我一手教导的,跟琪儿也算得上熟悉,避嫌些是应该的。”长公主带着柳子琪去见了皇帝,听说她一个都没选上,皇帝没太意外:“朕看过名单,这些年勋贵人家的子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他依旧提起江林,这次长公主没上回那么反对了。“既然皇上看好江大人,人是一表人才,品性派人私下再仔细调查一番,没问题的话就选他为驸马,琪儿觉得呢?”柳子琪一怔,皇帝笑着点头,她就不好再说什么,这事就定下来了。她出去后沉默许久才忍不住问:“姑姑怎的同意了?”长公主示意女官站在远处守着,这才开口:“皇上看好江大人,我若是一直反对,只会叫他不高兴。”柳子琪心里一急,小声道:“姑姑,其实我更属意卫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