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莽间10 岚真人直接画了结界将鬼魂等都隔开来，这些里头大多已成了伥鬼，伥鬼生前极其可怜，死时异常悲惨，死后却是要惑人心智，戕害他人。 阿景似是未见着眼前的结界与鬼魂等，他的神情有些恍惚，喃喃道：“又有多少惑魂毁四方？” 岚真人轻轻地“咦”了一声，他的推算不如阿景，又不敢多问，只能等着阿景的下一句。 许久，他都未等到阿景的下一句，抬头望去时，阿景早已是在闭目调息中。他有些不服气，抄着手守夜，修行者不惧寒暑，但他这是心底有寒凉，抄着手裹着厚披风也无济于事。 等阿景调息好了，岚真人就领着被伥鬼吓了一宿的小道士们回道观去了。本来岚真人想说服阿景与他同去，奈何阿景铁了心要四处晃晃，他也只能作罢，他可不能似阿景那般随性。 几天后，在崎岖的山路间有几个精壮的汉子拿着火把赶路，仔细一看，他们手里头都抄着斧子、镰刀，再不济也是锄头，这深夜赶路可不是为了农活，而是要去伏击专挖坟的缺德鬼。 他们来得也真是时候，新近埋下的坟被挖开了，棺木全被扒拉出来了。再往前走几步，那些汉子都在深深地吸气，祖坟也叫人给刨了，这还能忍？ 将坟地和周围五里地都搜了个干干净净，就是找不着罪魁祸首。照理来说，这些坟是刚挖开的，就算是听见响动也走不了多远，却是一点蛛丝马迹都找不着，这还真是邪门了。 正巧有鬼鸮来数眉毛了，几个汉子连忙将眉毛挡住，一肚子的火气化作了惊惧，最后只能灰溜溜地下山。 天亮后，又是几个汉子上山，这次他们带了江湖术士前来查看，也是被逼得没有法子了，如今疫疾起，有点能耐的都是去凑那份热闹了，谁还来管这无名小山村的死活。 山上的坟地里全然没有被刨开的痕迹，好得不得了，那几个汉子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已经连着几日上山打猎采猪食都能见到被刨了的坟，今儿这是怎么了？ 江湖术士们本就是碍于情面，才跟着到这偏僻的荒凉瞧一眼，这下可好了，被耍了，一点事儿都没有，白费了力气不说，还捞不到什么油水。他们憋了一肚子火气，骂骂咧咧地下山，他们可是赶着去画符骗钱，不，赚钱。 几个汉子互望了几眼，决心将这事儿压下去，反正江湖术士都说是白被诓到这儿看没事的事儿，还有坟地也是原样，说不定当时只是看走了眼。 几座山梁外，阿景背着手御风而行，他最近刨了不少坟，验了不少尸，就是为了理清关于那疫疾的思绪来。从这疫疾第一次出现起，他就发觉这是有心为之，最近看了不少被当成头痛脑热急病的疫疾者，他更确定了。 身旁的风换了几茬，东风转西风，又成了南风，最后才进了一处郁郁的高山。 此处的灵气丰裕，都凝得如白色的雾气般翻涌，吸上一口，可比五服散妙了千百倍，而且这比五服散金贵多了。 山间的暗渠中隐隐传来什么在水中翻身吐气的声响，是潜蛟在此处等着命中注定的那场雷雨化龙，阿景便投了几丸丹药给那潜蛟，算是做了件好事。 有两个仙人在凭空出现在山林中的凉亭里下棋，他们的眉目间满是祥和，落子时的手却是极其缓慢，仿佛是要以此来打发漫长的光阴。 自古就有观棋不语的规矩，但阿景来不是为了观棋，便伸手端走了棋盘，将两个仙人从沉迷中揪了出来。 一个仙人捋了捋长髯，问道：“借问景先生是何时？” 阿景没有答话，直接在矮凳上坐了下来，道：“两位上仙还真是闲情逸致。” “不敢当，老骨头都锈得差不多了。”另一个仙人马上接口。 阿景从袖中捏了只郁白出来，让它和这两个仙人先说说话，尔后他再讲一两句便是可以了。 这只郁白机灵，嘴儿里吐出来的话没有一句是多余的，但又显得好似那两个仙人是最占便宜的。 两个仙人已是坐了千年的沉珂，这棋不下也罢，难得有人给台阶他们出山，这人还是旧时安里头有名的景先生，他们便应下了。 阿景带着两个仙人继续刨坟，如今多了两个助力，这坟刨得极快，几乎是谁都没有惊动到。 如此一旬后，两个仙人才开口说出出山后的第一句话来，那句话直指炼化成鬼魈的半魔物，也只有这样的怪物身上才有这样的毒。对，仔细一瞧这不是疫疾，而是中毒，这毒极其少见，阿景也险些被骗过了，只能请这两个用毒大家出手。 弄清楚这是何种毒，大概是要用何种药物后，两个仙人又回去下那未完的局，一副甘愿画地作牢的样子，其实那牢该叫作执念，还是无解的那种。 阿景借了一个故友的草庐住下，他所有的痕迹气息都抹掉了，算是难得偷得一点儿空闲。 终有一无月的深夜，散仙见着了倩兮，她伏在身染疫疾者间，低声啜泣。 散仙又想起那年见到的那个姑娘，羸弱的身子里盛满了倔强，无论如何都不肯后退。她已是疫疾腐蚀入骨，还尽量避着人走最荒凉的地方，就是不愿给他人添麻烦，他便发誓要渡这个姑娘，哪怕她的命已定，他也要搏一把。 少年时最是轻狂，现今想想，只剩下嘲笑，他笑自己的无知，更笑自己的无能为力。于是这就成了一根刺梗在他的心中，戳得鲜血淋淋，不拔不行。 他看出了倩兮已经成了伥鬼，正在蛊惑那些身染疫疾者自相残杀，但还是下不了狠手，只是贴了几张符纸将倩兮驱了出去。 那些身染疫疾者们在倩兮走后，立即痴颠了起来，不似病弱多日将要去黄泉的样子，他们都摇摇晃晃地站起来互殴，弄的鲜血淋淋十分难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