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子夕4 手中的烤肉还冒着热气，白卿的眼睛热了，眼泪簌簌落，一面大骂“混蛋”，一面大嚼烤肉。 哪怕这只是个梦或是骗局，她也认了，几乎是逃了十年的难，这三年才勉强安定下来。多少次冻饿在路边时，她多么希望有一口热粥，一口就好了，哪怕里头有会烂肠子的毒药她也愿意咽下，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人穷命贱，只顾得了当下，以后还真是说不准是有还是没的。 她吃得太急了，又哭得太凶了，一下子噎住了，不住地打嗝。 子夕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从袖中找出一只碗来，打了井水用术温热了，才送到白卿的唇边，安慰道：“不急，不急，不够的话，在下再去抓只野兔。” 白卿喝完了水，突然想笑，城外不是匪贼就是乱军，野兔只怕是绝迹了，可真是难为他了。 吃完烤肉，她将荷叶上的油星舔了个干干净净，定定地看着子夕，道：“你说要护我安然此生，还作不作数？” 子夕的眼底浮起欣喜，他重重地点头道：“作数，在下用性命担保，一定会护姑娘此生安然。” 这已是深夜，白卿又不能把子夕撂在院中，他一身白衣，被起夜的人见着了一定会把他当成鬼的。柴房里才那么点地方，她平时连个转身的地方都没有，就别说把子夕带到柴房里了。 想了许久，她记起院子东南角有个很邪门的厢房，里头什么都好，就是太邪门了，住在里面的人都魔障了，所以那厢房一直空中，没人敢住，平日里也只放些杂物。 她又问了子夕一遍，道：“你是不是真的能抓妖降魔驱鬼？” 子夕点点头，拔出背上所负着的剑，挽了几个剑花，道：“抓妖降魔驱鬼不在话下。” 白卿被这几个剑花花了眼，逃难的路上就看见过混战，也没哪个能将刀剑舞得这么好看，她便信了大半，直接将子夕带到东南角。 子夕停下步伐，将白卿挡在了身后，甩了几道符进厢房里。里头顿时一阵乱响，好似有什么东西冲了出来，还带起阵阵阴风。 “好了。”子夕收起手中的剑，“只是几个厉鬼，在下已将它们驱走了。” 这回白卿完全信了，她可是开了天眼的，厉鬼什么的都能看见，刚刚她就看见几只厉鬼被符驱走了。 看来这天眼也是有点用处的，至少不会被江湖术士给诓了，只是她能看见而已，厉鬼什么的才不会察觉到她，这全要归功于幼时一位高人在她身上下了保命咒。 将子夕安置在东南角的厢房后，白卿赶回柴房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起身时时辰已是不早了，白卿大叫一声，已是来不及洗漱，她将头发随意一挽，换了衣衫就往书局赶。 终于在最后一刻冲进了书局，不然她抄书的饭碗等于是摔碎了，那她就得去当乞儿了。说到乞儿，她有些后悔将子夕留下了，子夕说是仙人要辟谷，但不可能一点儿东西都不吃，这又是一笔钱，还有不可能一直将子夕藏在东南角，万一哪一天就被发现了，真是人穷破事儿多啊。 来不及吃早点，又忘了带钱出门，不一会儿，白卿就饿得找不着东南西北，只能不时地灌苦茶到腹中。但这苦茶越喝越饿，她也只能跑到茅房将腰带扎紧，再回去继续抄书。 那个抄书小童趁着中途一点小憩的时间，悄悄溜到白卿的身旁，问道：“诶，阿卿，那道士怎么又回来了？还有，我怎么感觉他是跟着你来的？” “有吗？”白卿满脸疑惑，抬头看了一眼，果真是子夕，她立刻掩去眼中的震惊，假装无事，“可能是因为我昨天分了半个蒸饼给他吧。” 抄书小童眼珠子转了几圈，再三确认白卿只是分了半个蒸饼给道士，就找了个由头向管事告了一会儿假出去了。 白卿悄悄瞄了周遭几眼，确定无人盯着她，她才敢着急，真不知道子夕为何要跟着来，这叫人瞧见了多不好意思啊。她忽然恨起自己来，要是会话本子上讲的隔空传音，那该有多好。 外头忽然就喧闹了起来，打杂的伙计眼疾手快地将门窗关起来了，这样就听不太真切，也不会扰了抄书。 白卿掐了自己几下，硬是将神聚起来，认真抄书。 一窗之外，真是乱得不能再乱了，听抄书小童用三寸不烂之舌宣扬自己那道士的喜好，是蒸饼，而且这事儿昨日也有人看见。大姑娘小姑娘从抄书小童那儿听了后，都纷纷给赏钱；有几婢女模样的女子一连问了好几遍，还拿了碎银当赏钱。 这不，抄书小童收赏钱都收得手软，最后只能将外袍脱下来包赏钱。 眨眼间，附近几条街上的蒸饼都卖完了，还有人听了抄书小童的话，从别处低价买了蒸饼到这里来高价卖，也是都卖出去了，还有几个女子为最后一块蒸饼打起来了。 抄书小童拖着赏钱进了书局，又送了几块碎银给管事，管事对此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找了个机灵的伙计将用完饭的白卿唤到后堂，塞了一半钱给她，道：“算是刚才向你买消息的钱儿。” 白卿看着这堆钱眼睛都直了，看着就有几千钱，里头还有好几块碎银，这是她逃难以来第一次能有这么多钱。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道：“小童你可真是有能耐，一下子就赚了这么多钱，将来天下第一富商非你莫属。” “那是。”抄书小童有些飘飘然，看了白卿几眼，有些嫌弃，“看在共事一年半载的份上，将来爷我发达了，就娶你当第一房小妾。” “切，人小小的，就会说浑话了。”白卿满脸鄙夷。 抄书小童立刻反驳道：“唉，还真别说，你这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要不是我念旧情，谁要你啊？” “我自个儿要我自个儿，老子自个儿就能过得舒坦，何必把自己卖到夫家去受气，还成了短命鬼。”白卿抬手揪着抄书小童的发髻，直到小童求饶了才松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