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瘋鬧過後，是三個人死皮賴臉留在葉南房間不回家，葉南無可奈何做出妥協—— “好，你們留下可以——但，你不可以。” 話頭指向安媛——她也死皮賴臉想留下。但四比一壓倒性不同意，安媛隻好抱葉南桌子腿，“為什麽？！” 還用問嗎？ 四個男生都覺得這個答案顯而易見的不用回答，都選擇用眼神表示反對的立場。 然而沉默卻激發安媛的鬥志，“我不要，我今晚就要和你們睡！” “安媛！”安夏終於跳出來指責他不懂事的妹妹，“別鬧了，這是不可能的事！” “為什麽不可能？” 答案再次顯而易見，安媛也明白，她站起來，雙手插腰，抬頭挺胸，“就因為男女有別嗎？我也可以是個男的！” 這番言論真是驚天動地，嚇壞了葉南和安夏。 而季西顧冬兩人，則在偷偷計劃行動——對！就是現在。 離開桌子腿、放松警惕、手無縛雞之力——這些都是“馬上行動”的信號。而接收到信號的兩人也動作迅速。 幾乎是眨眼的時間，安夏就發現這房間少了安媛，聲音響起，是房門外的怒吼，“顧冬季西——我要殺了你們！！！” “你們幹嘛啦？”安夏轉頭問。 兩個抵門少年，向他咧開得意的笑，“我們把她扛了出去。” 對，的確是扛——一人攔腰、一人抬腳，從房門口丟出去，最後迅速關門。目睹這全過程的葉南，突然非常心疼安媛。 “就讓她進來吧！大不了我們睡地板她睡床，畢竟一張床睡不了四人。快洗洗睡吧，別鬧了。”葉南終究心軟。 “對呀！她在外面喊著也不是個事。”既然主人都說沒關系，安夏連忙應和。 顧冬季西怎麽可能答應——好不容易才把她弄出去的，現在開門，他兩就是找死。剛要反駁，門外的叫罵聲就在這時安靜下來——奇怪了！ 四個耳朵立刻貼上去。 “小媛怎麽了？葉南欺負你了？”來人是葉南的媽媽南楚，難怪安媛會安靜下來——“她向來怕大人。”顧冬小聲給出答案。 “南……南姨……”這吞吐的話語，可聽出安媛的確怯懦。 “怎麽了？”葉南的媽媽是賢妻良母的代表，對待任何頑劣孩子，都是如春風一般溫柔。“如果是葉南欺負你了，你和南姨說，南姨教訓他。” 聽到這，葉南忍不住了，想開門，被顧冬攔下，“幹嘛？” “讓她進來。”葉南心意已決，堅決要開門。 季西又上來摻和，“為什麽反悔？剛才還很堅定啊！” “你們有沒有想過，安媛回去，奶奶就會知道，一頓打依然是跑不掉。你們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嗎？最好的辦法，就是你們都不回去，這樣奶奶才會被蒙在鼓裡。” 經葉南這一分析，放走安媛好像成了一件危險的事。可顧冬季西還是猶豫不決，關鍵是他們還怕安媛的盛怒。 葉南一眼看穿，推開攔門的顧冬，把保證撂下，“安媛打你們，我幫你們擋著。” 門打開，四人一起恭恭敬敬彎腰問好，“媽/南姨！” “喲！你……你們都在啊！”南姨顯然受到了驚嚇。 可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四人一抬頭，卻不見安媛。“安媛呢？”葉南問。 “回家了啊！”南姨笑著答，看向那三個髒兮兮的男生，“怎麽，你們不回家嗎？一個個帥小夥怎麽都弄成這樣了？”笑意更加藏不住。 除了葉南，三個人都不好意思，季西還是最厚臉皮，“南姨，我們今晚可能不回家了……” 南姨臉上有一瞬不理解，但馬上被溫和推開，“怎麽，都想我們葉南睡？” 這是說什麽話，葉南有點生氣的望向母親。然而，沒想到，是三個人，居然厚顏無恥，齊聲應答，“是啊！想死了！” 厚臉皮季西還加一句，“還有南姨你的紅燒肉，也想死我了！”這才是大實話。 南姨笑容化開，“好好好！不過呀，你們這三個小花貓，得先洗乾淨了才能吃紅燒肉。” “是！”三個小花貓，一個個伸著脖子答應，好似在搶主人給的雨。 葉南搖搖頭，知道母親又把學校裡的氣氛帶回了家裡——作為幼師，媽媽是可以把任何人當成小朋友一樣調教。 沐浴間裡，三個脫光光的男生，成三角形站在一起，帶著好奇興奮的眼神打量對方。 不知道是誰先提出一起洗澡，反正大家都著急要吃南姨做的紅燒肉，居然都同意了。可是呢，脫光才意識到，回答的是多麽隨便。 “這是你們的衣服。”葉南恰好走進來送換洗衣服，卻撞見三個發呆的靈魂，“幹嘛呢？還不洗嗎？洗完我還要洗呢！” “要不——一起啊！”季西偏過頭，投來目光，臉上的笑似明似暗，葉南看著好生詭異，渾身起雞皮疙瘩。 葉南來不及拒絕，顧冬搶著說，“是啊，還可以節約用水。”說完，也轉頭看他。 這時，一直背對他的安夏，也緩緩轉身，“阿南，一起呀！” 一個個都什麽鬼？ 想都不用想，葉南轉身利落，“不要！” 才開到一條縫的門，馬上又被關上，浴水嘩啦啦響起，混著打鬧聲，親切又可愛，好不熱鬧。 “快！扒了小南子，別讓他跑來！” “季西你找死啊！你們一群神經病……老夏你居然還幫他們！” “我沒有幫啊，我是真想和你一起洗了。” “葉南你也別生氣啦，四個人洗不知道節約了你家多少水呢！” “不需要！” “看看，有錢人家就是不知道節約！” “季西，你再說一句話，你信不信我把肥皂塞進你嘴裡。” “塞啊！現在就塞，我幫你。” “顧冬，你沒人性！” “看，這不說話了嗎！馬上塞。” “誒！你兩別鬧了，這麽多人洗可以互相搓背啊！阿南我幫你搓，阿東你幫我搓……靠！你兩還玩，再玩就沒有肥皂！阿南你快抓一個啊！” “啊啊啊、疼疼疼……小南子你手輕一點啊！我背上有傷呢！” “疼的就是你。” “啊——季西你有病呀，弄疼你的又不是我，你往我背上用力幹嘛？我背上也有傷啊！” “疼啊——顧冬，你下手那麽重，我都快搓掉一層皮了！” “老夏，這難道不是你要的搓澡嗎？……啊！爛西瓜！” 那晚最後的沐浴室，是此起彼伏的叫罵聲。 這讓廚房裡的南姨，總是忍不住走出來擔心，“這些孩子怎麽了？洗個澡也能興奮成這樣？”—— 深夜，葉南房裡，地板上橫七豎八的三人，床上安安穩穩的一人。 “葉南是個大壞蛋，小氣鬼，自私自利讓兄弟睡地自己睡床……” “季西，廁所裡還有肥皂。” “……” “阿南啊……” “不聽！” “……” “你不讓我們睡床，那明天我就去和湯圓說，她的南瓜寶寶啊可真是長大了……”前面兩個都成炮灰，顧冬壓軸登場，果然話到一半—— “上來！”葉南忍無可忍。 “歐耶~”抗戰勝利，三人別提多高興。 丟枕頭，丟被子，三個人還沒上床，葉南就仿佛在被窩被人打劫了一樣。三個人一上床，葉南徹底擠進牆角，就差貼牆。 “說你們傻還真是。床本來就小，四個人還擠在同一邊，這還睡的了嗎？” “我不要睡那邊。奶奶說床尾有鬼。”季西一邊說著，一邊朝葉南的擠了擠。 “有鬼？——你睡床頭鬼也會抓你。我也不要去那邊，誰想聞腳氣啊！”顧冬說完，把無處安放的一條腿，架到季西身上。 “靠——顧冬你有病啊！”季西翻身，推開那條沉重的腿。 被季西推開的瞬間，顧冬正好翻身，把多余的腿架到安夏身上，然後成樹懶抱住正在床邊努力的試探的他，“你也不會去的吧，老夏！” 安夏還沒回答，葉南最先受不了，“我去還不行嗎？” “不行！” 被子已經掀開，人卻還留在被窩。季西從背後抱住葉南，“就這麽睡，誰也不許去那邊。” “這樣也好，阿南啊！就這麽將就吧！我困了——阿東你可別放手哦！”安夏打著哈欠，結束那晚的對話。 葉南最後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著的，對於那晚最後的印象，只有一個字——熱！ 春末夏初，小小的一張床，擠滿四個大男生，葉南那晚的夢都是被火烤過的一樣熱。—— 那晚，被奶奶抱在懷裡的安媛也熱。 不過這都是次要的，主要是要向奶奶解釋清楚—— “奶奶啊！你不要怪他們了，他們身上可都有傷，再體罰會受不了的。” “活該！” “奶奶呀！他們打架的原因也包括我，不活該的。” “你也活該！” “奶奶啊！你也別怪我，這次真不是我鬧事，是別人先挑撥的。還有，額頭好疼哦！” “你還好意思喊疼？你給我保證的呢？” “忘啦忘啦！我這不回來了嗎，他們還躲起來不敢見你呢！” “嗯！回來就乖。” “乖吧！我聽南姨說，你在找我馬上就回來了。” “淨瞎說。” “才沒有呢？秋秋最喜歡奶奶了！” “……怎麽，那四個男生不帶你玩？”奶奶還是看出真相。 安媛的失落又壓下來，抱緊奶奶，藥草香彌漫，她嗡聲嗡氣，“就是……好羨慕他們哦！” 四個人，差不多的年齡，同樣的性別，不同的性格，打打鬧鬧嘻嘻哈哈相互陪伴這麽多年。 真的是好羨慕呢！ 奶奶笑，摟緊懷中的小小少女，甜溺嗔怪，“傻丫頭！” 對啊！傻丫頭，人生這麽長，哪有人可以陪一輩子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