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冬並不想醒來。 但他已經感覺到來自白日的威脅——刺目的冬日暖陽在白雪的襯托下更加明亮。昨晚,又是一場“兆豐年”的大雪。 顧冬捂住眼睛避免窗外陽光的刺激,耳邊卻傳來溫柔的“刺激”——“我知道你醒了,不起來也沒關系,我陪你接著睡。” 顧冬立刻放下手背,睜開眼睛,眼前是已經梳洗完畢的南宮囡甜。 “囡甜,這不是你的風格。”顧冬也撐起身體,好整以暇等待她——即使他現在一絲不掛除了蓋在身上的真絲棉被。 南宮囡甜也坐起身體,拉開與顧冬的距離。顧冬這時才發現,這女人穿著他昨晚的襯衫,盤著兩條大長腿,端著紅酒坐在床邊,“是我——就叫警察抓你。” 顧冬瞬間黑臉。這事她沒少做,三年前第一次叫警察抓他時,雖幫了他一大忙——解開他無法脫身的手銬。但那一天,他永遠都不想記起。 “江培遠到底給你什麽好處,讓你這樣害我?”顧冬不想繼續話題,單刀直入。 南宮囡甜卻難得好興致,一邊慢悠悠地轉動杯裡的紅酒,一邊慢條斯理的說:“他什麽也給不了,他只是幫我——幫我得到你!” 顧冬背後冒冷汗,雖然這幾年眼前這女人總是讓他覺得可怕,但他還是能理解她。可是今天,他無法理解,而且恐懼加深,“囡甜,我不是你在櫥窗裡看中的毛絨玩具……” “我當然知道啊!”這次南宮囡甜回答異常迅速,直盯顧冬的眼睛,她又說:“但得到之後,你最終的命運只是我那些毛絨玩具的下場——玩過就扔。” 她是真變了,顧冬感慨。十年前的她,沒有如今好看沒有如今光彩;十年後的她。卻沒有當初可愛沒有當初溫暖。 當然顧冬也清楚,十年前他欺騙的是一個女生,十年後他卻傷害了一個女人。所以南宮囡甜變成這樣,他有很大的責任。 所以顧冬沒有推脫,他大大方方地回答:“那祝福你,你已經得到了。”顧冬掀開被子,露出精壯緊實的身體。 南宮囡甜卻笑了,伸腿下床,“你太小看我了顧冬,你那身體對於我來說不值一提。我要的是你這個人。”說完,扔給顧冬一份文件,“這是我們婚後合同,看完就在最後一頁簽字。” 顧冬覺得不可思議,如果在這之前他對南宮囡甜抱有歉意,那麽在這之後他對這女人只有忌憚,“你TM想結婚想瘋了吧!你以為我兩睡了一晚,我就會簽?” “我TM是想和你顧冬結婚想瘋了!”南宮囡甜突然發狂,重重摔下酒杯。 顧冬沉默,面對這女人的憤怒,他總是不知所措,現在隻想快點逃離這個地方。 於是起身,他快速穿好褲子。可是襯衣還在南宮囡甜的身上,顧冬有點猶豫——他只剩下一件羽絨外套了。 “你……”顧冬正猶豫用什麽措辭。 “我什麽!”南宮囡甜突然打岔。 “我……”於是顧冬換一個人稱。 “你要離開?”南宮囡甜又迅速插話。 顧冬知道襯衫是要不回來了,立馬赤身套上羽絨服外套就想走。不過,被南宮囡甜攔在半道,“我身上也有你的衣服,你怎麽不把我也帶走啊?” 顧冬這時也知道,沒說清楚走不了,“囡甜,那個東西我不會簽,因為我們不可能結婚。婚約在三年前就沒了。對,是我毀掉的,我對不起你,但我不可以用這個來償還你。” “那顧冬我也告訴你。你和安媛永遠成不了,永遠都不可能在一起。”南宮囡甜也下狠心。 別人在她心上刺刀,她就要在別人心口刺上成倍的刀口。 囡甜是明白顧冬的,所以她也成功的傷害他。顧冬心中流血,口裡卻笑著回答:“我和安媛的事與你無關!” “對!無關。但顧冬,當我要接受不能和你結婚的事實,你也要接受不能和安媛在一起的結果。這是我勸你的,就像你勸我的一樣。” 顧冬無法說出任何辯解的話,因為他也隱隱發現她話裡的“結果”終究會變成事實。 這些年,顧冬越是清楚對安媛的心意,他就越要控制自己離她遠一點。因為他害怕,他怕一衝動,愛情會捅破親情與友情橫亙在他們之前。 如果這樣,他寧願永遠沒有愛她。 顧冬不說話,他抬腿隻想離開。 可只是走出幾步,南宮囡甜卻突然轉身從他身後抱住他,一改剛才的尖酸霸道,溫柔哀求道:“我錯了,你不要走。” 顧冬有時候搞不懂女人的情緒為何轉變得如此快,他也適應不了,只能用最直接的方式拒絕,“放手!” “我不放!”南宮囡甜憤怒的撒嬌。 不聽,那顧冬就用行動,他想弄開抱住他腰部的雙臂,可是男女差別又在這裡——力氣用大了會弄疼她,力氣用小了又擺脫不了。顧冬又偏偏找不到那中間的力道。 而南宮囡甜一心隻管抱住他,怎樣都不放手,還一直在他背後說,“我不提安媛。你爸前幾年的財務危機雖然有驚無險地過去,但依然留下漏洞,這幾年都是我爸在幫他補,你就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嗎?” 正是幾年前的那場危機才訂下這場荒唐的婚約,不過還好挺過來,許魏東才由得顧冬悔婚。顧冬也清楚這幾年老頭有點力不從心,但沒想到這後面還有囡甜的父親。 “你到底想說什麽?”顧冬這才任由她抱他,關心道。 “我爸一直以為你會娶我,所以才這麽幫許叔。我騙他三年前你不願娶我是因為我太年輕,可是三年過去了,你還不娶我他會起疑心。” “他起疑心和我有什麽關系。而且他早該起疑心了,你當初就不該撒這謊。”顧冬直接的不留顏面。 “對,與你沒關系。但顧冬你畢竟是許靳宇,你爸是許魏東。你爸公司沒了,許叔怎麽辦?你怎麽辦?”南宮囡甜好心相勸。 可大男子主義的顧冬聽不下去,這次他用力的抓起囡甜的手腕,把她從後面拉到眼前,“囡甜我告訴你,我和安媛你管不了,我和我爸你更管不了。就算公司倒閉我父子兩餓死,也不會求你南宮家施舍。所以,請家父手下留情,快別再為我爸補漏洞了!” 南宮囡甜的手腕被顧冬抓得生疼,但聽完他的話囡甜的心更疼,她一揮手,深重的在顧冬臉上留下一記耳光,“顧冬,你混蛋!” “這麽多年,你難道現在才知道——”顧冬慢慢偏回頭,紅著眼睛勾著嘴角問她:“我混蛋嗎?你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囡甜警告過自己,不會在顧冬面前流淚,她不想做他眼裡脆弱女生。可是顧冬什麽都不會,唯獨弄哭她的本領最信手拈來。她又哭了,不可自抑的哭了。 她哭到上氣不能接下氣,她哭到心疼腹疼後背疼,她哭到無法用一雙腳支撐自己,於是她掉下去,冰冷的木板撐住她。 顧冬就眼睜睜宮囡甜從他視野中滑落,蹲在地上抱成一團,也不伸出援手說出安慰。 因為他知道他只要那樣做,囡甜就會停止哭泣;但他也知道,只要他做了,就會在女生心裡留有余地,而那余地便是之後每次糾纏的來由。 所以,為了避免往後的情傷,他寧願現在絕情一點傷害更深一點。 顧冬還是什麽也沒說,只是想走。可是這一次,他走出第一步,囡甜就揪住他的褲腿,告訴他:“顧冬,你不妥協沒關系,我有我的辦法。以前我對你或許還有留念,但現在,我真的什麽都不怕了。” 囡甜抬起那張濕漉漉的臉,倔強堅強,顧冬有一瞬間恍神。 “顧冬,這一次我可能喂你的是迷藥,下一次我就有可能讓你吃毒藥,甚至是毒品讓你上癮。你別怕我沒有辦法,你要怕就怕,見不到第二天的陽光。” “你想弄死我?”顧冬冷笑,提起地上的南宮囡甜,捉住她的雙手圈在他的脖子上,“來呀,我現在就把命給你,你弄死我啊!” 囡甜此時的眼睛,像流乾水的枯井,空洞無神,盯住顧冬,顧冬有點心慌。 果然,忽地,囡甜雙臂圈住顧冬,身體抱住他,嘴唇貼在他耳邊。 顧冬正想掙脫,耳邊就聽見前所未有的詛咒: “你不會這麽快死掉。因為你會等到孩子出生,等到孩子消失,等到孩子再次出現,但絕不會等到孩子叫父親。 而我會生下這樣的孩子,而你是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