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无涯岁月里的爱与梦

2005年 9月(三)爱、是不可能
  “鐺!”剪刀從手中滑落,撞擊地面。聲音被放大,拉遠又拉近,然後撞進耳膜,就像靈魂撞進肉體——這世界終於變得清晰——
  顧冬嚇傻了,他清晰地看到此時的安媛,蒼白著小臉、鮮紅著細手,然後世界顛倒。
  “咚!”頭骨撞擊地面——安媛倒地;身體撞擊房門——藺希川衝了進來。
  再一次,聲音放大,拉遠又拉近,撞向耳膜,撞進肉體,然後便是滿眼鮮紅。
  “顧冬!顧冬!顧冬!”聲音由遠而近,空虛縹緲的,漸漸變得真實,真實得像一把利刃插進心頭——安媛!
  他早該知道,早該了解——安媛會用最惡劣的方式為她的眼淚找一個最好的理由。
  曾經是,現在也是。
  心頭的刺疼終於喚醒懵懂的顧冬,聽到藺希川的呼喊,他搖搖晃晃走上去抱起倒地的安媛。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信你我信你我信你……”顧冬拚命地重複。
  這一次,他懷裡的安媛,終於肆無忌憚地流眼淚,因為這一次是真的疼、鑽心的疼。疼到說不出話來,疼到全身顫抖,疼到只能睜著眼睛無辜地看著每一個人。
  顧冬抱住她,就像抱著滿懷的荊棘——安媛在他懷裡的每一次抽動,都像一根根冰針刺進顧冬的每一寸皮膚。不見傷不見血,只剩疼。
——
  周梓涵跟隨葉南走進他的家,門關上的瞬間,她就後悔了。
  她後悔執著地等他來,這樣就不會看見那樣的場景。
  她後悔和葉南去追回已經離開的安媛,這樣就不會知道當看見安媛和別的人抱在一起時葉南有多嫉妒。
  她最最後悔的還是,告訴安媛葉南喜歡她,這樣她就不會看清葉南對安媛何止是喜歡。
  她後悔,因為她嫉妒,因為她得不到,因為她太深愛。
  因為深愛,所以還是會心疼、會在乎、會舍不得——
  周梓涵走上去,搶下葉南剛剛從冰箱裡拿出的啤酒。她低著頭,不忍看他傷痛,“深夜喝冰啤酒對胃不好。”
  葉南的動作停滯一秒,但下一秒還是堅持地打開冰箱要從裡面拿出啤酒。
  “砰!”冰箱大門被周梓涵強行關上,她抵在冰箱門前,苦口婆心:“你會胃疼。”
  而我會心疼。
  終於不再堅持打開冰箱,葉南只是說:“別管我。”
  那語氣,就像冷藏室吹出來的寒氣,冷得周梓涵不由地全是顫抖,然後就把眼裡的淚抖了出來,“你生我的氣。”
  葉南不語,從兜裡拿出煙,含在嘴唇上,轉身朝陽台走去。
  周梓涵照樣跟上去,抱著冰啤酒,她自嘲道:“我是很討厭,明明說過分手,卻還纏著你。明明不想管你,卻偏偏要面面俱到。明明決定不愛你,卻依然死皮賴臉不折手段。”
  說著,周梓涵打開一瓶啤酒,喝掉一大半,看向葉南時越發覺得他好看,“可是,除了長的帥,你也好不到哪裡去。”
  葉南一如既往地沉默,周梓涵喝掉剩下的半瓶啤酒,又接著開下一瓶。“你生氣,生我的氣,氣我找來秦雨晴欺負安媛,氣我打了安媛,氣我告訴安媛你喜歡她。可是,我也氣你啊!氣你當年說喜歡我,氣你後來要分手,氣你畏畏縮縮猶猶豫豫不是男人!”啤酒被憤怒擲遠,酒水飛出酒瓶,淋濕了葉南嘴上的煙。
  即使已經偏過頭,但依然被殃及,葉南吐掉“酒煙”,回頭看一眼瘋狂的女生,“鬧夠了嗎?”
  還是一樣的冷漠,周梓涵清晰的感受到,愛一個不愛自己的人那麽難那麽累,“沒有!”所以,這一次,想要任性點,“葉南,永遠都不會夠。”
  “好啊,你繼續。”沒有多余的話語,沒有多余的感情,冷血起來總是那麽乾脆利落,立刀不見血。
  可是這一次,誰也不能幸免。
  “你知道的,顧冬也喜歡安媛。”眼淚吹在臉上,逐漸乾涸,周梓涵轉身,對著離去的背影,“所以當安媛問你時,你猶豫了,你怕說出來,傷害顧冬!”
  離開的步子停住,身體僵硬,葉南想起顧冬——
  這個與他一起從少年變男人的發小,雖然抵不過和安夏從出生就一直做兄弟的命運,但從八歲那年見到他時起,這個人就在葉南的生命裡不可或缺。
  即使是後來,他眾叛親離丟下安媛離開季西,葉南也是他與過往唯一的聯系。或者說,葉南是唯一能體諒並接受他——既做顧冬又做許靳宇。
  那些年,沒有安夏安媛季西的日子裡,顧冬做著他的許少葉南當著他的葉sir,兩個人吃喝玩樂花天酒地乾淨男人該乾的事。
  所以,安夏對於葉南,就像從一個娘胎裡出來的親人。而顧冬之於葉南,才算是真正地活在一起抽煙喝酒的兄弟。
  可是兄弟怎麽也跑不了喜歡同一個人的命運。
  葉南是從什麽時候知道顧冬喜歡安媛的呢?或許是每一次拚酒,先倒下的他嘴裡的夢話。或許是那些年,他念念不忘的總是聊起的那個人。或許是他歷任的女朋友裡,總帶著過去相似的痕跡。
  或許是好久以前,從顧冬離開的那時,葉南就知道了。
  知道安媛之於顧冬,既是白月光也是朱砂痣。
  既然這樣,成人之美——葉南是願意的——他也做好了“犧牲”的準備。
  然而,當“自以為”的場景真的發生在眼前時,葉南所有的大度隱忍成全犧牲,都被一缸釀臭的“醋”攪得亂七八糟稀裡糊塗。
  傷害顧冬或者是放棄安媛,葉南一個都不想選。
  周梓涵當然也清楚,“顧冬和安媛。葉南,你要怎麽選呢?”
  沒有答案,至少目前,葉南找不出答案。
  “其實你應該很會做這樣的選擇題,不是嗎葉南?”周梓涵自嘲,“就像安夏和我,你選擇了安夏。”
  女人的思維總是不可思議,葉南再一次見識,只是這一次他不留情面的反駁,“這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葉南!”周梓涵明知故問——很明顯不是嗎?葉南不喜歡周梓涵,而且喜歡周梓涵的安夏最近也要結婚了,事實證明,這是一個多麽失敗的類比。
  葉南沒有說,周梓涵已經被點燃,他不希望再火上澆油去“點爆”她。
  “呵!葉南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傻,居然會拿自己和安媛比,來衡量你的愛。拿安夏和顧冬比,來衡量顧冬對安媛的喜歡。”
  “愛不是用來衡量的。”葉南小心翼翼地勸慰。
  “你說的對,”周梓涵深呼一口氣,然後緊緊地盯住葉南,“愛不能用來衡量,它隻分‘愛’與‘不愛’,而你,不愛我。”
  沒有開燈,黑暗裡,葉南也回望周梓涵,依舊沉默,雙眼裡是不置可否的堅定也有深情滿滿的心疼。
  他還是喜歡這個女孩的,但隻到喜歡。
  糾結好久,葉南還是走上去,為淚流滿面的周梓涵遞上紙巾,他“好好先生”的習慣終究改不掉。
  賭氣般地,周梓涵沒有接過紙巾,任由臉上涕淚縱橫。
  “你說的都對,但你忘了,安夏愛你。”不能給她擦眼淚,葉南只能好心相勸,希望能緩解她的悲傷。
  “葉南,你逗我嗎?安夏都要結婚了。”周梓涵卻覺得可笑。
  “那又怎樣?”
  周梓涵有些吃驚,她不可置信地抬頭看葉南,不敢相信葉南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你說什麽?結婚不就代表兩人相愛嗎……或者說,它對於你們男人只是一個儀式,一文不值。”
  葉南也意識到自己的激動,可是一想到那樣的原因,他就無法平靜,“趙知之懷孕了。”轉身,他又抽出一根香煙,點燃,含著。
  原來是這樣,可是為什麽會這樣。欣慰和難過混雜著,周梓涵突然覺得胸悶,說不出話。直到葉南的煙抽了一半,才愣愣地問道:“是安夏的嗎?”
  葉南沉默,周梓涵突然明白,“難道就沒問過?”
  “是安姨告訴安夏的。”所以這中間“確認”的過程早就省掉了。火心燃盡,煙灰掉落,葉南靜靜地看著,無能為力。
  “所以,就這樣妥協了?”所以,這才是他突然要結婚的原因?
  周梓涵不是第一天知道安姨對安夏的操控,但面對人生大事,安夏難道就沒有反抗嗎?
  如果真的喜歡,如果真的深愛,是不是結果就會不一樣了呢?
  周梓涵為安夏難過,也為自己難過——原來那個唯一愛著她的人也不是如此深愛罷了。
  那麽葉南呢?
  “如果我懷孕,你會娶我嗎?”向著葉南的方向,周梓涵虔誠而渴望——這是昨日今早最後的稻草。
  煙蒂從指尖陡然掉落,原以為就這麽過去了,沒想到話題又轉了回來。再也不能給任何“溫柔”了,這一次要斷就斷得乾淨,背著她,葉南說:“不可能。”
  不是“不會”,而是“不可能”。都是否定,卻天差地別。
  周梓涵死死抓住衣角,咬著嘴唇,“為什麽?”
  “因為我不會讓‘它’發生。”
  說得信誓旦旦,周梓涵卻認為可笑。你是喜歡安媛,可喜歡安媛之前,你也是個男人,不是嗎?
  是男人,就有軟肋。而男人的軟肋,周梓涵很清楚,所以這一次她也狠下心來,既然純情的死纏爛打沒用,那就嫵媚的不折手斷。
  為了深愛的人,也就這一次忘了自己吧!
  “那現在呢?”
  葉南本以為周梓涵會再次歇斯底裡,沒想到她突然沉默甚至是平靜,平靜到這麽長時間後說這麽平靜的一句話,葉南很好奇她到底想幹嘛。
  “周梓涵,你……”
  葉南轉身,話卻隻說了一半,另一半被堵在喉嚨,就像此時他的身體被一絲不掛的周梓涵“堵住”,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天邊漸露晨光,拂進陽台,透過窗簾,黑夜終於過去,但眼前的黑夜如何度過?
  照入客廳的些許陽光,落在周梓涵光潔美好的後背,葉南突然眼前全黑。
  即使是戀人時期,兩人之間的距離也沒有如此靠近——隻隔著葉南身上一層薄薄的製服。
  “那現在呢?”
  現在,還是“不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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