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當兵,” “回房寫作業。”媽媽按住怒火,她還是相信她一手調教出來的好兒子,是不會對自己無禮的。她把安夏的此刻的行為,看成一個孩子的玩笑。 可這,卻是安夏最惱火媽媽的地方,所以他再次重複道:“我要去當兵。” “閉嘴!”安夢終於爆發了,指著安夏吼到。 “你就這樣教孩子?”這時,奶奶突然上前發問,安夏多麽想上去阻止,卻被媽媽一把拉說,“這是我的孩子,我要怎麽教就怎麽教。上樓,晚上再說……” “媽!”安夏聽到自己牙齒磕牙齒的聲音,可即使如此害怕,他還是迎上母親憤怒詫異的目光,一字一句說出來:“我從小就聽你的,這次能聽我的嗎?” 從小就聽媽媽話的安夏, 媽媽說要認真學習,安夏考了年級第二,卻猶豫著要不要拿著葉南的成績單回家唬媽媽說自己考了年級第一。 媽媽說不要談戀愛,安夏就和所有女生保持距離,以至於初中有一段時間盛傳安夏喜歡葉南。即使是現在情竇初開的年齡,安夏也懷疑自己是否喜歡那個女孩。 媽媽說要對妹妹好一點,安夏就戰戰兢兢地等待他素未謀面的妹妹,然後把他曾經珍愛的東西都一股腦的給她,最後隻得到妹妹一個白眼,安夏也還是很開心。 有些事情,一旦做了就會停不下來。比如聽媽媽的話、比如年級第二、比如懷疑喜歡、比如寵愛安媛。 再比如,現在,衝撞媽媽。 “就這麽一次,聽我的好嗎?不要和奶奶吵了,好嗎?媽!” 這是那晚安夏第一次叫“媽”。 而媽媽顫抖著扇了安夏一耳光。“你沒資格!”—— 幾個小時前,當安媛偷偷地爬上樓梯躲進教室,周梓涵已經在安夏和葉南的教室門口等待許久。“說什麽呢?”兩個人出來時,周梓涵熱情地迎上去。 可以想象,安夏和葉南兩人臉上驚訝的表情。 “你怎麽在這?”夾雜著喜悅與好奇,安夏很吃驚。周梓涵只是笑笑,瞟了一眼安夏身邊的葉南。 這下,笨蛋都知道,周梓涵為什麽在這守著了。 “呃,我還有東西沒拿。”葉南尷尬的從周梓涵身邊滑走,然後迅速地向樓上跑去。 安夏目送葉南慌亂的背影,心想他兄弟是真被周梓涵嚇怕了,所以,安夏勇敢地向還未回過神的周梓涵提議:“要不,我們先走吧。” 沉默了許久,周梓涵重重地點下頭,似乎做出一個重大的決定,她說“好。” “那,走吧。”安夏也點點頭,走在周梓涵的左後側,並與她保持一肩旁的距離。 他們一路安靜,直到在學校門口遇見等待安媛的易暖,以及陪著易暖等安媛的江培遠。 “安夏,你妹呢?”每一次被人這麽詢問,安夏總感覺是在罵自己。中國漢字文化博大精深,江培遠已深知其中的“意義”,問出來時,忍不住偷笑。 安夏沒回答,易暖不好意思地拉拉江培遠的衣角,換句話問:“安媛叫我等她,她還沒下來嗎?我買了她最愛吃的烤紅薯。” “應該沒有,”安夏換了個表情看向易暖手中的烤紅薯說,“你也別等了,她今天有人陪。” “誰?”易暖只是隨意一問,並沒有奢求得到回答。但是,沉默的周梓涵卻快速地接過話“她和葉南一起。” “喲!二憨吃醋啦!”江培遠又不適宜的打趣。 “我好像沒允許你叫我‘二憨’吧?江培遠,我叫周梓涵,請叫我名字。” “叫周梓涵多見外啊!‘二憨’多親切啊!二憨二憨…”江培遠嘻嘻哈哈,還向周梓涵做鬼臉。 從他的方向,安夏看見周梓涵因生氣而顫抖的肩膀,剛想出面阻止江培遠的嬉鬧,易暖就把留給安媛的烤紅薯塞進江培遠的嘴裡。 “易暖,我勸你還是不要等安媛。”周梓涵淡淡的說道,“我猜,安媛也不會和你一起走的。”說著,把目光轉向她身邊的江培遠。 “謝謝好意啊!”易暖故做腔調,回頭便狠狠地剜了江培遠一眼,向他喊道:“走啦!” “我還要提醒你,女生要懂得潔身自好。”周梓涵不知是哪裡來的衝動,對他倆的背影大喊。 連作為男生的安夏,聽了都感覺不自在,何況被攻擊的易暖。 “梓涵,你在做什麽?”安夏好心的提醒周梓涵,又拉了拉她書包帶子想帶她走,趁易暖還沒有反擊的時候。可是周梓涵卻一動不動,不肯離開。 一切都太晚了,易暖已經轉身。不知道是被風吹的還是被氣的,她紅著鼻頭和眼睛,認真的說:“我也要提醒你,女生要矜持,要懂得尊重自己也要懂得尊重他人,你不……” “啊!”易暖的話被尖叫聲打斷,所以人都不可思議的望向肇事者——江培遠。 “小暖,我們都不要和這種人一般見識。”說完,攬過愣愣的女朋友,然後轉身大搖大擺地離開。 安夏不敢看此刻周梓涵的表情,再次拉了拉她的書包帶,“走吧。” 周梓涵低頭,踢開腳邊吃了一半的烤紅薯,重複著“走吧!”話語裡聽不出情緒。 還是一路沉默,安夏在後,周梓涵在前,兩個人始終保持一肩距離。 很快,周梓涵的家就出現在眼前,穿過兩個紅綠燈路口就到了。可是周梓涵卻在綠燈這裡停住,身後跟來的安夏也連忙刹車,一路上只顧著走,原來不知不覺就到了。 “你到了,”安夏突然感覺輕松,“我先走了。” “等一下。”女生回身拉住男生的袖子。安夏回頭才發現,走在前面的周梓涵原來一直在哭。 “你沒事吧?”安夏從來不會安慰人,這句話顯然沒有意義。“你被紅薯打到了嗎?”安夏想起剛才江培遠突然扔過來的烤紅薯,還是心有余悸。 可周梓涵抽搐著,什麽都沒說,突然雙手抬起身體猛地向前。安夏條件反應似地後退一大步——周梓涵撲了個空。 不解、難過、驚訝、窘迫、慌亂…全部堆積在周梓涵的臉上,倒映在安夏的眼裡。 “怎…怎麽了?” 刹那,心裡所有腐朽了發臭了的情感,都變成來勢洶洶一發不可收拾的委屈。 周梓涵依然什麽都沒說,她“撲通”蹲下,把所有的話語變成源源不斷的眼淚。 即使到現在,安夏仍然不懂他到底哪裡做錯了。然而事情發展已經到他不可掌控的地步,現在他唯一能做,只是傻傻的站在一旁。 因為那句“不要走”——周梓涵今晚對他說的唯一的話,也是安夏從周梓涵這裡得到的唯一的他能明白的“指示”。 還不算太晚,路上還有來來往往的車輛。紅燈亮了有綠,行人走了一撥又一撥。安夏默默地站在一側,周梓涵無休止的哭泣。 時間走的太慢,因為眼淚實在太多。 再也不能就這麽耗下去,安夏想,應該要做點實質性的事了。於是,他也蹲下去。 神奇的是,周梓涵見安夏蹲下來居然停止哭泣。 這質的飛越,促使安夏繼續“攻克”,所以他說:“別哭了,送你回家。”雖然家就在眼前。安夏安慰人的能力還在原始階段。 可周梓涵永遠不按套路出牌,“你討厭我對吧!”她居然這麽問。 “怎麽會?不可能。”討厭的反義詞是喜歡,安夏在想他真的做得有那麽差嗎?為什麽葉南會一眼看出來,而當事人卻認為…… “那為什麽…”周梓涵開始啜泣,似乎又要展開下一輪哭泣。安夏見此連忙接住她的話:“為什麽什麽?” “為什麽我想抱你你卻要躲開!” “啊!”那是要…抱嗎?安夏驚到說不出任何話,連開心高興尷尬難堪的感情都沒有,只剩下驚訝。 “你為什麽不說話?” “你為什麽要抱…要這麽做。” “我難過了,就想被別人抱著。” “現在也一樣嗎?”安夏問。 現在我能抱你嗎? 周梓涵又不說話了,低下頭,說了一些無關緊要的事:“烤紅薯扔的不準,沒有打到我。我對不起易暖,也沒有生她的氣,我只是嫉妒。今晚下來不單單等葉南,我也在等你……” “嗯,”安夏完全的耐心,靜靜地聽著周梓涵絮叨一些小事。“還有呢?”並在她停頓的時候,及時出來鼓勵她繼續說下去。 “還有、還有…還有就是,我也不是一個很壞的女生,”周梓涵抬頭,雙眼通紅,溫柔的笑,“對吧?” 安夏也笑,“你從來都不是。” “起來吧,已經很晚了,你家人該著急了。”一邊說,安夏一邊伸手準備拉她起來。 “腳麻了。”蹲了太久,又在這種嚴冬裡,周梓涵起來時有點吃力。 “你抱著我,我拉你。”安夏沒多心,只是想拉她起來。然而周梓涵卻真這麽做了——抱住安夏。 周梓涵的雙手在圈在安夏脖頸處的瞬間,安夏突然僵硬了,像被凍結了一樣,此時此刻,時間也被凍結了。的 “你不要動哦,我現在正在抱你。”周梓涵輕聲說。安夏知道,因為目前他是真的動彈不了。 周梓涵靠在安夏胸脯,聽他亂糟糟的心跳,好不溫柔道:“我聽見了,葉南要去當兵,對嗎?” “嗯!”安夏機械的回應。 “你會去嗎?” “嗯!”依然機械。 “你喜歡我嗎?” “嗯!”話音剛落,安夏就被一片白光照亮眼睛。再次回過神時,仿佛剛剛發生的事都是上輩子的事,現在只有眼前的雪。 “你說的哦!你要陪葉南當兵,你要喜歡我。而我,也會一直喜歡葉南。” “嗯。” 可是,他們都不知道,有些事做了就是一輩子,答應了就改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