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孙福财也毫不掩饰地告诉两人,他们三人是老相识,决定投资公司也不是孙福财一个人的想法,是早有过合计一系列的规划,他们看中了宋书瑶与付和安选择的项目赛道,又觉得两人够年轻,是可以利用的好棋子。孙福财看似不去公司,但实际上,每个周末他们都会聚在此处喝茶聊事,使一切尽在掌控。并且,不止是这两人,公司最重要的财务人员也在这几个月里被陈彼德陆续换了人,几乎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听从他们。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孙福财能将每个环节做的那么顺利无声。终于,宋书瑶明白那种一直以来让她不安的感觉是什么,是架空。他们在这大半年里,从原始创立人变成了被架空的一张纸,不知不觉里被温水煮青蛙,在发现时已经没力气跳出去。宋书瑶努力搜寻可以还击的角度,最后目光落到付和安身上,她们最后的筹码是合起来有百分之六十的占比。但是,很快她发现这条也是死路,他们能想到的,孙福才早就有应对防备之法。孙福财在背后以实际最大占比出资身份,申请对公司股份进行了一个极低的估价,然后再以此估价申请进行增资扩股,对股份稀释扩充,其扩充比例是一百比一。也就是说,原本他们手中百分之六十的比例,如今只是百分之六而已,陈彼德和孙福财的另一个皮包公司,悄然拥有了余下百分之九十四的占比。看对面两人气得不行,孙福财就更笑得开怀,翘起腿一边晃一边说:“唉,不怕跟你们说,看着公司发展扩张的不错,我这两天又想到个好概念,叫非注册人才投资股,引导那些找工作的人,与其上班不如投资我们呀,还有来上班的员工,投资公司可比把钱放在银行里收益高多了,那么高的反利,多少好高骛远的人会动心,中间肯定有很大发挥空间。”宋书瑶的愤怒是直冲脑门儿的,她无法想像一个人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当年的孙育才还会装装样子,这人是直接脸皮都不要。在她气得几乎说不出话时,旁边的付和安出了声,直接戳破孙福财的目的。“你从一开始就只想买一张正规公司的皮,披着做金融传销,明晃晃的引诱,欺诈。”“你以为,我是怎么白手起家的?”孙福财笑着反问,半点没有心虚愧疚,盘着核桃挥挥手,说:“道不同,那就不相为谋,我给你们机会继续表现,你们不想要,那我不勉强你们,你们可以走了。”付和安蹭地一下站起来,宋书瑶没有拦,要是今天大打出手,她觉得自己甚至会帮手。不过,付和安已不再如几年前那样脾气外露,最终还是忍下怒火,唤上宋书瑶离开。“以后但凡是姓孙的,名字里带财的,有多远离多远,打死也不沾上了!”走在街上,宋书瑶就跺脚大骂。“还有以后再说吧。”付和安异常冷静,只淡淡回了一句便先行离开。翌日,当宋书瑶到达公司时,发现自己的卡已经打不开公司的门禁。她隔着玻璃唤前台人员,那位前台纠结犹豫后才开门,然后匆匆走开。宋书瑶进到自己的办公室,发现自己的东西已经被清空到纸箱里,屋里已经换上孙福财的照片和各种与名人的合影,摆上了功夫茶具,换上了红木桌椅。不过一夜时间,这里已经改了天地。再去看隔壁的办公室,付和安的东西也已经被打包丢在角落,换上了陈彼德坐在那儿喝着咖啡洋洋得意,询问宋书瑶是不是想聊聊。“我是人事总监,你是公司的一员,所以身在其位,我要很遗憾的通知你,经过评估我们站在公司的立场觉得你并不合适继续与公司一起发展……”这套说辞真是熟悉,是当初陈彼德进入公司后用来劝离实习员工的那一套,当时宋书瑶还无比佩服他做事的干净利落又专业。如今,竟然用到自己身上,真是讽刺。“开除我吗?凭什么理由?我在公司只有做得多的地方,可没少做什么,单论工作成果我也没有错处。更何况,我还有公司占股。”“是,你是为公司付出了很多,所以我们会按劳动法给你相应离职补偿。不过,你们的工作也有不合规之处,比如制假,越过正规流程危害到公司利益等等。所以,站在公司的立场上,我们也是走正规流程对你们进行处理。”“你在说什么。罗织罪名也要找些靠谱的方向。”“看看吧,这些,全都是出自付和安的手笔。”陈彼德递过来一只袋子。宋书瑶怀着很不相信的态度抽过袋子打开,见到里面是十几张健康证,和一些身份证,健康程度都是合格,年龄也都是十八以上。“这些人都是你们介绍进合作工厂的,入职时提供了全套资料。可后来厂里体检查出来这些人都有着不同类型的疾病,其实不合格,有的也是未成年。你们在给雇佣方的资料里作了假,这种事情可大可小,朝小了说是损失信誉,朝大了说你们是制假证,是违法。”宋书瑶无比震惊,否认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她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的,但一细想,付和安却会是那种人,并且与雇佣方对接的事情全是由付和安一手安排。“你不出错,可你的搭档会,他过去的业务里有大量假资料,还有一些私下与工厂方达成回扣的行为,追究起来都可大可小,算你倒霉吧……”没等那些话说完,宋书瑶走过去,拿过他面前的咖啡直接泼上陈彼德的笑脸。十几分钟后,宋书瑶被安保人员驱逐出大楼,跟随下来的是谭珑和一个行政文员,分别抱着他与付和安的箱子。陈彼德大概是为了故意恶心人,就在今天特意将谭珑提升为了后勤主管,上任第一件事就是让他亲自赶宋书瑶出门。文员将箱子放在路边的花坛上,有些心虚愧疚地上楼,谭珑笑了笑说让宋书瑶别见怪,毕竟他是个见钱眼开的人,谁能给他升职加薪,他就听谁的。大楼保安劝宋书瑶不要为难他们的工作,未待宋书瑶说话反驳,就看到那个给自己开门的前台也抱着箱子走出大楼。见到宋书瑶时对方尴尬地咧了咧嘴,侧过目光从旁走开。显然,因为给宋书瑶开了门,她也被牵连了。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吵闹除了难堪并无意义,宋书瑶低下头沉住气,将比较重要的物品收拾到一个箱子,然后抱着东西离开。宋书瑶回到租住的院子时,付和安正一边对着满桌的文件翻看,一边核对桌上的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容,旁边的地上还摆了只纸箱子。见宋书瑶脸色不佳地进来,付和安立即明白发生了什么,指了指桌上的东西说:“就知道那些人会这样,还好我先默不作声地备份好了。怎么样,现在对方是不是特别趾高气昂,盛气凌人?”“是是,就你会的四字成语多。”宋书瑶随手将箱子丢到地上,直接就坐到冰冷的台阶上。“气什么,这不是去之前就料到的事吗。”付和安不以为意的说。“你好平静。我问你,你为什么办假证?”“什么假证?”“你还想隐瞒。你负责和雇佣方对接,你提供的人员资料,有没有假的,你不知道?”付和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宋书瑶这趟去公司,是被拿这件事威胁了,但他并没觉得这事不妥。“这种事情,我们这个行业谁不干?那些雇人的地方也都心知肚明的,无非就是要应付国家检查需要。特别是小作坊招人,样样不如大厂,门槛那么紧怎么招人。这种事你不干,别人就干,扯这个皮完全没必要。再说了,那也不是人性化处理吗,未成年也要生存,有病的人也要赚钱,我给他们解决问题呀。”“你还觉得自己做了大好事喽。”“没错儿,他们有了工作就觉得我是帮了大忙,不信你随便联系一个问问。”宋书瑶没再接话,不是认可了这话,而是反被堵得不想搭理。付和安继续看着手里的文件没抬头,没听见回应就以为没事儿,便转换了话题。“行了,别丧气了,赶紧来看看这些东西,找找有什么我们能用的。我约了个律师明晚上在半山餐厅见面,那咨询收费贵得很,一小时上千块呢,到时候喝口水都是钱,别到时候浪费了。”付和安招手示意宋书瑶过去,但宋书瑶生着闷气没动,付和安就一边翻着资料一边催促,他觉得有两个公章的情况不对,感觉不是真的。宋书瑶依旧坐在那儿没动,付和安终于抬头,让她打起精神,说:“宋书瑶,现在时间就是金钱,没功夫浪费,人家把刀架在我们脖子上了,你能不能别这样。你真要就眼睁睁看着我们白忙和几年,就这么被人给骗得一干二净吗。”“那还不是你的错!当初不是你非要引孙福财进来的吗?我都说了,这人看着不可靠,你非要说没事儿,没威胁。现在呢?全砸了!”“唉,你这话说的,转让协议白纸黑字的事,你没看吗?你没同意点头,我能一个人做成这事儿吗。是你当初急着用钱,自己也同意了。”“是,可你当初也骗了我,说城里根本找不到下家,其实安娜家里很想投资,不是吗。你就是吃准了我当时着急用钱平事儿,硬推着我接受孙福财的钱。安全资金你非不要,一定要从外面找,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你自大逞强造成的。”听到这话,付和安也是火气上头,手上的文件朝桌上一丢,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转向宋书瑶,说:“哟,好的时候你不说,这时候来翻旧账了。宋书瑶,你厉害呀,好话歹话都让你说了。你继续,我听听你还想说什么。”“在商言商,谁投资不是投,钱就是钱,没跟谁姓的,我们又不是白讨别人施舍,赚了钱谁分红不是分呢。是你非要划出个线,非要设一堆门槛,才导致的这一切。”“宋书瑶,你这锅甩的真是厉害了。”“我不甩锅,我说的是事实。付和安,你当初说我自卑所以才道德门槛高,你不自卑吗,你不止自卑你还胆小,还敏感。你以为你把姿态摆得高高的,不靠这个不靠那个就是厉害了,你其实最心虚,因为心虚才更装作自己很独立。真内心强大,是左右逢缘的如鱼得水,可不是什么退避三舍,哪哪儿都躲着。就跟你不敢与你爸和解一样,你那是记仇吗,你就是没胆子面对。装出一副不好惹的浑身刺,其实内里就是敏感又脆弱的小心眼儿,像个三岁……”“够了!”付和安一声厉喝,打断了宋书瑶的话。付和安初时觉得自己能承受宋书瑶气头上的语言攻击,不会在意,但真听到那么刺耳直白的点评剖析,还是怒不可遏,被气得胸口起伏,怒目圆瞪,五指也紧握成拳。两人对持着,谁也不服谁,数秒后付和安一脚踢过挡在旁边的纸箱,愤然离开小院,连搭在花架边上的外套都没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