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试一试请他们陪你去呢。”“他们不会懂的。何必呢。”当天,宋书瑶在离开燕家后,特意绕回到那家书店,弄清楚展览的地址时间后提前去买好门票。在开展那天,宋书瑶到燕家接上燕晓晓后,直奔展览地地点所在。看到燕晓晓在人群里游走着四处张望,平时总沉静晦暗的眼睛闪着光,脸上所显露的情绪,也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多,宋书瑶就觉得格外的高兴。宋书瑶是真心希望这个少女能开心起来,在人生美好的季节里,少些忧郁多些快乐。心情好了,燕晓晓就与宋书瑶多聊了些天,宋书瑶才知道,燕家人决定辞退保姆而改找宋书瑶非只是巧合。是燕晓晓提出建议,燕家人便联系了在A大相熟的老师,询问后牵线介绍。“知道我为什么要你来当我的老师吗?”燕晓晓边闲逛着边问宋书瑶。“因为……我们认识?”“因为我对这个家没什么贡献,从来没做出过有用的好事,只会制造麻烦。但是,这件事情上我想我能做些帮助,就做了。”“我……没太明白你的意思。”“我好几次看到我哥盯着你的聊天对话框发呆,打了字又删掉,我想,他是想再见到你的吧。他,应该是在意你的。”燕晓晓闲散地说着,头也不抬地继续欣赏着四周的事物,似乎她用心促成了一件事,但又丝毫没有走心。当晚,送燕晓晓返回房间后,宋书瑶向燕母坦白了当天的真实情况,他们没有上课而是去玩了一天。这算是种欺骗,她坦然认错,但也希望燕母能先听她讲完自己想法。“您曾经问过关于我家庭的事情,我当时回避了,其实您应该看得出我的原生条件不佳。其实不止是不佳,可以说,我成长所经历的,绝对不是那种温馨又幸福的事情。在严重的金钱匮乏面前,生存是唯一需求,本没有资格谈及其他梦想或是意志。但我现在站在您的面前,并不比任何人差,靠着一份对自己的相信我能走到如今,并相信未来会更好。这是我认为,作为一个生命个体,最基本的自我敬畏尊重。您们作为家人爱护着晓晓,但有没有想过,其实你们的爱太多,信心太少。为什么要对她的未来不报期望呢,为什么就判定她不能靠自己走出一条自己的路呢。就算她只是养在盆里娇贵的鲜花,你们认为她经不起风雨挫折,可那也是她自己的生命。你们,是以爱之名剥夺了她的生命自由。低头,是最简单的事,不低头才是勇敢。晓晓其实远比你们想的更有活力,我所见的她不是任性叛逆,只是,原谅过你们太多次对她的失望后,也怀疑起自己的迷茫。我想,你们应该向她道歉。少一点自以为是的爱,多一点尊重,不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她的人生。她是个孩子,也是个独立的鲜活生命个体,有属于自己的心脏与大脑,”作为一个被雇佣者,这样去教育自己的雇主是件非常离谱的事,尽管燕母颇有修养,宋书瑶也做好了可能失去这份工作的准备。燕母则几度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起身倒了杯水来喝,似乎还在酝酿着该如何应对时,门口的声音让俩人投以目光,才发现燕知秋不知何时已在玄关处立着。宋书瑶拿上自己的东西告辞,燕知秋顺势又出门称送她一程。燕知秋对于宋书瑶带燕晓晓去玩的事倒很鼓励,说了感谢的话,又让她放宽心,其实燕家人也一直在反思,是否作为家长有些不恰当的地方。从前燕知秋也试着与父母沟通过这些,但因为都是一家人,总归说得有些浅尝辄止,不能深讲细劝。如今,让宋书瑶这样一个外人讲出来反正恰当,这些话虽然直白,但却或许是真道理。“为什么你能理解,但不能多劝。”宋书瑶不理解。“因为……我严格来讲,不全是他的哥哥,不全是燕家人。”燕知秋说得有些生硬为难,但却没有刻意掩饰回避,或去撒谎敷衍。这也才让宋书瑶于震惊中知晓了,一个关于燕知秋极为私人的事情。他并非燕家父母亲生的孩子,而是早年因为燕家一度以为无法拥有孩子,而抱养的儿子。燕晓晓,则是燕家后来医疗足够发达后的意外之喜,真正的燕家女儿。因为出生的不同,燕知秋分外珍惜这个家庭与自己的关系,从小懂得听话与明理,顺应着燕家长辈的需求继承衣钵成为一名教师,丝毫没有意外。燕晓晓的成长则与他有着区别,所有人极尽爱护着她,也对她有太多设想,希望她成为最闪耀的那种存在,可她却没有燕知秋的那种甘之如饴。燕知秋疼爱这个妹妹,但在有些时间与位置上,他又自知对这个妹妹的人生建议权,与父母相比有着天然的区别。“抱歉,之前不知道你的情况,说过一些不中听的话。”宋书瑶想起早前,自己曾在雨中嘲笑质问过燕知秋不识普通人疾苦的话,不禁懊恼极了。“没事。其实我的人生的确很好,遇到的人与事,都很好。我一直很感谢上天所赋予的这些,也自认为,我已经比这世界上许多人都要幸运”燕知秋微笑。俩人缓行到走至公交站台处,冬日晚风凛冽袭扰,雪花开始飘落。宋书瑶将手插入口袋避风,也还是忍不住撺成拳头。她以余光偷看燕知秋,想起燕晓晓的话,踌躇片刻后决定问出心中疑惑。“今天,晓晓和我说了些事。我想求证。”“嗯,你说。”“她说……你在意我。”宋书瑶紧紧攒着在口袋里的手指,紧张到不行,可表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地询问,像是一则玩笑。燕知秋全然没有料到,宋书瑶的问题会来得如此直接又突然,一时闪过诧异,并没有立即回答什么。宋书瑶就笑了笑,又破釜沉舟一般追问,说:“燕老师,有吗?”“我……”“你还好吗?”燕知秋的手在宋书瑶面前晃了晃,蹙眉疑惑着,似是说了些什么。宋书瑶猛然回神,才意识到刚才的一切对话,不过是脑中的臆想假设。现实中,她只是沉默地紧握着手站在这儿出神而已。“我很好,没问题。”宋书瑶赶紧笑着接口,其实根本不知道燕知秋前面讲了什么。燕知秋转身快步走开,宋书瑶探着头张望,也只见到他拐入旁边的路口,消失在灰蒙蒙的天色里。恰逢这时候自己要乘坐的公交车到站了,宋书瑶面对打开的车门犹豫不决。如果错过这趟车她就要再在寒风中多等半小时,可她不确定燕知秋还会不会再回来。感情与理智在拉扯她,最后她咬咬牙跳上公交车。而也就是在车门关上的瞬间,燕知秋出现在视线内的街角位置。在看到宋书瑶已经上车后,燕知秋快步跑来追赶公交车,手臂伸直着,挥动一双刚刚去买的手套。宋书瑶缓了缓后才猛然想起,刚才自己走神时,燕知秋所说的是让宋书瑶在原地稍等,自己很快就回来。一直以来,在宋书瑶的眼里,燕知秋都是优雅从容的儒雅形象,温吞和煦,不急不躁,连大声说话或是打喷嚏的失态都没有。见他此时这样追着公交车跑,她只觉得不可思议。愣了一秒后,宋书瑶立即从公交车头的位置朝后挤,一遍遍对身边经过的人重复对不起。挤过站在车上的人群后,宋书瑶爬到窗户边,拉开一扇窗户伸出手。“燕知秋,我在这儿!”这一次,宋书瑶没有叫燕老师,而是直乎燕知秋全名。在俩人努力伸长手臂后,那双红色的手套最终被交递到宋书瑶手中,燕知秋随后被公交车甩在身后,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再不可见。寒意凛冽的薄雪冬夜,宋书瑶被窗外涌进来的的风拂面划割,被周围的人报怨指责,她趴在窗口处都全然不在意,只握着手套如同捧有一颗火热的焰,觉得温暖极了。从不信神佛天佑,只信事在人为的她,这次由衷感谢那个叫命运缘份的东西,让她能够与燕知秋一而再,再而三的有交集。她不知以后会如何,但有此时此刻,甚幸!寒雪纷扬,簌簌皑皑,A城的冬日在极具特色的天气里继续向前。期末临近,宋书瑶的校园生活在教学楼与宿舍之间度过,上课,写作业,背单词,练口语,天气好时去图书馆借些课外阅读的书籍,在余下挤出来的时间里与付和安一起经营中介工作。同宿舍的女孩儿们在落雪时组织过两次火锅聚会,宋书瑶已经能够坦然参加。众人爱去学校旁边的小吃街,一次性塑料桌布铺上桌面,摆上一只火锅,一筐素菜,几碟肉,热热闹闹地将东西朝沸腾的锅底里丢进去,几双筷子各不客气地自取自用,边吃边说着八卦与笑话,总能尽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