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堪堪落在显珍阁的檐角上,阁内的两人此时结束了密谈,盯着斜阳,两人心绪均起苍茫之感.林超欠了欠身,向一位衣着古雅的老者禀道:"属下前时的建议,大人考虑得怎么样?" 那人约摸五十来岁,眼中射出精明强干的光,身材挺拔,仪态雍容,他拈了拈美髯,"本相非得用这美人计不可?恐胜之不武"他询问地看着林超. 林超近前道:"自古三十六计,美人计属于百试不爽的.大人细想,如今形势又变得不利于我们.太子地位日益巩固,他手下的人又替他除去了太白楼的疑凶,本来借此案推倒东宫计策已将落空,这盘棋还得重新布局啊" 那老者正是当朝文丞相,他盯着室内的狻猊香炉上的青烟,观察了几秒,用手拂了拂,仿佛要挥掉遮扰视线的烟雾.林超见状,拿起茶盏,文相眼看他将茶水轻轻滴入炉中,"你是说,釜底抽薪?" "正是'林超道,"派我们的人进去,隐可打探消息,暗度陈仓,明可遮人耳目,布局一新,这步棋属下已思索良久,相爷,若运用得当,可盘活全局,至于人选,属下早安排妥当." 在显珍阁的两位谋划周详之时,远在袁府,雅若正手捧<孟尝君列传>暗地沉吟,"谋士替孟尝君安排了'狡兔三窟',让他无纤介之祸,真真是助我也."起来观看着窗外明月,"芬蔓说的有理,枫玉镯究竟有无穿越的灵力,却不可轻信.若是能够,自不必说了,就怕到时还得留下来应付"她坐在榻上.拾起碧串,"若他回来问起,我只得瞒着吧,难不成还能将端王的事跟他说?他和端王便成了我的庇护所,算做两窟.陆公子那头,却是连窟也不能算的.这第三窟,也只能由我费心经营,多积点福缘" 走到画案前,雪白的稿纸上画好了一幅大尺寸的<梧桐双猫图>,左边一棵梧桐茂盛高大,下面桂花飘香,两只雪白的猫一蹲一守,可爱灵动,细赏了回,又在猫耳里不起眼的地方签上了拼音名,"明儿给画廊老板送去,据他说,有位奥州来的姓龙的客商订了好多,每次都出大价钱,真是个阔气的买主"又想到自从金钱铺路,走了向三公子门路,果然仕途通达起来,无形的障碍都已被移除,这两月日日请假,也无人提出异议,"终是钱可通神"又想到这洛迦王朝终非久恋之地,劝芬蔓下定决心寻个机会回去,"早先我瞧她的意思,不信灵力犹可,莫不是还惦念着骆太医的爱?芬蔓啊芬蔓,你说我糊涂,你又何尝不是?若被人发现我们是'天外来客',只恐大祸降临.骆海钧纵然和你两情相悦,可他不可能跟你返回现代的.我就不同,就割舍了洛藩和端王,也是无可无不可的"这时她颇为自己能审时度势,拔慧剑斩情丝的果断而自得.她看着手中的碧串,经日抚摹已让它显出碧沉沉的包浆色,温厚润腻. 又走到妆台前,插上光灿的翡翠钗,"那日不该大发脾气,摔坏的珠凤不知修好没有,青衣客案发,那边好几日没来接我过去,想来也是为避嫌疑" 次日卢公公派人来通知,她暗吃一惊.已多日不曾涉足显珍阁,她以为他们也忘了她,"若是被文相得知自己和太子亲厚的端王同居,可怎么得了"正思说词,见洪纬也在,方定了定神."文丞相,太白楼案件功亏一匮,雅若也时常扼腕呢"袁雅若忙道.见文相一如往常相待,并无怀疑,方坐下来听洪纬汇报. "你在御史台多留意,对了,观星台那里有几人你也得多拜访"文相吩咐洪纬.雅若一边拿起粉青汝窑盏,抿抿茶水,一边耳里飘进他们的密语,只觉得往常般静密的显珍阁如今令她烦躁不安.她放下茶盏,看着四壁,"不过才两个月,我对这里的感觉就变了呢" 洪纬告辞后,阁内只剩下文相和雅若两人.西洋式滴滴答的珐琅钟敲响了,文相含笑说道,"袁小姐,这些时让你费心了,身体可好?不知以后有何打算"雅若忙字斟句酌地答道,"全凭相爷吩咐" "我以为你既是聪敏秀丽的姑娘,当明白大义" "大义何指?"雅若声音有点发颤,"雅若并非惑于私情,才放过端王,那次实是机缘不巧,周围人守得严,一时寻不着机会." 文相依然微笑,"后来几次呢?两月时间均得不着机会?你可是一向聪明自负" "相爷明鉴,雅若以为留下他,比毒杀他更有用.若是能把他争取过来,不就让太子少了臂膀么" 老谋深算的文相正等她自己说出这番话,"你确属忠心谋事之人,老夫没看错人,如今有件极重大的事,你可愿担当" "相爷请讲" 从听到他的每句话开始,雅若的内衣上便冷汗淋漓.退出显珍阁,望着红彤彤如醉酒般的夕阳,雅若暗想,"我早知道,上了文相的船,是不可能让我中途下船的,可为什么要存一丝侥幸?"又想到,"我便这般为他们所用么?岂不成了他人任意摆弄的棋子"她不甘心地想,"纵然我是个棋子,也需做个有头脑的活棋,千怪万怪,不该自以为聪明得能玩转一切,眼前的文相,端王,连那个太子,也非我所能预料" 回去的路上,又想,"我便步步为营,他人也奈何不得我,只是要进一步就万万不能了,非得付出代价.那文相又是从何处得知洛麟阳的事?他耳目众多,自不难察觉,听他今日口风,又牵出一位我闻所未闻的二皇子,那么洛麟阳在他局上又是什么角色呢"她只觉头痛病又犯了,果然到家就茶饭不思,病倒在床,莲儿忙请大夫来看. 这日正昏睡在床上,梦中只觉自己身轻如燕,正和洛麟阳在草原的花丛中嘻笑追闹,猛地起了一阵大风,飞沙走石,黑云压顶,她慌慌张张地喊着他的名字,却见他被一簇人拥走了,她追呀追呀,人影渐渐消失,她绝望得倒在草地上哭起来,觉得心一阵悸痛,耳旁听得有人细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