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光县 杨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她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 那本书不过是本常见的医书，《皇帝内经》。但杨婉觉得孟煜肯定是身体出了很大的状况。 杨婉不是个含蓄的性子，她犹豫了一瞬，“这个，那个？你看这书能看懂吗？” 一句无心的话却让孟煜勃然大怒，他用力地推开杨婉，杨婉跌坐在地上。她咬着下唇，委屈地看着孟煜。“你干嘛这么推我吗？” 孟煜：“这样一本书，本官有何看不懂的？你若是觉得本官是个庸才，不必将就。”孟煜觉得杨婉就是看不起他。 孟煜这火气来得莫名其妙，杨婉见他一脸怒意，她心里极为委屈，她觉得孟煜就是故意找茬。 她气哼哼地从地上爬起来，她看也不看孟煜。 “嘭”的一声，她气呼呼地摔门而去。 孟煜见杨婉走了，忽地生出了几分悔意，他也觉得自己是无理取闹，杨婉也不过一句无心之语。 只是，孟煜烦躁不安地将书摔在了桌子上。 孟煜从未对一个女人上过心，上心之后，孟煜患得患失，他怕自己不够好，他又怕自己太纵容杨婉，让她不懂珍惜。 杨婉已经嫌弃他岁数大了，他身体也不是太好，若是有一日，杨婉不想和他相处下去，他却深陷其中，难以斩断情丝，他该如何自处？ 孟煜做事很少这般拖泥带水的。 杨婉气冲冲地从孟煜的房间里走了出来。曲远赶忙快步跟上。 “你们吵架了？” 杨婉气哼哼地“嗯”了一声。 “你别和大人置气。他最近烦心事太多了。” 杨婉脚步一顿，她怒道：“他心烦？就找茬拿我出气。我在他眼里算什么？” 曲远没遇见过这种情况，他从未见孟煜和女人吵过架。但在曲远眼里，孟煜做什么都是有缘由的，他并不觉得孟煜是无理取闹。他反倒觉得杨婉没有耐心，哄孟煜开心。 曲远：“我也不知道你在大人眼里算什么。但我家大人从未对其她女人这般好。” 杨婉冷笑道：“呵。这还叫对我好，莫名奇妙地动手打我。” 曲远怔了一下：“我家大人也打你了？” 杨婉本是气话，她讶异地看着曲远：“他还动手打谁了？” “二小姐。” 杨婉：“孟俪。”见杨婉对着话题有些兴趣，曲远就一五一十地将前几日的事情告诉了杨婉。 曲远故意放慢了语速，也刻意把这故事说得委婉动听。 但曲远是那种冷声调说话的人，平日里说话就冷森森的，他刻意抑扬顿挫，杨婉有种耍大戏的感觉。 “曲远，你正常点。” 曲远本想让杨婉消气，刻意加了点感情。“我哪里不正常了？” 杨婉若有所思地看着曲远。“曲远，你和我似乎都不擅长讲笑话。” “什么笑话？我说的可是那日发生的事。” 杨婉觉得是她自己跑题了。她想了一下：“你家大人教训她也没错。” 曲远也这么认为，他自幼习武，恃强凌弱，不是大侠风骨。 “然后，你家老夫人不愿意，和你家大人闹了一场？”杨婉猜到了下面的事情。 “对，当着几个下人的面，骂了我家大人。” 杨婉心疼道：“她真是不讲理。” 曲远拧着眉头道：“这次，还不是最难听的。上次，” 曲远本意是讲出孟煜在家中的难处，但男女心思毕竟不一样。杨婉却想到了别处去。 “你家大人这叫愚孝，如此纵容，难怪她心累。” 曲远有些不高兴。“他不是愚孝，因为…．。” 那件事，曲远不敢提，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少。杨婉见曲远欲言又止，她拧拧眉头，“有隐衷？” 曲远默了一瞬，“等大人告诉你吧。这事是大人心里的刺，若能拔出来，极好的。” 杨婉忽觉孟煜身上背负了很多秘密，这些秘密，她无从下手去触碰。 而且，其实她不了解孟煜，不知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他的性情到底如何？杨婉忽地有些茫然。 她和孟煜到底能在一起多久，能走到何处？ 但迷茫了一瞬，杨婉就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她不矫情，她既然喜欢上了，就算是块铜墙铁壁，也得去突破。 她转身回去找孟煜。 孟煜正握笔，奋笔疾书，没注意杨婉进门。 杨婉不知孟煜在写些什么，但看他的样子，他应该很烦躁，他的手飞快地在纸上写着，杨婉看着那些纸，那些字和他平日里端正的楷书不同，字迹潦草。 “咳。”杨婉轻咳了一声。孟煜头也不抬，“滚出去。” 杨婉立在门槛上，气哼哼地道：“我滚了，以后不会滚回来了。” 孟煜的手一顿，毛笔停留在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杨婉看着那墨点。“你写的什么？” 孟煜抬头，他淡漠的眼睛里还残留着烦躁。“心经。” 杨婉立在门口，她看着孟煜的眼睛，她清澈，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愧疚。“我让你心烦了？” 孟煜没说话。 杨婉：“你不要为了报答救命之恩而屈从，若是你觉得我们不合适，可以不…．。”她黯淡地低垂了眼帘。“毕竟我们想差很多。我懂。” 杨婉故意吸吸鼻子：“我也没爹没娘的，无依无靠的，长相也不好。脾性也不招人喜欢。我一个人也蛮好的。”她原本是假装的，可说到这里。她悲从心中来，眼圈都红了。 孟煜心口一拧，做错事的是他，倒让杨婉不开心了。 他歉疚道：“我最近烦心事太多了。进来说话。” 杨婉却站在门口，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瘦弱的肩膀微微地耸动着。 孟煜心里一慌，饶是受了那么重的刀伤，她也没哭过。 孟煜柔声哄她：“别哭，别哭。是我不好。” 杨婉却无动于衷，孟煜双手捧住她的脸，抬起她的脸。 杨婉却一脸明媚的笑意，她清澈的眼睛里满满的笑意，孟煜松了一口气。 杨婉娇嗔道：“你为什么生气？” 孟煜犹豫了一瞬，“你不嫌我岁数大了？” 杨婉笑道：“你才二十八岁，正值壮年，你，” 杨婉猛然顿住话，她想起前天，她想着男人都忌讳这个的。但杨婉不想孟煜心里不舒服。 “我的意思是说，你最近需要休养。我担心你。” 孟煜拉住她的手，坐在软榻上。“今日之事，是我不好，我这火气。” 杨婉笑道：“不说这个了。你今日为何被皇上训斥？”她想着为孟煜分忧。 “因为我的一个学生。光县县令。沈恒。” 孟煜这才想起。 “我明日要去趟光县，你可愿意和我同行？” 杨婉点头。“当然愿意。我待在府里也无聊。” 杨婉想了一下，“我带上初生可以吗？初生很安静，不会惹事的。她还想找哥哥，我想着带她一起去外面看看，说不定能好点。” “你给她起的新名字？初生。重获新生。” 杨婉点点头。“是重新初生。我很喜欢她，我希望她将来能忘掉一切，像个婴儿一样新生。” 杨婉双手捧住孟煜的脸。她真诚地看着孟煜，“你以后要是有什么烦心事告诉我，我不能为你做什么。但只要你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孟煜心头一颤。杨婉主动抱住他，她埋首在他胸前。“我不希冀和你的将来，但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开心。” 孟煜对待感情不是个勇敢的人，可他遇见的是杨婉，杨婉的主动和勇敢让他无路可退。 孟煜动情地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他如雷般的心跳声。 杨婉目光中闪过一丝狡黠，而后她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初相识，孟煜调戏她调得流畅，可这些日子相处，杨婉觉得孟煜不是个浪荡的人，他其实不算个勇敢的人。 他不勇敢，杨婉只能勇敢地主动。 杨婉觉得骨头都快被他勒断了。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还记得你看着我，不卑不吭。我当时就想这丫头胆子真大，和别人不一样。” 孟煜在她耳边低声道：“我身边也有女人，只是我不喜欢柔弱的。” “那么如雪呢？” 上次，如雪和他，杨婉如今想起来，也不舒服。 “我和她只是…”他顿了一下，他双手捧住杨婉的脸。“你猜到了？”因为猜到了这点，杨婉才提出和他在一起的，她实在不能忍受两女共享一夫。 杨婉笑道：“是的。曲远从她那里拿回来很多信。我就猜到了。可，你那晚，为何衣衫不整？” 孟煜蹙蹙眉头：“这事连曲远都不知道。如雪是宫内某人的外室。那一日，我衣衫不整，是因为我原本准备睡下了，当然如雪和那人在另外一间屋里。你和曲远去了。我那时想要…．。” 他说那话只是气气杨婉的。“我只是想要逗你，让你开窍。” 杨婉捏他的脸颊，“你以后不许这样气我了。” “嗯。明日，我们就出发。你好生歇着吧。” 杨婉：“光县的事情到底是怎样的？” 孟煜无奈道：“我不知道。这次，去光县，你我都要谨慎。皇上不仅派了我一人。还有？” 他话音未落，“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