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闷葫芦 因为十四年前的事，孟煜对自己的家人极为宽容。 孟俪捂着脸，羞愤地看着孟煜：“二哥，是她欺负我，你为何打我？” 孟煜冷冷地看着妹妹，“你恃强凌弱，该打。”孟煜怜悯地看着眼神木然的小女孩。“她原本就在画画，你抢了她的画。还抢了她的荷包，那荷包对她必然很重要。你欺负一个孤苦无依的小女孩，你还不知犯错。” 孟俪平日里任性惯了，孟煜从未在人前如此训斥过她。她又羞又恼，她强词夺理：“我就拿了她的荷包玩玩，我赔给她就是了。” 孟煜冷冷地看了她身边的丫鬟一眼。“你这两个丫鬟自幼就跟着你，两个大姑娘居然拉不住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那两个丫鬟慌忙跪下，忙辩解道：“奴婢只是没想到她会忽然动手。小姐一跑，她也跟着跑，我们…” “闭嘴，本官不傻。”两个丫鬟哆嗦着身子，不敢说话。 孟俪恶狠狠地瞪着丫鬟，她刚才以为真是两个丫鬟没拽住小女孩，如今想来，就是两个丫鬟没用心去拽。 “这两个丫鬟自幼跟着你，你若是待她们好，她们定会用心待你。”孟煜语气缓和了一些，“从今日起，你进善堂思过。你若敢再打骂她们两个，逐出孟家。” “我不去。我不去。我去找娘亲。”说着，她转身就跑。曲远飞身一跃，堵住她的路。 “我不愿意动手，二小姐这边请。” 孟俪岂是个轻易就范的，“曲大哥，你也欺负我。我…．。” 曲远不耐烦地皱皱眉头。“二小姐，得罪了。”他飞快地抬手一记手刀，孟俪身子一软，曲远不情愿地伸手扶住她的腰，他刻意保持了距离，手臂伸直，僵硬地扶着她。两个丫鬟跪在地上，不敢动弹。 “扶二小姐去善堂。” 两个丫鬟着急忙慌地站起身。左右各一侧，扶着孟俪就走了。 孟煜看了一眼小女孩，对曲远吩咐道：“好生照顾她。” 小女孩神情木然地盯着孟煜。孟煜见她瘦得皮包骨，他心中不忍。“多给她做些甜点。”孟煜想着孟俪小时候受了委屈，就爱吃些甜食。 曲远应下，孟煜转身欲走，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一样。“那两个丫鬟，多给她准备些甜点。” 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曲远听懂了。孟煜是让他留心那两个不太忠心的丫鬟，再给孟俪也准备些甜品。 孟煜回房，他在房中来回踱步，光县之事，必须应对。但不能在明面上有动作，暗地里的动作也不能太明显。他得好好地谋划一番。 沈恒，他到现在还记得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眼睛。那样一双清亮的眸子，如今也不知成了怎样的浑浊？ 孟煜揉揉眉心。他叹了一口气，这五日倒是过得平静，他特意让大夫给杨婉多开了些药。 杨婉见阳光晴好，她拉着小女孩冰凉的小手在院子里散步。小女孩大概被孟俪吓到了，一直不吃不睡的，曲远实在不放心，就托付给了杨婉。 杨婉整天躺在屋子里，很是无聊。她求之不得。 小女孩就像一个木偶一样，木然地跟着她走着。杨婉笑道：“这世上的事真是无常。前几日下雪，下雨的。这几天竟然晴了起来。风雪过后，才能看见晴天。” 杨婉也不期许小女孩的回答，她只是碎碎念。杨婉走了一圈，她坐在椅子上，喘了一口气。 孟煜这几日也不知在忙些什么，就前天来过一回。 杨婉却看得出他疲惫至极。 杨婉剥松子，她将松子皮一点点地吹干净。她放在小碟子里。她笑眯眯地看着小女孩：“吃松子吧。吃松子就会飞起来的。像松鼠一样。” 她这个笑话，自己都觉得冷。但小女孩也不会给她反应。 杨婉拧着眉头道：“我和你说件事。这事，我没和孟煜说过。我觉得孟煜这人哪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岁数太大了。”她惆怅地看着前方。 小女孩坐在她对面，拿着松子，一颗一颗地往嘴里送。 杨婉觉得和一个小女孩说这些也不好。她其实很担心孟煜，孟煜才二十八岁，他似乎根本… 杨婉：“说实话。我觉得他岁数大了，就不爱说话熬了。他心里闷了很多事，但就是不告诉我。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痛苦。” 孟煜本想给她一个惊喜，立在她背后不远处，杨婉的抱怨一字不落地听进了他耳朵里。 前天，他难得有空，他特意来找她，本想亲昵一番，可孟煜却发现自己力不从心。 他从娘胎里带出的病症，大夫也曾说过他有早衰的征兆。这些年劳心劳力的，体力损耗更大，那些金丹，他本是半年吃一次的，如今，倒是一个月吃一次。那瓶子只有三颗，他一直撑着。 杨婉可能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他犹豫了一下，转身走了。 杨婉念叨着这事，她其实是担心孟煜的身体状况，她看得出他的渴求。 孟煜回书房，平日里为他诊脉的大夫已经侯在这里了。 孟煜伸手，大夫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大人，老朽说过很多次了。您要注意保养，您生下来的时候就孱弱，差点没活下来。劳心劳力地会折损寿命的。” 孟煜默了一瞬：“本官这些日子，觉得身子很虚弱。本官…．．。” 大夫明白他的意思。“莫强求。大人正是春秋鼎盛时期，可这脉象和五十岁的老人没差别。但大人还会恢复的，只是要保养。” 孟煜拱拱手：“本官记住了。有劳先生了。” 大夫收起医药箱，又留下了丹药。跟着曲远走了。 孟煜不想熬中药，若是让旁人知道他身体不好，他生怕会出什么状况。 他将那几瓶丹药随手收进了抽屉里。 “五十岁的老人？岁数太大了。” 孟煜自嘲地笑笑。“她嫌我老。我果然老了。” 杨婉见曲远去送大夫，她关切道：“他病了？” 曲远没接话，他看着杨婉头上的青紫，“你怎么找到了后门？” 杨婉讪笑道：“我好不容易记住了后院的路，你又给我安排到了孟煜的寝房。我又不认得路，就迷路了。头还不小心磕了一下。” 曲远翻了个白眼，“你把办案时的聪明用到认路上，也不会迷路的。” 杨婉撇撇嘴：“我要是认路，还要你做什么？” 曲远言简意赅：“保护大人。” 提到孟煜，杨婉心里一塞：“你见孟煜的时间比我都长。我两天没见他了。” 曲远讥诮道：“两天没见，也没见你主动去找我家大人。” 杨婉幽怨道：“我怕耽误他做事。我要去找他。” 曲远领路向前。“好。” 杨婉哄睡了小女孩，才出来的。 杨婉瞅瞅四周的景色，“我想起一件事，初生似乎提到她有个哥哥。” “初生？”曲远不解地看着她。 杨婉笑道：“我给小女孩起得名字。” 曲远默了一瞬，“你跟她起名字，她同意吗？” 杨婉笑嘻嘻道：“没和她说。我在想她是不是有个哥哥？我想着和孟煜说一声，让他帮忙寻找一下初生的家人。初生这样不言不语的，我实在担心。” 曲远不高兴地道：“这就是你想起我家大人的原因。” 杨婉咬咬下唇。“我是真的想了，趁着机会说这件事而已。” 曲远想了一下：“那你别说了。交给我就好，你哄我家大人开心就好。早上，他又被皇上训斥了一顿。” “哦？”杨婉却没问孟煜为何被训斥，曲远肯定不会说的。 孟煜正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杨婉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边。她抬手，准备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但她刚走到他身边。孟煜就睁开了眼睛。杨婉笑道：“我吵醒你了。” 孟煜不自然地笑笑：“没有。” 杨婉怔了一瞬，她看着孟煜，拧眉笑道：“你不开心。” 孟煜摇摇头：“没有。我只是…．。” 杨婉柔声道：“你累了。” 孟煜沉默了，不再说话。屋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两人四目相对，“你不开心，告诉我。” 孟煜微微低垂了眼帘：“没有。”他接着沉默。 杨婉是个直性子，她用手蛮横地抬起孟煜的下巴，强迫孟煜和她对视。“告诉我，你干嘛不开心？” 孟煜打掉她的手，杨婉毫不介意，她低头，不由分说吻了过去，孟煜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孟煜一肚子闷气，被她的强吻弄去了一大半。 杨婉吻毕，她就像一只乖顺的小猫一样，将头放在他的颈窝里，她又诱又哄，柔声细气地道：“你为何不开心？是因为被皇上训斥吗？” 孟煜不说话，她柔软的小手轻轻地摩挲他的脖颈，一下轻，一下重的。 “说话呀？乖了。” 她见不得孟煜有一点点不开心。 她看着孟煜，咫尺之间，眼神相触，眼中只有彼此。“我见不得你有一点点不开心。说为什么不开心？”她索性坐在他腿上，静等着他说话。 孟煜还是不说话。 杨婉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她心中隐约猜到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