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弹劾 “告诉你大哥，不要为孟煜说话。这话孟煜不会叮嘱你大哥的，他一说出口，你大哥必定认为孟煜害怕牵连他。孟煜也不想辜负他的一片好意。这话你去说，你大哥是皇上身边的人，本就知道他们关系交好。曲恒说得越多，皇上疑心就越重。若是可能，让孟煜的亲信都安静下来。告诉他们，清者自清。” 曲远真没想到这层。他深看了杨婉一眼，应了一声，就走了。 孟俪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杨婉：“你很像我二哥。” 杨婉看了她一眼，她坐在桌前，将银魔案，贩卖儿童案，还有贪污案，她将这些案子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想了一遍。 不，不对。她的手无意识地在纸上乱指。她的手指在银魔的名字上一顿？ 一个念头呼之欲出，是什么？是什么？银魔为何冒充万法教主杀人？以银魔的智商不可能想出这样巧妙的计策，是幕后黑手授意的，幕后黑手为何授意银魔冒充万法教杀人？ 这本是一桩普通杀人案，就是因为冒充万法教被皇上重视，这案子才被追查了下去。 假设成王授意银魔杀了徐公公和五个宫女，普通的杀人案未必会引起这样重视。 这是个疑点？ 孟俪见杨婉出神，“银魔是什么鬼东西？” 杨婉被她吓了一跳，“什么鬼东西？这鬼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什么什么鬼东西。”两人大眼瞪小眼，鸡同鸭讲。 “懂了。”杨婉狠拍了一下脑门。“银魔冒充万法教，是为了转移皇帝的注意力。肯定徐公公被杀之前，发生了很小的一件事，但这件事会影响到幕后黑手的计划。” 这件事肯定在旁人眼里是件微不足道，足以被无视的小事，但在幕后黑手眼里却是件大事。 会是什么事？ 孟俪不耐烦地道：“什么跟什么事吗？”她这般呱噪打断了杨婉的思路。 杨婉嫌弃地看了孟俪一眼，并不答话。孟俪双手叉腰，指着杨婉叫嚷开了。“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是嫌弃吗？” 杨婉毫不客气地道：“就是嫌弃。” 孟俪被她噎了一下，她从小就受宠，“哼，你也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也敢嫌弃我。” 杨婉冷笑道：“我这个野丫头倒是靠自己活着的。你这养尊处优的大小姐，却是靠着哥哥的庇佑活着的。你什么也不会干，还没脑子，却一堆破事。”杨婉语气极快，根本不给孟俪说话的计划，孟俪气得指着她的鼻子，“你，你。” 杨婉话一顿，语气缓和了些：“要想曲远喜欢你，你就努力，自强。你二哥不在的这段时间，你要安抚住你娘，需要你出面的时候，你要摆出一副懂事的主人姿态。这样曲远才会喜欢你。” 杨婉戳中了孟俪的心思，这只是缓兵之计，呵！她爱曲远，曲远却喜欢她哥。 曲远毕竟只是孟煜的手下，安抚孟家那两位，必须有孟家的人出面。 孟俪一冲进书房，杨婉微一思量就下手收了这位刁蛮的大小姐。刁蛮自有刁蛮的用处。 孟俪对曲远着了魔，她心中默认了杨婉的要求。但她傲娇地抬起下巴：“哼，我是看在曲大哥的面子上才听你的。” 杨婉看着孟俪那双澄澈而又傲娇的眼睛，她心中微微发凉，孟煜是她的二哥，她关心的只是她的情爱，却不在意孟煜的安危。 孟煜扛起了整个孟家，他将门外的风雨都挡下了，可他的家人对他不过如此。 若不是家人不争气，他也不会在需要之时，将自己的安危托付给她。 杨婉没有让孟俪走，她陪着，若是不相干的人再来打扰她，孟俪也能派上用场。 杨婉和孟俪谈妥了。 孟俪也不多话了，她只是坐在一旁翻弄孟煜的书。 会是什么事？让幕后黑手拉出万法教做诱饵遮挡。 杨婉想着这事得问曲恒，曲恒对宫中情况很清楚。 可惜，她打发走了曲远。再等等。她再仔细地想想，她要把所有问题都想到了，见了面一次问了。 不一会，曲远就回来了。他跑得很急，他怀里抱着半尺来厚的信笺。 杨婉讶异地看着他：“这是什么？” 曲远犹豫了一下，才道：“这是大人放在如雪那里的信笺。他进去前，叮嘱我取回来，这一夜匆忙，我倒给忘了。” 杨婉眼神古怪地盯着那些信笺，孟煜果然是孟煜。她唇畔多了一抹讥诮的笑意。 “你家大人果然厉害。” 曲远听出了杨婉话里的讥诮，他以为她吃醋。 “我家大人去她那里，五个指头都能数出来。偶尔去一趟。” 杨婉却没心思想这点小情小性。 这信封上也没署名，这样的信笺没人敢署名，窥探皇帝的日常，这怕是要掉脑袋的。 信实在太多了，杨婉看不完。“和我一起看。” “臣：林。恭请皇上圣安。” 这些东西竟然是诸位臣子上奏的奏折。曲远讶异地看着信笺，大臣上奏的奏折一般会有泥封封住，只有皇上能拆，皇上看完之后，会把这些奏折放进御书房的柜子里。整理这些奏折的只有一个太监，这太监却和曲恒不对付。 杨婉认字还有些吃力，但她勉强能看懂。她翻看数十封，这个叫林的大臣真是溜须拍马的一把好手，上书十几封就是拐着弯夸皇帝英明神武，堪比尧舜。 还有几封信记录着皇上的言行举止，吃了什么饭，看了什么书，就算是夸赞食物好吃之类的话也记录在案。 今日是九月初十，总共有六十多封信。这些信肯定没有规律的时间送来的。这也是孟煜心思缜密之处，若是有了规律的时间，很容易被发现。 孟煜大概去李湾村抓捕银魔的时候，就想到了某个可能性。 他肯定着重读过那封信，只是那封信当时只是上奏了一件小事，这小事只是让孟煜疑惑，他当时没引起重视，也被银魔案转移了视线。 谨慎如孟煜，他不可能在这些信上批注，若是被查到了，信上留下他的痕迹，那等于不打自招。 还有几封信是上报修渠之类的事，皇上的批注也有。无非是干得好之类的。曲远愤愤不平道：“这些都是谭丰林的人，为了修渠的银两，大人一直督促户部，还有修渠的工匠都是大人费心安排的。他生怕渠道有失，危害百姓。大人费尽心血，最后让他落个好人。” 若是孟煜督办的，这些事没有疑点的。 杨婉又拆开一封信，这封是御史监的弹劾奏折，“弹劾首辅大人，孟煜。在塞外，圈地养马。”塞外？圈地养马？前面也有几 杨婉盯着这封信。“你家大人可在塞外圈地养马？” 曲远更加愤慨：“是我家大小姐，大小姐嫁的是个商人，在塞外有地，就养马。倒京中倒成了圈地养马了。真是可恶。” 杨婉低声喃喃道：“圈地养马？养马做什么？” 曲远顺着她的话道：“养马可以拉马车，可以骑，可以用来拉东西，也可以用来？” 孟俪实在无聊，就插了一句嘴：“招兵买马。” 杨婉脸色一沉，“查查弹劾的这个御史大人？” 曲远面露难色：“没法查。他死了，就是大人出京刚到李湾村，他一直有心疾，就暴毙了。这老头生前倒是有个有气节的，从不畏强权，但凡听到或看到什么不平之事，都要弹劾一番。可他弹劾的事太多了，鸡毛蒜皮的事也弹劾了，后来连皇上都懒得看他的上书。” 杨婉：“你是说他经常上奏弹劾？”杨婉恍然大悟道：“将他所有的上书都挑出来。”说完，她就动手挑拣。 曲远茫然地看着杨婉：“这老头怎么了？” 杨婉撇撇嘴，“哼，你家大人这牢坐得真值。”孟煜这家伙真够腹黑的。 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曲远更是一头雾水。但他没再多问，只是埋头找。 这老头死了快三个月了，短短的半年，他竟然上书了十五封奏折。 “京郊银库门窗漏风，奏请修缮。”下面没有皇上的批注，皇上肯定连看也懒得看。试想一国之君，怎会关心门窗漏风之类的小事呢？ “弹劾吏部尚书，周友文，在闹市区骑马，冲撞了无辜百姓，致使一名幼儿吓哭。” 曲远哭笑不得，这弹劾奏章写得太实在了，吓哭幼儿这事也写。若是这样写还不如写幼儿被踩伤了呢。 “弹劾吏部文选司，戚敏只打扫自家门前雪，不管相邻，天下大同…．．。”一番慷慨陈词。 “弹劾：银库总管，纵容义子休假之时，在银库附近玩耍。”这弹劾当时看简直莫名其妙。这银库主管是徐公公，他的义子就是徐年聪。 曲远读罢这封，他恍然明白了。 这位死去的御史大人一直变相地提醒皇上。可惜这些奏折，皇上都没看过。就算看了，也觉得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根本不会放在心上。 “看日期，弹劾你家大人的上书是最后一封信。” 曲远不满道：“为何他还要弹劾我家大人？我家大人和这些人可没来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