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后素怀回想起当天的那一瞬，会感到疑惑，会感到不解，也会感到恐惧。

    藏宝阁很高，她猝不及防，白吟朝抱着她的手臂也不够强壮。

    但下一瞬间，她就安定了。

    白吟朝将她的头紧紧按在自己胸前，蜷着身子，保护她。

    他有些急促的心跳就这样传进了她耳中，有力的沉稳的，像跟她在说话。

    “我们走。”他的手心有热度。他似笑非笑的眉眼。他有时候落寞的眼神。

    素怀在他怀中，感到安稳。

    卓无抱过她，也温暖过她。但是他那时身上带着浓厚酒气，说话模糊不清。回忆此刻比不上白吟朝紧扣自己身体的一双手。

    似乎过了一万年，又似乎只有一瞬间，白吟朝抱着她滚落在塔楼的顶上。

    “呼……”白吟朝在塔楼平坦的顶上滚了两轮，顺手将素怀放开了，自己大张着手躺着喘气，“美人你太重了。”

    素怀还没从刚刚的惊险情况中回过神，也还没有从思绪中挣脱出来，但白吟朝的这句话还是听得很清楚的。

    “滚。无聊。”她扁扁嘴，吐出几个字。

    “哈哈哈哈哈哈……”白吟朝突然就大笑起来，笑到蜷起身体。

    “你、你不是受伤了吧？”素怀坐起来，推了他一下。

    “你才是无聊呢。”白吟朝收了笑声，但仍带着快乐的神情，“你不觉得刚刚很有趣么？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差一点你就死了。”素怀皱着眉头。

    “不是啊。”白吟朝又仰躺着，看着天，“是差一点，就看不到

    那么美的天了。”

    顺着他的话，素怀抬头望。好像隔着天窗所看的天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此刻天空是淡淡的蓝色，一只孤单的鸟在遥远的地方飞得很高。

    “……谢谢。”素怀好久才说出这句话。

    “你们去哪儿啦？”白吟朝没听到她说什么，对另一个方向大声招呼。

    气急败坏地跳上塔楼的人正是莫炼和楚荆。

    楚荆愤怒到极点，揪住白吟朝的衣领就怒吼：“你有没有常识？！这么高跳下来，万一你护不住她怎么办？！”

    白吟朝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莫炼已经甩了他一记耳光：“白吟朝！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和责任！胡闹成性了你！”

    白吟朝无语，只是笑着，摸摸自己的脸，看了素怀一眼。

    素怀看不下去，给他解围：“我们现在都没事。你们呢？”

    楚荆在她身边上看下看，确定真的没事才安心。“师父和我把廊道的顶踢破，才钻出来的。一出来，就看到他抱着你跳了下来。”说起之前的事情，楚荆心头还在猛跳。看着瘦削的白吟朝抱着她跳下，看到她一头长发在空中蜷曲飞舞，他的心都要裂开了。

    “石九吟呢？”白吟朝站起，问道。

    莫炼沉默，只是看着方才自己和楚荆逃出来的那一处。火势很大，木头又易燃，刚刚呆的地方现在已经是一片火海了。石九吟看着那火逼近自己，只顾着捂着脸大叫，自己挡不住他，他扭头就往黑暗处跑去。

    “可能还在里面吧。”莫炼轻声道。火已经蔓延开了，将会把石九吟和他苦心营造的这个宫

    殿都焚烧殆尽。他突然想起嫁到远方的长公主。也许她一生都不会知道，就在这个温暖的冬日，年少时倾心爱慕过的人变成了丑陋的模样，被烈火焚得干干净净。

    他希望她不会知道。

    “快走，趁这里还能下去。”莫炼让自己脱离开那种情绪，快速审视了一下地形。这个塔楼位于宫殿的最侧面，翻过一道高墙就可以出去。他们只要直接从高墙上过去就行了。

    白吟朝回头看素怀，楚荆已经站在素怀身边了。他笑笑，对莫炼说：“莫炼，我脚扭伤了，你背我。”

    莫炼哼了一声：“你胆子大！又不肯好好跟我学，还这样乱来！”

    “其实不算太高。”白吟朝笑着对走到身边的素怀说，“主要是美人太重了。”

    “胡来！如果你面前是百尺深渊，你也这样跳？！”莫炼是真的生气了。

    “嗯……”白吟朝似乎思忖了一下，“可能吧。”

    “你给我认真一点！”莫炼回过头嘶声吼道，“要跳你就自己跳，还带个人。你才是最重要的那个女人不是！白吟朝你以为自己有多厉害？你是楚荆吗？”

    素怀的脸一下沉了下来。莫炼向来只称呼她“女人”，她已经有不满了，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拿着印鉴，不能丢下。”白吟朝似乎认真应对着。

    “没有印鉴呢？！”莫炼声音更高了，“你比那个女人矜贵千倍万倍！没有印鉴你也带着她跳？！”

    素怀心口一紧。

    似乎思考了漫长的一瞬间，她听见白吟朝慢慢说了四个字——“我不知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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