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无看似无聊，坐在地上背靠栏杆，一口一口地喝酒，就着酒壶灌。 喝得多了，似乎酒量越来越大。以前从来不是这样的，他一喝到将醉，就会有一双手按住酒壶，跟他说“别喝了”。 袁裴逸这样说着的时候，总是从他手里将酒壶夺下，然后又去夺白吟朝的酒壶。 白吟朝身子弱，常常披着一件重裘，虽然脸上神色轻佻，但看上去总是一副贵气的公子相。他动作灵活，袁裴逸刚刚夺下他的酒壶，他一个转身又将卓无的酒壶捞了起来，仰头就倒。 三人幼年时候就已相识，类似不打不成交的关系，最后发展到几乎要指天结拜。这样胡闹的事情从来都是白吟朝提出的，但他身份太特殊，袁裴逸不知道还好说，但卓无却不能让他做这种乱来的事情。虽无兄弟之名，已是兄弟之实。永都的大街小巷，没有哪里不被他们走遍，从七八岁年纪，走着走着，走成各自离散的现在。 袁裴逸死之后，他就很少见到白吟朝了。想来皇城偌大，他这皇帝的长孙，当得也越来越不得意了吧。 “莫非，我又得意么？”卓无心中暗笑，又灌了一口酒。 这当口，楼梯上咚咚咚直响，卓无皱眉看去，那个打扰他回忆的人，正是素怀。 真是奇怪。明明很想见到她无表情的一张虽冷但算得上好看的脸，但是见到的时候又会不由自主想起袁裴逸对他扬起的满脸是血的笑，让他不愉快。 素怀哪里知道卓无心里想的什么。阿宝将她送至听月楼后就悄悄往司马清那边去打探消息了，而一路上无论自己问什么，阿宝都沉默着，眉头紧皱。这让素怀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她顾不上会不会让卓无不高兴，一路踏踏踏踏就跑上来了。 “那么想见我？”卓无轻笑。看到她想看自己又不敢看的样子，他就很想逗弄她。最好，让她生气，让她愤怒，让她厌恶自己，这样，心里的负罪感会少一点点。 他从来 就是一个别扭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好像身体里藏着两个人，性格各异的、会打架的两个人。卓无不知道怎么改，也没有想过要改。 素怀喘着气，没有多想就打破了自己偷偷在心里许下的再不跟卓无说一句话的誓言：“卓无！碧昙、碧昙没回来！” 卓无挑了挑浓眉，继续笑道：“你叫我什么？” 素怀一愣，回想一瞬，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忙改口：“将军……” “嗯。碧昙怎么了？”卓无看着她，站了起来，挡住了听月楼上暧昧的红色灯光。 素怀平静了一下心绪，把事情原原本本跟卓无讲了。听完之后，卓无眼里闪过一点光，似乎有些不悦。素怀不确定是这件事给他带来的不悦，还是自己为了这件事来向他求助而不悦。 卓无走到她身边，问了一个在素怀听来和碧昙的事情完全没有关系的问题：“你今天早上，什么时候走的？” 素怀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回过了神，还是回答了卓无的问题：“那时候，将军还没有醒。” “我没醒，你就走？”卓无站在她面前，微微弯下腰，问道。他比她高，弯下腰的时候才能清楚地看到她一双亮闪闪像星星一样的眼睛。 素怀没有回避他的眼睛。卓无的眼睛也好看，黑得像渊一样，会诱人掉进去。两个人就这样对看着，最后是素怀先扛不住了，扭头道：“对不起。” “就这样？”卓无没有改变姿势，口气却带了一点点调笑的味道，“那你再告诉我，我说了什么别的话，或者做了什么别的事情吗？” 素怀脸上霎时全红了。卓无看在眼里，心里有点吃惊：因为他也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和做了什么，但素怀没等他醒来便离开，他感到不寻常。 “怎么？我真的做了不得了的事情？”他继续问。 素怀又羞又气，卓无的气息一直往她耳边和脖子上蹭过来，她不得已退了两步：“将军没有做什么事，只是喝了酒就睡觉而已。” “……是么？” “比起这个，”素怀想起碧昙，又有了面对卓无的勇气，“请将军帮帮碧昙！她什么都不懂，只是个丫鬟，还是初来乍到，有什么不得体的，我担待。司马姐姐出身不凡，若是碧昙有什么得罪，我一定亲自向姐姐道歉，姐姐有责罚就冲我来。求将军帮帮忙，跟司马姐姐说说情。” “你知道碧昙得罪她什么了？”卓无直起腰来，抱着手臂，悠然问道。 素怀一时语塞。她并不清楚司马清和冯玉锦将碧昙叫去为的是什么，但阿宝的紧张和担忧让她自然认为碧昙的处境相当不妙。 卓无看着她一脸无奈又紧张的样子，不知怎么有点不忍心。素怀穿得很单薄，没有披着御寒的长袍，两手紧紧扭在一起，似是冷，又似是怕。 “不过是一个丫鬟，你紧张什么？”卓无漫不经心地说。 正是这种语气让素怀生气了。但她现在没有心情与卓无争论，何况她对着他，说话从来很少，今天已经是破天荒的一遭了。 深吸一口气之后，素怀说道：“若以后有时间，我可以慢慢说给将军听，我和碧昙不是主仆的简单关系，我将她看做我妹妹。这个故事很长，我现在不想说。将军，素怀求你了。” 说完，她屈膝就要跪下。 不料卓无手快，已扶住她肩，将她扶了起来。 素怀本来也并不想跪，但看到卓无居然会扶她，也吃了一惊。 卓无低声问她：“你想知道你的二哥的故事吗？” 素怀说不出话，只愣愣看着他。 “这个故事也很长，里面有你二哥，有我，还有另一个人。若以后有时间，我可以慢慢说给你听。”卓无说着，不知为何竟笑了一下。 素怀被卓无的笑弄得心里直跳：这样的笑，竟好像那天夜里他喝醉之后笑的样子，简简单单。 卓无没理会呆立的素怀，已踏步走下楼梯：“走，我们去找碧昙。” 素怀回过神来，敛去心头其他想法，忙跟了上去。 （本章完） 下载【看书助手APP】官网：无广告、全部免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