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怀愣愣站在原地，站在四围一片茫然的雪地里。

    只思考了一瞬，她就告诉你自己：你要赶上去。回头不可能，看城中把守严密，必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卓无大约是离开避祸的。停在这里的话不用一天自己就会被冻死。唯有往前，不能回头，唯有往前。

    说到就做到，现在不是花时间想其他事情的时候。她解下自己的狐裘，用尽方法撕出了两块，包在自己的小腿和脚踝处。路上的雪比林子里的要深，可以埋没她一整只脚。想了想，她回到林子中折断了一根较粗的树枝，用作手杖。手掌赤着，暖手的手炉早就打翻了，她顾不得树枝粗糙，拿起就走。

    每一抬腿都十分艰难。方才在雪地里不知冻了多久，看车队已经离开，大约也有大半个时辰了。腿上本来没有知觉，现在知觉回来，唯一感到的就是痛，钻到骨头里的冷和痛。

    素怀用狐裘把自己紧紧包住，一面低头看地上的车辙。车辙很乱，也很深，一直往南边去了。在南边，她目力所及的地方，有一片白茫茫的雪山，最高处云雾缭绕，正是祈云山。

    原来祈云山不是一座，而是一群。素怀并不知道卓家的别苑在哪里，现在也只能循着车辙往前去了。

    记得那小仆说晚上可以到，照她脚程，晚上却肯定是到不了的。何况，也不知那人说的话是真是假。

    脚下一绊，素怀噗地

    跌进了雪地里。原来是被雪埋住的石头，她看不到，一脚踩在石头边上了。

    这一次爬起来不那么简单，腹中竟然绞痛起来。

    素怀大惊：她忘记了自己腹中还有一个胎儿。

    自从怀上了孩子，她没有一瞬是安稳的。心情的不稳，卓无推倒时候的碰撞，还有今日的出行、被敲击的痛，以及在冰天雪地里前行的艰难。自己都保不了暖，何况孩子？她急急解下背上的狐裘，绕在腰腹间，不敢动作太多，弯腰在雪地里跪了很久。

    腹中疼痛终于减缓。素怀不能再走得太快，她撑着手杖，极慢极慢地重新开始了。

    日头渐渐斜了。

    万一今夜走不到那里，该怎么办？素怀心里清楚，夜晚她是不能行路的，车辙看不到，也没有祈云山这个巨大的路标，她太容易迷路了。可是能歇息在哪里？雪路往前延伸，两边不是茫茫雪原而是一小片一小片稀疏的林子。没有保暖的火，也不知这里有没有野兽，她得不到任何保障。

    素怀下意识地咬了咬自己的唇，用力太大，沁出一丝血来。咸腥气味让她清醒：唯一的方法，是尽快赶路。卓无一旦知道自己不在车里，一定会遣人找过来。她往别苑靠近一分，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大一分。

    抚了抚腹中孩子，她只能压抑着担忧加快了速度。

    走了不知多远，雪竟然又渐渐下起来了。

    暮色渐重，素怀心中明白：夜就要来了

    。远处祈云山也看得清楚了很多。也许是接近了傍晚，山脚的密林中，竟透出了一点点昏黄的灯光。

    素怀狂喜。一定是卓无！别苑一定在那里！或者是车队！

    她拔脚就往前，不料脚实在已经是麻木到毫无知觉了，她又被绊倒了。

    这一次有点不同了：下身一阵温热，有什么在缓缓往外流淌。

    “……不……不不不……”素怀低声说着，但根本站不起来。她眼睁睁看着鲜艳的血，一点点地渗出了裤子，渗进雪地里。

    白色的雪。红色的血。刺得她眼睛痛得想流泪。

    “不……”

    素怀站不起来，只能往前爬。祈云山就在那里，不远也不近，此时却似相隔千万里，永不可达到一般。

    她爬动一段，那血就在雪地里拖一段。弯弯曲曲，像大笔写的一个没有写完的字。

    腹中绞痛剧烈，素怀大口喘气，却不敢停下，手上没有任何东西保护，被雪里埋着的树枝石头摩擦得血迹斑斑。她仍在爬，想着多往前一点，希望就大一点。

    雪下大了，素怀看着深深的车辙被慢慢覆盖，喉中发出听不到的悲鸣。

    身后，她拖了长长的一条血痕，而血还没有停。她已经全身无力，连腹中的剧痛也不那么清晰了。

    晕迷前，她好像看到，一个迅疾的身影从林子里冲了出来，轻盈而飞快，像猫一样。

    是你吗？她来不及问，便已经失去了知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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