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春雨如诗，秋雨却也是凉的。
所幸下得也不算太大。不过一把油纸伞遮两个大男人还是有些勉强。
夜色看起来更深更冷，沈亦轩比颜云悠略高一些，这么举着伞倒是刚好。
夜色如墨，实在是有些看不清楚。潇湘馆的老板提了灯笼出来送，沈亦轩看了一眼这漆黑的夜色，也没有拒绝，一手提了灯笼，一手举着油纸伞。
雨沾湿了鞋子，打湿了衣服。灯笼的光也摇摇晃晃，几欲熄灭。
沈亦轩心里有些高兴，又有些不甘。他稍微斜眼看了一眼颜云悠安静好看的侧脸，心里道：冒雨行夜路，一手为你撑伞，一手为你照明，还要愤愤地想，我其实还想牵你的手。本殿下何时这般窘迫过。
可是雨伞不能丢，灯笼也不能扔。沈亦轩暗暗叹了一口气。忽然一只稍显冰凉的手伸过来接过灯笼，颜云悠温声道：“我来拿吧。”
“不必。”沈亦轩握紧了灯笼不松手，举着灯笼不算太累，可若是让颜云悠举一路沈亦轩自然是舍不得的。
颜云悠没有松手，脸上还是很安静，他淡淡道：“你衣服湿了，我来拿吧。”
沈亦轩因着这雨而烦躁的心忽然就走些平静了。他松了手然后顺势揽上颜云悠的腰，把两个人的距离扯的近了一些。
颜云悠不妨被他这么一扯，对腰上的手略显抗拒，问道：“拉我做什么？”
“别动。”沈亦轩揽得更紧了，两个人靠的很近，走的也很慢。“我的衣服都湿了，不靠的近些，会淋更湿的。许是喝了些酒，我有些头晕，你让我扶着些。”
沈亦轩一直都知道如何把话说好，如何让颜云悠妥协。
颜云悠果然不动了，就这么任他扶着。
明明陈远说了送沈亦轩，是他自己不让送，明明老板拿出了两把油纸伞，他却只接了一把，不让自己拿，明明是他自找的，可偏偏还是推不开他。
下着雨的夜，沈亦轩的身上还是很暖的。虽说沾了些酒气，却还是让颜云悠莫名有些安心。
谁知道还能相处多久，罢了。
沈亦轩揽着颜云悠的腰，脸上都几乎要挂了笑，可惜颜云悠看不到。
颜云悠瘦削，沈亦轩这么一揽就直接把人揽到了怀里，紧紧的，心里踏实不少。只是他实在是太瘦了，沈亦轩暗想回去一定要再给他补补。
这一路走下来沈亦轩越来越过分，整个人几乎都挂在了颜云悠身上，就连挂在他腰间的手也不安分地摸来摸去。
颜云悠起初还能忍，后来实在是忍不住，声音还如往常般温润：“沈亦轩，你好好走路，就快到家了。”
话里温柔又有耐心，也能感觉到强压下去的怒意。
不知道的人听到会以为他在哄小孩子，而事实上，他却在哄一个根本没有醉的醉鬼。
“嗯。”沈亦轩甜甜地应了，他简直爱极了颜云悠这句话，就快到家了，若说以后在一起，大概也就是这副样子。
话是这么说，他的手却还是没有老实下来。
颜云悠忽然就止了步，沈亦轩稍稍回神，故作惊讶地问道：“怎么不走了？”
他一双眼睛在灯笼的映射下泛了些许的光，看起来温润无害，这一刹那，颜云悠忽然也萌生了一种冲动。
一种把沈亦轩也压在身下的冲动。
他毕竟也是个男人。
可是颜云悠不能，所以他只是叹了一口气：“把你的手从我腰上拿开，否则你就自己回去。”
“别别别。”沈亦轩收了那副表情认真道：“我是真的喝多了酒，有些昏沉，你若是真想走便走吧，回去记得让人回来接我。我仇家这么多，遇上一两个也不稀奇。这把雨伞你就拿走，我淋了不要紧。本来就不喜喝药，你别再生病了。”
方才在席间沈亦轩确实喝了不少酒，颜云悠垂了眸不再看他：“那就别乱动了。”然后声音又轻了些：“应该也不会有人再来杀你了。”
雨水打在油纸伞上泛起了声音，把颜云悠这句话挡了七八分，沈亦轩问道：“什么？”
颜云悠看了看路，回道：“没什么，快回去吧。”
和颜云悠一起走的路，无论晴风雨雪，沈亦轩都觉得不够。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这条路走的太久，回到府里的时候衣服全湿了。
颜云悠还好，披了披风，没有湿到里衣。沈亦轩却半个身子都淋了通透。
时辰已经很晚了，可是再晚也要沐浴，除了雨，沈亦轩还带了一身的酒味。
一进屋沈亦轩便摊在床上不再动。颜云悠下去吩咐人备浴桶热水，然后回来给沈亦轩脱衣。
穿着衣服的时候看起来长身玉立，这一脱了衣服，却显得壮硕。到底是练武的身子，颜云悠不禁想道为何同是练武，差距就这么大呢？
除了衣服就连鞋子也已经湿透。颜云悠把沈亦轩扶进浴桶里，这才给自己换了中衣。
他转身回去的时候沈亦轩的头正安静地依在浴桶边，看起来既安静又好看。
颜云悠就弯了腰看他，不可否认，沈亦轩确实长得很好看。剑眉星目，睫毛黑而长，正安静地伏在眼睑处。
时不时地动一下，再动一下，然后缓缓张开，对上了颜云悠的眼。
那双黑眸深的似乎能把人吸进去。
“你在看什么？”沈亦轩的声音就这么飘进了耳朵，颜云悠初回过神，蓦然瞪大了眼睛。
自己简直是着了魔，为什么方才要看他！
他慌忙直起身子，还没站稳又被沈亦轩一把拽过来，水溅了颜云悠一身，单薄的中衣直接贴在了身上，能看到里面的肌肤。
这力道之大哪里像个醉酒之人！
沈亦轩说的极其无辜：“你不洗洗吗？总归衣服是湿了。”
颜云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不是你弄的。
“你根本没喝醉，你在骗我。”说完转身去换衣服。
沈亦轩生怕他生气，赶忙出了浴桶走过来，一把从背后抱住颜云悠：“我不骗你你也不会给我抱，别生气了，时辰不早了，别换衣服了，直接宽衣，快些睡吧。”
他不让颜云悠换衣服是怕颜云悠换了衣服直接出去，这慌乱之中沈亦轩什么都没个遮挡，让颜云悠隔着单薄的衣物直接感受到了沈亦轩烫人的温度。
颜云悠转过身冷静道：“我不离开，不过今晚要两条被子，你我分开。”
沈亦轩不悦，还想再说，颜云悠冷冷地截了他的话道：“否则今晚我就换一间屋子住。”
一句话说完两个人都愣了，这话怎么听都像吵了架的小夫妻说的。
沈亦轩喝了酒，颜云悠当真吃不准他会不会做些什么。明日若要赶路，是不能折腾的，来时是什么滋味颜云悠怕是忘不了了。
两害相权取其轻，沈亦轩细细思索，也罢，不差这一次。沈亦轩点点头，算是妥协。
雨渐停，这个夜晚难得的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