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天气温暖,春意早上枝头,催开朵朵春花。每到夜里,万家灯火闹春桥,十分热闹,十里红烛映花河,万般香艳,正是踏春赏春弄春亵春的好时节。风月阁闹出了人命案,只得关门。于是秦淮河上的花舫便热闹了起来。就连一向惧内的陈远陈大人好像都被春色影响,少有的出来寻欢。一个看起来很是繁华的花舫,有人进进出出端着酒菜。门外还守着几个护卫模样的人。里面的人当然是不能怠慢的,因为里面除了陈远,还有另一个大人物。那人四十多岁的样子,看起来大腹便便。左拥右抱的,好不自在。酒菜齐了,那人也只顾着逗弄舞姬,说说笑笑,并没有说到正事。陈远在旁边一直坐着,那些舞姬本还大着胆子想过来伺候。毕竟这两位都是大官,即使年轻不在,但若是能被看上带回府里,便再也不必担心下半辈子的生活。所以她们使劲儿往前凑。陈远有些不自在,不苟言笑。那些舞姬便识相地不敢造次,都去伺候另一个人了。酒过三巡,那人还是没有说话。陈远举了一杯酒,道:“不知徐知府邀下官过来有何事要说。”那人正是江宁知府徐怀礼。徐怀礼咧嘴一笑,整张脸看起来有些胖。他也举了酒杯敬回去道:“本府只是觉得陈大人平日公务繁忙,难得出来散心。你我又都在金陵,便邀你出来喝杯酒。”陈远官级没有徐怀礼高,但他得皇上信任。徐怀礼却也不敢太小看他,所幸这些年明的暗的相互牵制,也没有闹出太大的事情,倒是相安无事。“徐大人有心了。”陈远笑道。徐怀礼又喝了两杯酒,酒意上来,脸色发红。陈远也不着急,若只是喝酒他也是能应付过来的。只是他们两个人喝酒着实有些诡异。“听说陈大人近两日为了李知县的案子,劳心劳力,费了不少神。”徐怀礼挑着旁边舞姬的下巴,看似不经意地问着。“费神说不上。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下官领着朝廷俸禄,自是要尽力的。”陈远淡淡回道。心里想道,终于说到正题了。徐怀礼轻轻抬了手,挥退了舞姬,又道:“本府有个不请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徐大人请说。”“李仁本是我最得意的门生,好不容易带出个样子。就这般被人给害了。陈大人,你觉得,这件案子,交给本府处理怎么样。”徐怀礼这话真假参半。李仁确是他的门生,但他要插手的原因却不在于此。李仁已死,却不能让他再连累了华裳。华裳年纪虽轻,却是二皇子的得力下属。“下官恕难从命!”陈远恭恭敬敬地给他行了个礼道:“此事已经有了些眉目,何况知府大人每日处理的事务更是极多。此事本就是下官的责任,如何敢劳烦徐大人。李知县既是您的门生,此事下官定会好好审案,给徐大人一个交代。”徐怀礼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笑道:“那如此,便辛苦陈大人了。”事情谈不拢了,喝酒也喝不出味道。徐怀礼觉得,这件事情回去再请示一下二皇子。酒继续喝着,菜继续吃着。徐怀礼不说,陈远自然不能先走。至月上栊头。徐怀礼扶着额头叹道:“年纪大了,有些不胜酒力。陈大人,本府可能要先回去了。”陈远笑道:“徐知府不过不惑之年,哪里就年纪大了。”徐怀礼晃着身子站起来摆摆手道:“和年轻人比着,自是年纪大了。陈大人路上小心,本府就先回去了。”“下官送您。”陈远跟着站起身子。“陈大人歇着吧,天色尚早,这秦淮河正是热闹的时候。美酒佳人,莫要辜负了。”徐怀礼说着便往外走,门外的护卫忙过来扶他。话虽是这样说,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陈远不能不送,所以他送徐怀礼出去,看着他上了软轿。舞姬退下之后没有再进来,屋里也没有留下伺候的人。诺大的花舫有些空荡。陈远没有着急回府,而是转身回了花舫。花舫里多了一个人,正坐在桌前。陈远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五殿下。”徐怀礼万万没想到,方才他和陈远的谈话已经被人知道了。沈亦轩一直都在。“坐吧。”沈亦轩淡淡道。“谢殿下。”陈远依言坐下。沈亦轩淡淡道:“方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他想插手这件案子,陈大人你怎么看?”说话要仔细掂量,五殿下心里自有想法,这件事说轻说重都不好,所以陈远只是低头回道:“徐知府的得意门生很多。”沈亦轩满意地笑道:“你也算是有些头脑,徐怀礼若是倒了,江宁知府这个位子交给你我也放心。”徐怀礼的得意门生很多,自是不差李仁这一个。他却这般上心,甚至还向陈远开口。那说明这件事情还是有些分量的。“臣谢殿下恩德!”陈远扣头行礼:“老臣日后当牛做马报答殿下!”“起来吧。”沈亦轩微微皱眉,现在说这件事情还是太早了。“回去盯紧七星阁,徐知府那里,暗中派人察看动向。这两日审问可有什么结果?”人是沈亦轩派人杀的,真正的凶手在风月阁肯定是找不到的。矛头对准风月阁究竟是想问什么,陈远心里也清楚。“风月阁有个姑娘认罪了。对此事供认不讳,说是李仁要强迫她,她失手才出了人命。”沈亦轩冷笑一声:“这年头,婊子都知道要贞洁了。她们风月阁的老板呢?”“那个华裳倒是很老实,在大牢里不吵不闹的。”“你知道该怎么做。”沈亦轩站起身,“该审问的一条都不能落下,刑部大牢你也清楚,它到底不是用来招待客人的。”“老臣明白。”“明白就好,你是个聪明人。”沈亦轩笑道:“我先回去了。”“恭送五殿下!”陈远低着头道。出了花舫,沈亦轩慢慢踱着步子。江南还是很热闹的,金陵更是繁华。沈亦轩走的很慢很慢,他看着喧闹的大街,看着满街的花灯笼。忽然就想起了那个出着月亮,万分寂静的晚上。还有他背着颜云悠走过的那条小街,一想起来心里就安静了。沈亦轩回府的时候,秦知阳已经在书房门口候着了。“主子,您交代的事情,属下查到了。”秦知阳弯着腰,双手奉上了一本不太厚的卷宗。“查清楚了吗?”沈亦轩没有接那份卷宗。“回主子,查清楚了。颜公子是六年前才来的金陵,好像和二殿下有些牵扯。凤凰林那件事情是二殿下救了颜公子。”沈亦轩的眉狠狠的皱了一下,果然还是有关系吗?二哥救了他?他们已经认识了六年?沈亦轩的手伸出去接了卷宗,对秦知阳道:“你做的很好,先下去吧。”“属下告退。”他修长的手指翻起了卷宗,一页一页又一页。脸色不是很好。或许该把计划提前吧,沈亦轩淡淡地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