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停了,街上也开始有了小贩摆摊,打斗的人也没有了。那少年晕过去的时候,颜云悠提出把他们带回去。那个名叫陆长洲的不愿意。他觉得自己没有五哥精明,五哥现在人事不省,他武功不如五哥,脑袋也不如五哥,就这样把他带走万一出了什么事呢。“两位公子衣服已经湿了,这位公子也算是为了救我才受的伤,救人要紧,你说呢?”颜云悠对他说道。“你真能救我五哥?”陆长洲此刻已经没有办法了,他初来江南,人生地不熟,现在最多只能找一个客栈,大夫还得另请,先不说医术如何,五哥如果中了毒,是断没有时间往下拖的。“这世上还没有桑小爷救不回的人。”还是那个清脆的声音,语气里是掩不住的骄傲和霸气。“你这人看起来年纪不大,口气倒是不小。”陆长洲不再坚持,和他们一起回了家,那是一个不算很大的宅子,可是布置的很精致,显然主人的品味不俗。里面甚至还有一滩小湖,可是伺候的人很少,因为颜云悠喜静,也不喜欢被人伺候,所以除了必要的厨子,一个管家,和几个仆人,便没有其他人了。一回来便吩咐人烧热水,颜云悠不懂医术,便在一旁看着。那个骑马来的少年,名叫陆长洲,此刻正在给桑宁打下手。桑宁自小被师父收留,身子骨奇佳,加上他勤奋好学,年纪轻轻便学了一身好武艺,他还有一个医术很好的师叔,他十二岁便医术超群,陪着师叔练手,他今年,也不过十八岁。他十三岁便和云悠相识,十五岁,师父对他说,我再没什么能教你的了,带他下山见了故人,他便留在了颜云悠身边。宣易俯趴在床上,一张俊脸已经出了薄汗。桑宁用镊子拔下毒针,放在白绢上。一种毒药暗器在用过之后,未必毒性就完全消失。蓝紫色的钢针在白色的纸上更显得清楚。桑宁把针凑向灯下看了看,道:“针是七星堂精制,毒是牵机毒。”七星堂的针,那这人可能是有什么仇家,漂泊江湖本就艰难,现在又因为自己中了毒,颜云悠暗想一定要把人给救回来。陆长洲一听就吓着了:“毒能解吗?”桑宁洗着手,头都没抬:“不能解。”陆长洲当时就傻了,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凉了,不能解,五哥要出事了我怎么办。“不能解,那我带他回来做什么。”桑宁擦着手,他就是故意要吓吓这个自大狂。陆长洲也确实吓着了,一张俊脸都变了颜色,这人故意把话分成两半说,他也确是吓着了,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五哥的命,还要指望这个吓他的少年给救回来。桑宁走回床边,头也不抬地用剪刀剪开宣易的衣服,对陆长洲说道:“给他擦擦汗。”一双手将陆长洲手里的毛巾接过,说:“我来吧,你休息一会儿。”接毛巾的人是颜云悠,桑宁扭过头,又恨恨地瞪了陆长洲一眼。陆长洲被他瞪的心里生气,却也不敢像早晨那样无礼了。他暗暗地撇撇嘴,心道:“桑宁,这个仇我给你记下了。”颜云悠看着那人微皱的眉头,毛巾擦过他略高的鼻梁,忽然想起他冲过来挡那一镖的时候,娘亲是怎么没的呢,也是这样扑在自己身前。眼睛掠过他被剪刀剪烂的衣服,“桑宁,这衣服是不能要了,你一会儿去找刘管家,让他再找两件衣服。”“好。”桑宁对颜云悠,从来都是这么言听计从的。伤口已经处理好,桑宁看向陆长洲,语气不善,“车前已过天涯路,步滑石,当归去。”陆长洲瞪着眼睛,完全不懂,“桑宁,你好好的,念什么诗,什么当归去天涯路的,你是要让我们走吗?”桑宁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怎么这么笨,车前草,滑石,当归,记住了就赶快去,你五哥可经不起你耽误。”“是你自己没有交代清楚,我又不知道买多少份量。”陆长洲面子上有些挂不住。“车前草三钱,滑石一钱,当归五钱,黄连一钱。自己蠢就不要怪别人,药名我刚才告诉你了,也没见你听出来。”颜云悠心里叹了一口气,觉得这两个人迟早得打起来。陆长洲惦记着宣易,所以虽是气红了脸,也没有再说,转身出门抓药。“桑宁,”见陆长洲出去了,颜云悠才开口道:“你又何必捉弄他。”桑宁道:“我就是要捉弄他,请让他早上对你无礼。”颜云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那这毒你是能解还是不能解。”“当然能解!云悠你可不要小瞧我。”桑宁最怕颜云悠怀疑他的能力。“不过虽然我医术过人,可是蜀中唐门也是不容小觑。”说着别人不容小觑,语气里还是掩不住的骄傲。“只是,”桑宁收起了笑脸,道:“牵机毒是唐门的毒药,眼下只能以毒攻毒,解药难在药引,幽兰草至关重要,眼下只能暂时压制毒性。”空谷幽兰,这个幽兰草却不是一般的幽兰花,着实是可遇不可求。颜云悠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这要去哪里找。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颜云悠一下来了精神,“你今日去一趟周府,周越应该能想想办法。这里我来照顾。”周越其人,江南最大的盐商,淮河盐道除去朝廷管辖的利润,剩下的他与天水山庄各占半边天。本人有一大爱好,最爱收集奇花异草,朋友也比较广。而且颜云悠的面子,他必须得卖。没有官府做后盾,淮河盐道他也不能这么容易拿下。二皇子是他的主子,颜云悠是他主子很在意的人。所以桑宁过来的时候,他亲自迎接。周越身着华服,他眼睛不大,但是看起来很精明。桑宁和他也是熟识,便不多那些虚礼,坐下来急急喝了一口茶,道:“你这茶可真好喝,周大哥,你这里可有幽兰草?”“你要幽兰草做什么?”周越不急不慢地坐下。幽兰草不是奇药,是奇毒,它是死亡之花。所以周越想不出有什么地方会需要幽兰草。“云悠在医书看到,据说花有异香,花瓣蓝紫色,着实少见。便想养来看看。可是这个幽兰草真的不好找,我就想着周大哥你朋友多,必定能找到,便过来问问。”桑宁随口扯了个谎,万一周越告诉二皇子公子救了个陌生人,还不知道会怎样呢。“你捧我也没用。”周越笑道,“不过……天水山庄倒是有。”他摸着自己的下巴说道。话不必再多说,天水山庄和周越是死对头,这件事情必不能让周越去。“我知道了,周大哥你保重,我走了。”桑宁说罢就急忙往外跑。“来人,送桑小公子回去。”周越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有些想笑。“不用了不用了,”桑宁头都没回,甩了甩手,跑出了周府。目送他跑出去,周越转身进了书房。颜云悠无欲无求,在江南这几年鲜少有什么事情麻烦他,更没有向他讨过什么东西,二皇子想讨他高兴,也没有什么法子。幽兰草当然得给,只是这功劳得给二皇子,这是个很好机会。他写了便笺,飞鸽传书给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