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单燃着了地上的青草,发出奇怪的味道。颜云悠转过身去看到了方才说话的人,是慕长歌。“没用的衣物罢了。”颜云悠淡淡说道,这几天竟把这人给忘了,他问道:“这两日在府里待得怎么样。有什么不妥的,只管去找刘管家。”慕长歌微微躬着身子:“谢公子关心。府里的人待长歌很好,我那日见宣公子抱您回来,公子可是受伤了?”“已经好了。”颜云悠有些不自在,一个大男人被人那样抱着,实在是太羞愧了。“那便好了。”慕长歌笑道。夕阳如火,慕长歌这么一笑,颜云悠想到那晚的杜丽娘,当真是惊艳。“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桑宁端着粥碗一过来便看到两个人说话。慕长歌见桑宁端着碗过来,便对颜云悠道:“公子还是好生将养休息吧。我就不再打扰了。”颜云悠点点头,桑宁见着慕长歌行了礼退下了,有些纳闷:“我又不是老虎,怎么一见着我就要走了。”颜云悠笑道:“你也不比老虎好到哪里去,进屋吧。”桑宁跟着他进屋,见着颜云悠一口一口地喝着粥。想起街上发生的事情,还是忍不住要和颜云悠说。“有件和你有关的事情。你睡了一日,我也忘了告诉你。”桑宁故意卖了个关子。颜云悠果然抬头问道:“什么事?”“陈府有个贵客,名叫颜如风,听说,他今日才到金陵,来江南也是要找一个人。”桑宁说话难得有些慢。颜云悠仍然不急不缓地喝着粥,似是毫不关心。颜如风是少将军,是颜清渊最喜欢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他帮皇上找人,和我有什么关系。”颜云悠淡淡道。“这你可想错了!”桑宁激动地站起来,“你上次说,皇上要找的人至少也得四十多岁,这个颜如风要找的,可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他说,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颜云悠喝粥的手一顿:“要找也不会是找我,你急什么。”要真的找,六年前就该来找,六年才想起来,也太晚了。何况颜清渊说不定处处留情,他颜如风要找哪个弟弟,还真是说不清。颜云悠想到这里不由冷笑。“我觉得,他就是找你的。”桑宁万分笃定。“你倒是什么都知道。”颜云悠忍不住瞪他。“我见过他了。他腰上的玉佩我可不会认错,和你的一模一样!”桑宁伸手一指颜云悠的腰,那墨绿的镂空玉佩正安静地挂在那里。桑宁万分肯定,因为这个玉佩他也戴过一段时间,是那日在天水山庄,被人给扯了,后来又回到了颜云悠手里。不可能的,颜云悠实在是想不通,玉佩是娘交给自己的,那时候他也不过六七岁。丁若教导他,君子无故,玉不离身。可是娘没说这是那个人的东西。“桑宁,你和我去一趟刘管家那里,我有事情要问他!”颜云悠觉得,可能有些事情还是没有弄明白没有弄清楚。桑宁看颜云悠的脸色不大好,暗想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可是事关颜云悠的家事,这些事情有必要让他知道,让他自己决定。匆匆地跟着颜云悠穿过小院,走到刘管家屋前。门没关,刘敦儒正坐在桌前拿着账本对帐。颜云悠敲敲门,刘敦儒转头一看是他,急忙站起来迎过去:“公子你要找我,让那些丫头们传一下便可,何必亲自跑这一趟。”颜云悠看着他双鬓华发已生,想想这么多年过去,他老了。“刘伯。”他缓缓叫了一声。刘敦儒一怔,觉得今日公子有些奇怪。“有什么话坐下说。”他拉了凳子让颜云悠坐。“不忙,”颜云悠取下腰间玉佩,举起来问他:“这个玉佩,是我娘的东西还是他的东西?”他从内心里排斥颜清渊,连名字都不愿意叫。刘敦儒略一踌躇:“是他当年送给小姐的。”“好好好!”颜云悠怒急反笑,“亏我娘视之如珍宝,这样的玉佩,不知他收买了多少人的心!”他一把将玉佩甩出去。桑宁眼疾手快,给拦住了。颜云悠觉得头有些发昏,险些站不住。桑宁急忙扶着他坐下,嘴里道:“我错了,我不该给你说这些的。云悠你不要急。”刘敦儒也察觉不对,问道:“桑公子,这是怎么回事?”“我今日见到了颜如风,他来江南是要找他弟弟。我看到他腰间的玉佩和云悠的一样,便问了云悠。”桑宁说的不清不楚,刘敦儒却已经明白了重点。颜如风来了江南,倒真是不好办了,血浓于水,颜云悠在这世上还是有亲人的,只是……“公子你打算怎么办?”刘敦儒问道。“玉佩扔了吧。颜将军处处留情,当真比皇帝还风流。无论他颜如风来江南找谁,都和我没关系。”这句话一出口,桑宁和刘敦儒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颜云悠站起身子,眩晕已过,他整了整自己的衣物道:“刘伯你不要太操劳,我回去了。”刘敦儒跟着过去:“公子我送您。”“不用了,有桑宁陪着,你歇着吧。”“公子。”刘敦儒看着颜云悠单薄的背影叫住了他。颜云悠止了步子,听到刘敦儒道:“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你才二十岁。”这一晚颜云悠意外的睡的很安稳。刘敦儒告诉桑宁公子近日常被噩梦搅扰,桑宁夜里在颜云悠屋里燃了苏合用来安神。屋门被打开了他不知道,沈亦轩进来了他也不知道。沈亦轩回府处理了一日的事情,那是陈远另给他安排的府邸。颜如风不知为什么也来了金陵,二人还没有见过面,估计这两日他会去拜访自己。一日未见,他又想起了颜云悠,也不知那人的伤怎么样了。他想着过来看看,没想到那人竟睡的这么早,他走过去那人也没有惊醒。细想也对,这两日把颜云悠累坏了。他走到床边,也不敢轻薄,弯下腰亲亲他的脸,颜云悠有些不适,开始挣动,他怕把人惊醒了,轻轻的拍着颜云悠的背,他记得小时候奶娘也这样哄自己睡觉。颜云悠果然静下来了。他睡的太沉,感觉有人在亲昵地蹭自己的脖子,他想挣开,又觉得有只手在轻轻拍打自己的背,安抚自己。身边有个怀抱,他蹭进去找了个舒服的角度,嘟囔着叫了一声:娘。这一晚颜云悠没有做梦,醒来的时候精神也很好。想到昨晚奇怪的感觉,他有些自嘲,大概是自己又想起娘了吧。沈亦轩是一大清早离开的,屋里有安神香,他又想睡又不敢睡熟,抱着颜云悠又觉得很舒服,他觉得自己不能再骗他了,要找时间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恐怕他现在还不愿意见自己,想想又作罢,还是再找机会吧。沈亦轩回到自己府里的时候天色尚早。他决定再睡一个回笼觉。被子还没暖热管家便来通报,昨天颜如风将军到了金陵,今日过来拜访。“你去厅里招待他,我一会儿过去。”沈亦轩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换了衣服洗了脸才出去。颜如风在外面已经坐了一会儿了,见沈亦轩过来颜如风过去拱手行礼:“五殿下。”沈亦轩挥挥手,道:“你我之间哪里这么多虚礼。坐吧。”有小丫头奉了茶,沈亦轩挥退下人问道:“你怎么也来了金陵?”“我也不瞒你,家父说京中无事,让我来帮你寻人,同时也看看能不能寻到我失散多年的弟弟。”颜如风回道。“哦?我竟不知你还有个弟弟。”沈亦轩奇道。颜清渊只有一个妾,将军夫人又无所出,颜如风自小便被她抚养。外人不知,以为颜少将军便是将军和将军夫人的独子。颜如风自己却知道将军夫人不是他的生母,只是至今才知道自己有个亲弟弟。沈亦轩和颜如风从小关系不错。宫里大皇子不好说话,二皇子和他不对脾气,他总是混出宫和陆长洲颜如风一起厮混。长大了才知身份有别,有所收敛。颜清渊在江南的风流韵事早已过去,那时候他曾请旨皇上要来江南迎妻,结果硬生生被北夷的战事耽搁了。再去江南已经寻不到那个女子了,回来皇上便赐婚,此事就此作罢,不曾想现在说起,竟还有个孩子。颜如风苦笑:“我也是近日才知我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弟弟。”“那可真是巧了,也真是热闹,皇上和将军要找的人都在江南。”沈亦轩笑道。“可都不太好找,”颜如风苦笑道:“还有一事,我派来的人查到风月阁好像和二皇子有些关系。”“事情真是越来越热闹了。”沈亦轩摸了摸下巴:“我们今晚就去一趟风月阁,见识一下这江南第一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