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弈和寧霽都未娶正妃,所以今日也算是個大型相親宴。 鳳知微恍然大悟,難怪今日姑娘們這麽齊全,打扮這麽風騷。 忽然就想起jì院小廝的經歷,覺得紗屏後一桌桌女子,看起來和蘭香院姑娘們打扮好了在一間間小房等待接客十分相似,而上頭那兩位,就像多金大方的恩客。 地位是不同的,qíng境是相似的,姑娘們看金guī婿的目光,都是發藍的。 鳳知微想得開心,忍不住一笑。 她笑得隱晦,上頭寧弈目光卻立即掃過來,淡淡瞥一眼,眉頭微皺。 這女人怎麽回事?知道這是變相選妃宴,還這麽開心? 他突然覺得有點心qíng不好。 “……總要有些彩頭才好。”上頭貴妃和皇帝商量,天盛帝便笑著,命人取了些賞人用的小金元寶金線荷包來,道,“讓孩子們好好玩,逗你樂子。” 貴妃便又吩咐眾皇子公主,“你們也別小氣,讓人瞧著笑話。” 皇子們紛紛笑著解囊,眾人的目光卻都盯著寧弈和寧霽,尤其是寧弈。 說到底別人都是意思意思的陪襯,今日只有寧弈拿出的東西,才是最讓人關心的。 寧弈始終含笑不語,韶寧公主掩唇笑道:“我窮得很,還想著娘娘賞我幾個,就不湊這個熱鬧了,倒是六哥富得很,掌著戶部誰不是財神爺?我看今兒個也該把鸞佩請出來,看看誰有福氣得了去。” 此言一出眾家小姐都露出喜色,天盛諸皇子都有鸞佩,落糙便賜下,作為將來立妃之用,只是以往皇子們並不一定會在席上以鸞佩做彩頭,畢竟才見一面,才學也不能代表一切,輕易拿鸞佩做彩頭太過輕率,眾人很快想明白其中道理,激動漸去,又穩穩坐好。 “管著戶部,是父皇的差事,做哥哥的也不過拿著和你一樣的月例,一分也不曾多了去。”寧弈瞟韶寧公主一眼,笑容淡淡,韶寧臉色僵了僵——她作為一品公主,月供封邑過於豐厚,以前太子在時沒人過問,如今朝中已有異聲,有幾個禦史還上書,舉了大成皇朝曾經亂國的易城公主的例子,說皇女封賜超越皇子,非皇朝之福,要求削減她的封邑和護衛,寧弈這一句刺來,她頓時不敢再接。 “不過……”寧弈突然笑了笑,“妹妹後一句話,倒終於說對了一次。” 他含一抹顛倒眾生的淡淡笑意,從懷中取出一塊通體瑩潤的翠佩,輕輕放在太監跪奉上的禮盤內。 第五十八章 論qíng 鸞佩落下,滿殿寂靜中聽見清脆的珠玉撞擊之聲。 無數人的小心臟,怦怦怦的跳了起來。 楚王風流滿帝京,然而他的風流十分的具有外延xing,對向內發展似乎興趣不大,閑雜人等可以不斷聽說他在哪家青樓楚館為哪位花魁一擲千金,但卻不容易看見他納妾娶妻,至今他的王府,姬妾也就兩三位,還是皇帝賞的,太子送的,兄弟們塞的。 據說原本姬妾隊伍還要龐大些,但是隔上一陣子,總會那麽恰到好處的死上一兩個,如今碩果僅存的那幾位,都小心的把自己活成了文物,楚王不來挖土,堅決不打算見天日。 很多人以為他是不是不小心把鸞佩給搞丟了,這輩子不打算拿出來亮相了。 今兒可算終於盼著了。 “弈兒今日好興致。”天盛帝眼底掠過一絲驚異,目光特地在所有閨秀臉上轉過一圈,他是有點了解這個兒子的,如果座中沒有他感興趣的人,他絕不會掏出鸞佩。 當然,每個人都看過了,唯獨漏掉了鳳知微。 “有夫之婦”,既醜且瘋,關她什麽事。 “往年都是些詩詞玩意兒。”常貴妃和皇帝商量,“今天不妨來點新鮮的。” “問問孩子們都有什麽好主意?”皇帝含笑吩咐。 “陛下,娘娘。”一個huáng衣女子當仁不讓的立起,先亭亭四面一福,姿態優雅,眾人都讚一聲,好風姿! 再看臉,柔婉姣美,宮樣娥眉,是名滿帝京的才女,吏部尚書之女華宮眉了。 都覺得合適,除了她,還有誰配出這個頭呢。 華宮眉明眸一掃,很滿意自己的眾望所歸,神態更加雍容,語聲更加溫柔,含笑道:“陛下,娘娘,諸位殿下,臣女有個淺薄主意。” “說來。”常貴妃神色淡淡的,有點惱她搶了自己侄女風頭。 “我朝如今正有戰事,萬千將士前方殺敵,雄姿如鐵旌旗如林,身為閨中兒女,雖不能親隨戰場,卻也心向往之。”華宮眉微笑,“臣女提議,今日仿照沙場捉對廝殺,任意自請挑戰,再以戰鼓之擂定下時辰,擊鼓三聲而文出,超過時辰者敗,謹以此,表達對前方將士浴血為國的敬意,並為我天盛完勝大越助威,不知貴人們意下如何?” 這是既考能力又考捷才了,互相挑戰,擊鼓三聲便要答出,其難度比起慣常的出個題每個人慢慢寫,不知道要高出多少倍。 常貴妃皺皺眉,自家侄女文采是有的,但是敏捷不足,正想怎麽否決,身邊天盛帝卻已揚眉笑道:“好,這個法子好,且看擊鼓三聲,眾女相爭,新鮮有趣,就這樣吧。” 常貴妃暗歎一聲,心知天盛帝心懸戰事,華宮眉這說法算是投了他所好,隻好含笑吩咐眾人去取鼓,不多時在韻律司取了鼓來,便在前堂階下架了。 “不知道臣女們有沒有這面子,請楚王殿下親自擊鼓?”華宮眉瞟著寧弈,笑意盈盈。 寧弈舉起酒杯,輕輕沾唇,抬目對華宮眉一笑。 華宮眉一喜。 “沒有。” …… 華宮眉尷尬的怔在那,一旁的七皇子已經笑道:“六哥怎麽能去擊鼓?這萬一要是偏心了誰家小姐,那鼓擊得拖泥帶水遲遲不落,可怎生是好?” 滿堂大笑,頓時化解了華宮眉的窘境,那女子也十分厲害,借機一笑道:“是,多虧王爺提點,是小女子思慮不周。”一句話輕輕帶過,隨即向首座躬躬身,“還是請陛下親指擊鼓人吧。” “相煩赫連世子。”天盛帝目光一轉,覺得赫連錚是外客,比起其他人來少了牽扯,他來最合適。 赫連錚老大不樂意,咕噥:“我擊鼓就得是上戰場,要我為一群娘們擊鼓玩樂算個啥。” 鳳知微瞟他一眼,提醒,“世子,您身邊正坐著個娘們。” “您是小姨。”赫連錚毫不臉紅,“小姨是尊長。” “去吧。”鳳知微推他,“為這小事抗旨不值得。” 赫連錚抬手喝完杯中酒,捋起衣袖大步過去,一邊走一邊還不放心的回頭囑咐:“你可別參加,人家娶老婆,沒你事兒。” “怎麽會。”鳳知微趕他,“誰娶老婆都不關我事。” 她斟一杯酒喝了,心想玩什麽玩?天盛帝明顯屬意於華宮眉,這麽難的方式,不是放水給她贏?也是,華家雖然身居高位,但是家族勢力單薄,天盛帝肯定不願寧弈娶個勢力雄厚的世家女再如虎添翼的。 赫連錚坐在鼓下,金柄鼓槌在手中拋來拋去,華宮眉昂首含笑立在人群中央,目光緩緩在眾席面上掠過,接觸到她目光的女子們都有些不安,下意識的縮了縮,怕被她邀請挑戰,華宮眉因此笑得更加得意。 終於有人不甘被宰割。 “陛下,臣女有異議!”站起的紫衣女子,嬌小清秀,風姿纖弱,語聲卻有幾分鏗鏘之意,“文才有高下,文思敏捷卻也未必就代表才能出眾,這種比法,有失公允!” 天盛帝怔了怔,常貴妃認出這是次輔胡聖山的孫女,立即笑道:“胡小姐有什麽好法子,但說不妨。” 胡家小姐胡靜水福了福身子,朗聲道:“既然是為前方將士助威,此事人人都應參與,臣女的意思,是世子擊鼓三聲,每人寫出自己的題目jiāo上,然後由陛下娘娘按難度,點選出題目前三甲,由臣女們自請答題,不過點選出的三甲題,在有人自請應答前,隻報出題者名字,不告知題目內容,由臣女們自請挑戰題目,另外,出題被陛下評為前三甲者,必須自請答題。陛下以為如何?” 胡靜水心裡明白,一旦讓華宮眉那樣隨意挑戰,其他人氣勢首先就弱了幾分,與其讓她一人大出風頭,不如拉所有人下水,說不定能冒出個可以壓服她的,就算沒人能壓住她,選出前三甲,也可以避免讓她獨佔鼇頭,成為楚王妃當仁不讓的人選。 這種國宴點選,本來就只是不成文的規矩,是一個意向確定,沒有規定說必須第一就是王妃,畢竟立妃是大事,需要考慮的地方很多。 她自認為就算拿不到第一,前三甲也是沒問題的,而華宮眉自負太過,難保不在哪個問題上铩羽而歸。 鳳知微淡淡喝酒,心想這位胡小姐心計很足,這種比法,就算後面的答題不出彩,只要題目出得好被評為前三甲,也掙回了足夠的面子,總比被壓得死死的好。 華宮眉也無所謂,法子變來變去又如何?能改變她帝京第一的事實嗎? 天盛帝沉吟了一下,他雖然有心放水,但也不好做得太過,當下應了,內侍給除了皇子之外的所有客人,都發了紙筆。 寧弈突然笑道:“這法子好,各位小姐辛苦,小王先敬各位一杯。” 他飄身下階,團團一敬,自己當先飲盡,流彩光燦的眼眸一掃,眾人紅霞上臉,趕緊都喝了。 鳳知微舉起杯子,杯子裡浮著個蠟丸。 就在剛才,寧弈趁所有人都仰首喝酒的時候,彈了個蠟丸在她杯子裡。 鳳知微不動聲色將蠟丸取出,在袖子裡碾開,一張小紙條上寫著:“平藩之策。” 這是在作弊嗎?鳳知微將紙條揉碎,若有所思——天盛朝只有一位異姓藩王,便是封在西平道永寧王,當年開國之臣中,老永寧王幾乎助天盛帝打下了半壁江山,說句誇張點的話,當時老永寧王就是自己做皇帝也是當得的,最終卻讓了天盛帝,所以建國後封賜極重,但帝王就是這樣,送給你的遲早要拿回來,讓你吃下的遲早要你吐出來,再加上繼位的小永寧王擁兵自重,對朝廷陽奉yīn違,他的屬地裡的官員都是自選,朝廷gān涉不成,所以這些年天盛帝看似聲色不動恩寵猶在,但內心裡,一定已經將這事惦記上了。 寧弈的意思,是要她用這題目來爭奪前三甲嗎? 用這個題目? 鳳知微笑笑,笑意帶點譏嘲,抬眼看看,斜對面的華宮眉,不知為何突然喜上眉梢,臉上激動得泛出暈紅,連眼眶都似泛了淚意。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