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梦结束之后，我将潜梦获知的信息和分析告诉了芮宁，虽然陈铎有重大嫌疑，但不能就此认定他就是当年灭门案的真凶。
证据！
我们缺乏指向性的证据。
我和吴岩沟通过，想要制造机会潜入芮宁或者陈铎的梦境寻找线索，但被吴岩否决了，这样做的风险性太大，现在的一切都基于在芮宁梦境中获知的线索，更何况她还是盲人，我们所做的推论也都是通过声音线索进行的勾勒和模拟。
吴岩淡淡地说：“负责当年灭门案的办案宋刑警也是老刑警了，他和我一样，对未结的案子都挺执着的，这些年，他也一直在关注这起案子，如果当年的案发现场有遗留线索或者新的证据，他早就找到了，不会等到现在了。”
我有些不甘：“我们就这么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吗？”
吴岩叹息道：“不然呢，就算潜入了芮倩或者陈铎的梦境，如你所愿看到了当年的案发现场，确定陈铎就是真凶之一，甚至找到了另一个凶手，那又能怎样呢，没有证据的话，他们就是自由的人。”
虽然吴岩这么对我说，但我还是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本来，我想要找到芮宁，再次潜入她的梦境寻找线索的，却由于已经安排好的工作需要出国一周。
当我回国后再次联系芮宁的时候，她却告诉说算了，她不想要寻找真相了。
这个转变让我很意外，简直和她当时主动找到我，想要通过潜梦寻找杀害家人凶手的样子判若两人。
一个是积极主动，竭尽全力，一个是吞吞吐吐，似有隐情。
我表示，既然她放弃寻找了，那事情就到此为止。
离开她租住的公寓，我给吴岩打了电话，吴岩听到我说的这些也感觉奇怪。
我信誓旦旦地说：“我感觉，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我辗转联系到了芮宁的经纪人，她说大概一周前，芮宁说是去姐姐家，本来第二天有演出的，结果她突然接到了芮宁姐姐的电话，说芮宁发烧不适，无法表演，她只好找主办单位，延迟了演出。
三天后，她才见到了芮宁。
当时芮宁的状态很差，她问芮宁怎么了，芮宁说没什么，只是身体不太舒服。
之后，芮宁便一直呆在公寓，甚至取消了最近的演出计划。
这更让我感觉事情不简单了。
紧接着，吴岩发现芮倩一家竟然搬走了，调查得知芮倩一家搬到了一处临时公寓。
我和吴岩第一时间赶了过去，但只见到了芮倩和她女儿，陈铎则去向不明。
至于搬家的原因，芮倩坦言道：“事已至此，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自从你们找到我，揭开我的身份和秘密之后，他表面显得很大度，回到家之后便开始嫌弃我，骂我骗了他的感情，还骂我是脏货，克死一家人的扫把星。为此，我们几乎天天吵架，直至我再也无法忍受，带着女儿搬了出来。”
吴岩问道：“那你知道陈铎失联了吗？”
芮倩一惊：“他……他失联了……”
吴岩解释道：“没错，就在你们离开后不久，他就去向不明了。”
芮倩警觉道：“警察同志，你们不会是怀疑我吧？”
吴岩也很直接：“目前看来，你确实有重大嫌疑，我们会认真调查的，这段时间内，请保持手机畅通，如果陈铎联系了你，或者你有任何线索，请第一时间联系我们。”
我和吴岩坐在车子里，一边看着大城市的夕阳，一边抽烟。
我的胳膊靠着车窗：“你相信她说的话吗？”
吴岩轻轻吐了一口烟圈：“相信，也不相信。”
我侧眼看了看他，他继续说：“相信，是因为这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不相信，是因为这个解释在我这里无法通过，甚至漏洞百出。”
吴岩凝视着落日的余晖，淡淡地说：“我之前经手过很多这种发生在夫妻之间的失联甚至是失踪案，根据最后的调查结果来看，失联失踪基本就是代表被害了。”
对于吴岩的说法，我表示赞同：“其实，我也这么怀疑了，如果陈铎真的被害了，那么芮倩就是最大的嫌疑人，结合芮宁的表现，我感觉她很可能也是嫌疑人之一，至少是知情者。”
吴岩捻灭了烟头，似乎有些斗志高昂：“如果真如我们推测，芮倩杀害了丈夫陈铎，那么这绝对是一场被动的犯罪。”
我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芮倩是被迫杀人？”
吴岩点点头，说：“之前我们做过分析，如果陈铎是当年灭门案的真凶，芮倩也是知情人之一，这些年她跟在陈铎身边，还为他生儿育女，一定有她的理由。在我们的介入下，她被迫和芮宁相认，也知道警方仍旧在调查当年的灭门案，而他们很可能也是被关注的目标。如果这时候陈铎失联，她必然会成为警方调查的重点……”
我补充道：“但陈铎还是失联了，这说明他必须要失联了，否则受到伤害的就是芮倩自己了。”
此时，落日已经逐渐隐没，吴岩叹了口气：“如果芮倩受到伤害，我反倒不觉得她会反击，相比自己，芮倩还有两个更重要的人，一个是女儿墨墨，一个是妹妹芮宁，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况且墨墨只有七八岁，他没理由伤害自己的女儿，那么只有可能是芮宁了，结合芮宁的表现，我更加坚信，陈铎想要伤害的人是芮宁！”
接下来，吴岩的调查并没有任何实质性进展，直至那个叫做姚兵的男人进入警方视野。
佳宝租车公司根据定位系统，找到了在该公司租赁，后来失联的一辆宝来轿车。
租车人是一个叫姚兵的男人。
小区保安称，在陈铎失联前，这个叫做姚兵的男人曾经来找过他。
他之所以对姚兵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男人不仅长得凶神恶煞，脸上还有一道疤，姚兵进了小区就问陈铎住在哪里，后来他还看着陈铎和姚兵一起离开了。
他想了想说：“好像那之后，我就没见过陈铎了。”
通过调取姚兵的人口轨迹记录，吴岩发现了他在本市有住宿记录，住宿地点是波力商务酒店。
通过调取酒店的监控录像，警方发现在2017年5月13日下午，疑似陈铎和姚兵的人进入了酒店1705房间。
半个小时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酒店大堂。
没错，就是芮宁！
这个发现让我和吴岩感到惊奇又疑惑。
她来这里做什么？
和陈铎、姚兵见面？
随后，芮宁在酒店客房服务人员的帮助下进入了1705房间。
那一刻，我的心一沉。
我突然有了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我曾经特意嘱咐过芮宁，务必要注意自身安全，而芮宁也怀疑陈铎有重大嫌疑，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要单独出来和对方见面呢，而且还有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姚兵。
时间一分一秒过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我无从得知。
直至疑似芮倩的人出现在监控之中，我才意识到，事情的交点出现了！
芮倩敲开了1705房间的门，进门之后便一直没有出来。
直至当天晚上，她和芮宁一起出门，她将芮宁送到车子上，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去酒店对面的商场买了两个皮箱。
当晚十点，她带着皮箱回到了房间，直至次日早上，她才在酒店客房服务人员的帮助下，带着两个箱子出了门，她打了一辆出租车，继而离开。
之后，再没有了陈铎和姚兵的行踪。
吴岩通过出租车公司辗转联系到了那个出租车司机，根据司机回忆，当晚他确实带着那个女人离开了东周市，去了秣阳县。
吴岩问我：“你怎么看？”
我凝重地说：“我想陈、姚二人应该被害了，芮倩买的两个大箱子就是藏尸运尸工具。”
吴岩点点头，说：“她应该是连夜将尸体带回老家处理了，然后又伪装成了丈夫失踪的假象。”
司机淡淡地说：“我回来后才发现，那女人的大箱子将我的后备箱弄脏了。不过，我家里有事，车子也没有来得及清洗。”
吴岩要求查看车子后备箱，然后法医李曼荻在污秽之中提取了血迹样本。
至此，事情似乎越来越明朗清晰了。
随后，吴岩找到了之前见过面的宋刑警，拜托对方帮忙协查，而在接下来的搜找过程中，警方在芮宁老家的旧宅中找到了已经被分解，还没来得及处理的陈铎和姚兵的尸体。
芮倩因涉嫌故意杀人罪被警方逮捕，而对于杀人事实，起初芮倩还极力狡辩，直至警方找到芮宁了解情况，她坐在那里，淡淡地说：“我承认我是杀人犯，是我杀了陈铎和姚兵，这一切和我大姐无关。”
像一颗飘零的蒲公英，那一刻，稍微停留的心再次变得无处可依。
当芮倩得知芮宁承认杀人罪行之后，她立刻改口：“这一切和小宁没有关系，没有关系的，我才是真正的杀人犯，人都是我杀的，是我杀的……”
这时候，芮宁摸索着走进了讯问室，芮倩看到了她，情绪激动地说：“小宁，你为什么要替我承担罪责呢？”
芮宁干涩一笑：“大姐，我们不要掩饰了，就算我们掩饰得了事实，也掩饰不了自己的心，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