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无鱼

人生中,她与他再次不期而遇,一路跌撞,频频相误又相顾,终是一步步揭开旧日恩怨。职场里,早已破茧成蝶的她坚守着独立奋斗的姿势,却未曾料到风起云涌的职场阴谋,早已侵蚀骨髓,于她命脉中翻滚。坎坷波折,舞在情义利刃之上,乾坤扭转之际自有权谋在后。而之于她和他,抉择何如,自是,一愿,一随。

第三十九章 博弈对垒,信由心生
对于林晚的张扬呼叫,顾相言无动于衷。
鱼樾听着楼下一声高过一声的亲昵称谓,笑着推他:“有小妞找你。”
顾相言撑起胳膊,直勾勾地盯住她,似笑非笑道:“你好像很高兴有小妞找我。”
“来者皆是客。”她眨一眨眼,认真道。
“她是客,你是主,女主人的身份适应的不错。”顾相言弯一弯唇角,暧昧的气息里是藏不住的笑意,“很好,值得奖励。”说着,低头在她额头温柔地印上一吻,旋即起身,端起桌上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浅浅尝了一口,见鱼樾坐直了身子,又俯身将杯口凑至鱼樾唇边:“热度正好,喝掉。”
一股呛人的辛辣味直直冲入鼻端,鱼樾急急别脸过去:“姜汤?”
“是。”
“顾相言,我一向不喜欢这种味道。”鱼樾皱眉。
“我没忘。”顾相言叹气,伸手轻轻扣住她下颌,将她脸庞转过来,像是哄诱小孩子一般,声音极轻极柔,“但是良药苦口,何况我又加了红糖一起熬,乖,来喝掉。”
鱼樾被他的温柔熏得脸红,微微低头道:“我又没病。”
顾相言拿眼瞟她:“那个……你不是痛么?”
鱼樾迷惑地望他一眼,转瞬却立马会意过来,心道真是不能无故扯谎,但她瞅一眼杯中泛着姜汁的粘稠红色,推诿道:“那个……现在已经不痛了。”
“你是想让我喂你?如果你喜欢,我不介意。”
顾相言似笑非笑地盯住她瞧,作势要去喝,被鱼樾一把抢走,仰头灌了下去。但她喝的过于猛烈,甜辣之气呛入肺腑,引起一阵咳呛。
跑上二楼的林晚心中藏着疑问,不及细听屋内传出女人的咳嗽声,一把推开门,焦灼的声线中夹杂了几许尖锐。
“你告诉我,小羽口中的姐姐妈咪是个什么意思……”
但她很快止了声音,眼见顾相言揽住一个陌生女子,正轻拍其背为她顺气,距离之近可谓呼吸相抵,状态亲昵似正卿卿我我,又瞧他满脸关切之情毫无遮掩,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地阴沉了下来。
曾经,他的私人物品决计不会让她靠近半分。这间屋子,这席床,她只有趁他不在偷偷地躺过一宿,岂料第二日便被他赶出了别墅。而她自从三年前见过顾相言一面之后便四处打听,知晓他于女人有着不同寻常的洁癖,不愿让任何女人靠近他半分,是以她才不得不以死逼迫父亲放弃留学多伦多,又舍弃亓海市著名的S大,特特跑到江城来上大学,不过是为了他顾相言。
为了接近他,她甚至放弃千金娇女的身份,跑去学习家政试图曲折救情,被他撵走后才又不得不搬出林董的身份来让顾相言照顾她。
可如今,一切计划都好好的,为何突然冒出来一个病怏怏的老女人?她又凭什么可以在她眼皮子底下坦然地拥有这一切?
林晚越想越恼火,越想越委屈,眼眶红红着喊道:“顾相言,你不能辜负我!”
顾相言也不看她,只是略一思忖,淡淡道:“林小姐,我与你相识不过一个月,相见不过十次。”言外之意,他不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
“可我已经暗恋了你三年!”她咄咄逼人地质问,以期得到回应。
顾相言见鱼樾止了咳,放下心来,也不惊诧好奇于林晚口中的“三年之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声音却明显冷了几分:“可我对林小姐没有丝毫男女之情,过去没有,现在不会,将来更不可能。”
斩钉截铁,远远胜却言语的冰冷,语气坚硬,不留丝毫余地。
对于这般当众直白地被人拒绝,是林晚一生中从未有过的事情,且被她引为是这一生的耻辱。她恼羞地涨红了脸,眼中一汪清泉晕染了脸上的妆容,不退不进,只是站在那里饮泣。
鱼樾唇角翕动,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闭口不言。
她很清楚,此时此刻,无论她说什么,在林晚眼中,她都是在以一个胜利者的身份炫耀张扬,只会让林晚更下不了台面。
但她的这种顾虑,在林晚看来,却是一种怯弱无能。她极其鄙夷地瞪一眼鱼樾,似是忽然恍悟到了什么,猛地下了狠劲,上前一把去拽鱼樾。
鱼樾不妨,被林晚拉扯着扑倒在床侧,因了顾相言侧对着林晚,虽然眼疾手快,却也是慢了一步,只来得及伸手护住鱼樾的额头,但她后背的伤口却被扯裂开来。
鱼樾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抬头间,正瞧见顾相言一把将林晚狠狠地推开,力道之大迫得她踉跄着连连后退数步。
林晚一手撑住墙,不知为何竟是也不恼,咧嘴笑道:“顾相言,我知道你一向讨厌女人接近你,就算你不喜欢我,也不用拿这么一个货色的老女人在我面前演戏。”
鱼樾叹气,抬眼仔细瞅一眼林晚,见她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虽是红着眼眶,脸庞终究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青春气息,再一想自己,二十八岁的年纪,多年打拼,常年熬夜工作,眼角余纹怕是早已悄然生长,又兼之大伤出院,脸上不仅没了血色红润,多日未曾清洗,被人看在眼中,定然是邋遢的老姑婆形象。
她又转眼去看顾相言,见他嗫喏着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压抑着满腔怒气,低沉声线浸满阴寒之气地道出一个“滚”字,眸光落叶般快速扫过林晚,却似利刃一般能将人凌迟。
对于林晚这般气急败坏的胡搅蛮缠,他有杀手锏,只是顾虑着不愿说出口罢了,鱼樾又叹一声。
林晚对于他的怒斥却是浑身打了一哆嗦,她忽地想起当日撵她走时顾相言从二楼朝她仍的一个手机,浑身粉碎,尸骨无存。
她有些后怕地朝门口退了两步,拉住不知何时进门来的顾小羽挡在自己身前,却也不肯离开,使劲咬一咬嘴唇,恨恨道:“我就是不走,该走的是这个女人!顾相言,前两天出差在酒店,我设献身之计,是我不对,可是我的身子早已被你看光了,你要对我负责!”
顾相言生怕鱼樾生了误会,急急低下眼皮,正瞧见鱼樾抬眼看他。
她的眼中没有一丝询问和猜疑,亦没有气恼和不满,弯弯的眉眼溢满了浓浓的笑意,整个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她还真是一点都不吃味!
顾相言有些负气地别转头,对于林晚的控诉只是冷冷道:“依林小姐之意,若我同老朱前往尼格瑞尔走一遭,莫不是海滩上的所有女人都需要我们负责?”
他口中的老朱便是前一次随他一同前往澳门处理公务的朱寻常。那天夜里顾相言接到林晚电话,无论如何定要他前去一叙,他不动声色地拉了朱寻常一起赴约,敲门之后,门开之际正望到林晚着一件黑色超短迷你吊带睡裙,惊得朱寻常微微发愣,倒是顾相言一脸沉着地说了一声晚安,转身就走。
此刻,他的语气净是淡漠,一点揶揄的成分都没有,但是林晚思及先前难堪,仍是倔强地大声道:“顾相言,你别忘了,我父亲当日是怎么交代你的,你又是怎么应允他的,我们林家对你有多大的恩情,你心中有数,你莫不是要做一个忘恩负义之人?”
顾相言忽地愣住,眸光有意无意地扫过顾小羽的唇,沉沉道:“林家的恩情,我早已数倍奉还。”
林晚低头看一眼顾小羽,笑的肆意而张狂:“难道在你心中,恩情是可以用金钱衡量和终结的?你别忘了,当年如果不是我父亲可怜你,收留你,提前预支你三年的薪水,他……”
她故意顿住,见到顾相言陡然紧张的眉眼,竟是得意地笑出了声。
呵,既然他让她当众难堪,她也不必再留丝毫情面。
对于林晚的这番威胁,即使顾相言刻意隐忍和克制,鱼樾仍是感触到了从他身体中传来的那抹微不可察的颤抖。
他在害怕着什么?
鱼樾不动声色地左右逡巡,见两人眸光焦点都有意无意地落在顾小羽身上,虽不明事情缘故,却也知非同小可。她见林晚欲开口说下去,抢先一步大声道:“这位林小姐,你方才不是想要知道小羽口中的‘姐姐妈咪’是什么意思?”
林晚一怔,果真瞅她一眼,翻着眼皮故作一脸嫌弃,神色却是遮挡不住的好奇与疑惑。
鱼樾见她上钩,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脸上扯出一抹略显夸张的灿烂的笑,顾自说下去,“我是顾相言的妻子,小羽是他的儿子,那么,小羽当然要喊我一声妈咪,是不是?”
顾相言听她所说,倒是愣了一愣,此前她犹豫推诿着不肯搬来,此番在外人面前又何以如此言辞凿凿地宣称她是他的妻?
但他见到她脸上有些过分的笑,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只是在帮他解围而已,虽是微微失落,心中仍是一软,不由地轻轻去握她的手,却被鱼樾一把反握住。
鱼樾想,既然顾相言生怕鱼樾误会他拿她当挡箭牌,不愿将“她是他妻子”这手牌抛出去截杀林晚的盛气凌人,那么,就由她来。
但是,当她说出那句犹如宣誓主权一般的话语时,心中竟是盛满了不可名状的喜悦。
鱼樾明白,她实在是很喜欢,很喜欢做他的妻子。
但她的那句话对于林晚来说,却是晴天霹雳。她愣了几秒,忽地睁圆了双眼,不可置信地尖叫道:“怎么可能?不可能!你骗我,是不是?你这个老女人,顾相言怎么会喜欢你!”
堂堂众宏投资董事长的千金,为了一份遥不可及的情感,竟是不顾了仪态地嘶吼,着实令人不忍,但鱼樾不去理她,笑得更是温婉:“看你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我大你十岁,的确称得上是老女人,可你有曾想过,为何他愿意娶一个老女人而对于你的主动献身却无动于衷么?”
她轻轻地舒一口气,不待林晚质问,顾自一一解释起来。
“第一,方才你进门时不曾敲门,且不论是否属‘私闯民室’,却足以表明你是一个不懂礼貌,没有教养且极其粗鲁无礼的女人。”
“第二,你趁着出差之便,主动献身,试图引诱栓牢男人的心,这么随随便便不懂自尊自重的女人,红灯区一抓一大把,怎么会缺你一个?”
“第三,尚不论你曾留学海外,但就一名准大学生来说,推搡之举行为野蛮,撒起泼来却又幼稚的可怕。”
“那么,试问林小姐,有哪个男人会喜爱一个粗俗无礼性情随便不自重又野蛮幼稚的女人?”
字字属实,句句要害,林晚毕竟年纪尚轻,性情虽是嚣张跋扈,但是对于鱼樾尖酸刻薄的指责,竟是呆呆怔住,颤抖着手指了许久,终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径自浑身打颤。
顾小羽早已悄悄从她身侧移开了去,此刻见室内气氛诡异的很,倒是背着一双小手,扁嘴道:“林晚姐姐,姐姐妈咪讲的很有道理哦,男人是不会喜欢张牙舞爪没有修养的女人的,等我长大了,我也一定不会娶这种女人做老婆的。”
林晚好似突然回了神,死死盯住顾小羽,像是要将他吞进腹中一般,咬牙切齿地扯出一抹哭腔道:“你们……你们合伙欺负人!”说完,将三人左右一望,竟是无一人再愿搭理她,终是狠狠跺一跺脚,嚎啕一声大哭,转身跑了出去。
哭声由近及远。
顾小羽无奈地耸耸肩,一本正经道:“爸爸,你如今有了姐姐妈咪,可不能再去招惹林晚姐姐,脚踏两只船的男人可不是好男人。”说着,扭身就走,走到门口却又停住,回头望着鱼樾,一脸崇拜地笑道:“姐姐妈咪,你真是厉害,将坏脾气的林晚姐姐都说哭了。”
看着他背影很快地消失在门口,鱼樾哑然失笑,抬手去捏顾相言的手指,故作不满道:“喂!顾相言,将小妞说哭的好像是他吧?”
“你们姐弟一人一份,都跑不掉。”
“顾相言,我说了,我不是他什么姐姐!”鱼樾皱眉。
顾小羽尚且年幼,他顾相言何以口口声声让儿子唤她为姐姐?
但顾相言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再次同她争辩,他只是半跪在床前地毯上,伸长了手臂揽住她腰,仰头望住她,开口解释:“小羽……天生单侧唇裂……那时,刚毕业不久,没钱手术……林董体恤……”
他明明是一眨也不眨地望住她,鱼樾却明显看不到他眸光的焦点,他的心好似魂游太虚一般,飘飘浮浮的落不了岸,声音亦是平日般的低沉冷静,话语断断续续,音调与呼吸却明显急促许多。
那一段时日,跌进地狱之渊的,非她一人。
方才他那么焦灼害怕于林晚说出事实,不过是不愿顾小羽心生疑虑,担忧于早熟的他觉得同旁人有何不同之处,从而心生烦恼。
鱼樾伸指遮住他唇,刻意遮掩心底冒出的一股股酸涩,笑着阻止他:“小羽被天使吻过,又有你这样一个好爸爸护佑左右,此生必定一世顺遂。”
顾相言心中柔柔软软的似是一团棉絮,他只是轻轻咬一咬她的指,又别开脸去,浅浅道:“但是我对林晚她……”
但他尚未讲完,已被鱼樾捧住脸颊,俯身吻了下来。
落吻之前,他听到她含笑的声音,透着无比的笃定。
她说:“顾相言,我信你。”
即使历史作梗,一旦落下心念,信由心生,她依旧选择做一只义无反顾的飞蛾,勇猛而又坚定地朝火焰扑去。
可是,不久之后的某日,在她折返于亓海,面对“夜雾”肆意的狂笑,她竟是不知,一只小小的飞蛾,是否终能跨越她与他之间那条不可逾越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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