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无鱼

人生中,她与他再次不期而遇,一路跌撞,频频相误又相顾,终是一步步揭开旧日恩怨。职场里,早已破茧成蝶的她坚守着独立奋斗的姿势,却未曾料到风起云涌的职场阴谋,早已侵蚀骨髓,于她命脉中翻滚。坎坷波折,舞在情义利刃之上,乾坤扭转之际自有权谋在后。而之于她和他,抉择何如,自是,一愿,一随。

第二十五章 鱼见之章
鱼樾是被女人的一声尖叫和一通噼里啪啦的杂乱声惊醒的。全然没了昨夜的痛感,她一个激灵蹦下床跑出卧室,揉揉惺忪睡眼,正望到楚初一和顾相言僵持在门口,小眼瞪大眼,一个满眼警惕双手叉腰,一个漫不经心单手持勺。
他昨晚明明,明明已经离开了公寓,何时转了回来,又何故系着围裙一副厨子打扮?
顾相言见鱼樾头发蓬松目光迷惑地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流转,极力克制住想要帮她打理鸟窝一样头发的冲动,面无表情道:“鸡蛋煎的老了几分,楚初一功不可没。”说完折身进了厨房。
昨晚他再三确认鱼樾已经没什么大碍之后才决定离开,将那片药交给一个相熟的医生去化验之后本欲驱车回江北,不知为何总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牵挂,便又交代沈铎多照顾小羽一晚,自己将车开到了紫川小区。
他在楼下站了许久,中间似是鱼樾起床倒水喝,房间的灯光亮了片刻又被熄灭。
可他在口袋里发现了鱼樾公寓的钥匙,是他离去时忘记留下,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当时是无意还是有意行遗忘之事。
对于楚初一,他一早便从侦探那里看到过她的相貌,知道她同鱼樾住一起,关系甚笃。
可楚初一从未见过他,又从未见鱼樾带男人回公寓,是以方才进门听到声响看到男人的身影时立马将他当做了闯空门的小偷,这一会见到鱼樾无动于衷的反应,虽会意到是她生了误会,仍是愣愣地冲他喊道:“喂!喂!你谁啊?你怎么认识我?”
厨房门关着,顾相言假装没有听到。
她将矛头转向鱼樾,笑的妩媚,风情万种地撩发:“老鱼,你终于带男人回来了?可是电话里的那个男人?”
鱼樾不理她,懒懒道:“你怎么提早回来了?”
楚初一一愣,狠狠踢了一下行李,大步迈过来,一下子紧紧抱住她,有些哽咽地说:“老鱼,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
鱼樾故意黑脸:“昨晚我不是已经报平安了么?”又一思忖,低低道:“女人,昨晚我致电给你时……”
“是是是,奴家当时正在往机场赶,奴家这么着急的提前回程,还不是因为奴家放心不下你,怕你被别的男人给吃的一干二净。”
楚初一说的娇柔,鱼樾却听得心中酸涩,致密好友,不过如此。
她只是极力控制住情绪,调笑楚初一:“女人,你就这么舍得将肖恩单独留在外地孤苦伶仃地独守空房?”
“哼。”楚初一又嘤咛一声,继而放开她,盯住她一个劲地眨眼睛:“一等项目结束他就会回江城,倒是老鱼你,这个型男到底是谁?虽然比肖恩差了那么一丁点,却也是人中极品,快如实招来,你们昨晚是不是这个了?”她不容鱼樾插嘴连珠炮地一口气说完,还不忘不怀好意地比划着爱爱的手势,又怕顾相言听到似的,凑近了压低声音道:“他那个,那一方面,厉不厉害?”
鱼樾失笑,昨晚她连房内多个人都不晓得,还能发生什么事?至于那方面……鱼樾忽然红了耳根,下意识地掩饰着一掌拍掉楚初一比划的手,没好气地笑:“女人,我可没你那么饥渴。”
心里却不是不感动的,楚初一为了她,宁愿舍弃同肖恩的最后美好时光。
是了,鱼樾怎么也未曾料到,楚初一赶回江城之前的那段时光,是她和肖恩在一起的最后美好记忆。
在这世上,难测的不仅仅是岁月的始料未及,更是隔着肚皮的人心。
顾相言只准备了二人早餐,牛奶和自制土司汉堡,里面加了煎蛋生菜和黄油,式样美观内容丰富,楚初一却非要一起上了餐桌,美其名曰人多热闹,可顾相言坐在那里丝毫没有再多做一份的架势。鱼樾便将自己的土司汉堡推到楚初一面前,起身想要去厨房取些别的凑合着吃,却被楚初一一把摁住。
“这可是顾先生专门做给你吃的,我岂敢受之?”楚初一笑着晃她肩,不自觉地瞟一眼顾相言。
呵,这个男人方才只是扫了她一眼,楚初一便觉得浑身发冷,可见他多么忌讳做的早餐被别的女人吃掉。他望着鱼樾的眼神亦是冰冷深沉,可那眸底总是多了许多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隐忍和柔情。
楚初一从前便知晓顾相言是鱼樾藏在心底的一根刺,也曾想过若有一天见着了他,怕是会不顾姿态地开口辱骂他,可如今第一次相见,她便觉得,也许他当年的负心只是一个误会,可他为何不向鱼樾解释清楚?难道是有一些不能言说的苦衷么?
她若有所思地倚在卧室窗前,一边打电话给肖恩,一边望着楼下顾相言离去的身影。肖恩没有接听电话,楚初一留了语音,转身正看到鱼樾端着一杯热奶和一个托盘,盘中摆着两片吐司和一个水煮蛋。
“这才是最爱。”楚初一撇嘴接过,一边吃一边嚷嚷,“本美女从不爱吃煎蛋和生菜,他也忒小气,好像我刚刚想吃的不是那份早餐而是他这个人一样。”
鱼樾笑:“好了好了,这不正在弥补我们的大美女的么。”
“果真被睡了是不是?胳膊肘都开始往外拐了。”她口无遮拦地开始故作讥笑。
鱼樾也不恼,默默叹一口气道:“我和他,不可能了。”
天气渐凉是在数日风雨之后,可那封红色信函侵占她生活的脚步丝毫不受影响。
鱼樾对助理小楚无比信任,心底里却终是有疑,渐渐便告诉她死亡预告信封已不再寄来,暗中偷偷观察起公司的每一个人来。但是时日久了,她便觉得每个人都可疑起来,待从繁忙的工作中透出一口气时,一边轻啜着咖啡,一边嘲弄起自己来。
她想,她怕是又新添了一项心魔,不是什么好兆头。
这一天,鱼樾起的很早,心有不安之下悄悄躲在大厅一角偷偷观看,可没多久电话就响了起来。
“哪位?”鱼樾问。可电话那端没人出声,只有一些杂乱的声音,刺啦刺啦地响。鱼樾低头看手机是否有信号,那边却挂了电话。等十点过后她走过去查看,一模一样的信封正在老老实实地躺在那,好似正在嘲弄她的小动作,拙劣的演技。
鱼樾惊出一身冷汗,瞬时觉得好像有无数双眼睛在一起盯着她瞧似的。一定是那个电话,鱼樾飞快地打回去,对方却是关机。
她想要直接扔掉信封,却又鬼使神差地打开来看,只见信上比平日多了几个字,“不用大费周章,我们很快会见面的。记住哦,不要穿高跟鞋。”语气给人的感觉变了,不再那么冷冰冰的,却更是张狂的令人发指。
临近下班时,鱼樾终于耐不住,将工作一一安排好想要早退,刚出门便在人事部外撞见方慕。
方慕一点也不惊诧,神色平和地任凭人事经理与之介绍。
“方先生,这位是我们公司游戏事业部的首席制作人鱼樾女士。鱼制作,这位是方杰猎头的合伙人方慕先生。”
不知为何,鱼樾心中“咯噔”一下,突地想起和张季末角逐首席职位时曾有猎头不断骚扰让其跳槽的事情来,隐隐有些不舒服。此前,从方慕的只言片语中她意识到他的工作性质和楚初一一模一样,只是涉及行业主要在房地产这一块,如今竟也打起了游戏行业的主意?还是,另有所图呢?
她心中嘀咕不安,面上却不动声色,决定以静制动。
“幸会。”方慕首先礼貌性地应对,客气地笑,丝毫让人看不出来他与鱼樾早已相识。
他果真遵守了承诺,果真视她为陌路人?
鱼樾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回以公式化地微笑:“幸会。”
絮叨不过三两句,眼见人事经理一路将方慕送了出去,迎面正撞见许又夏。
许又夏与方慕早已错肩而过,视线仍是不舍离开,频频回头张望,直至眼巴巴地看到他身影没入电梯拐角处,这才跑到鱼樾面前,有意无意遮遮掩掩地打听起来。
鱼樾知晓她的小心思,怕是方慕这幅漂亮皮囊一眼便入了许又夏法眼,但她又是一个物质化的女孩,总会再多关心一些现实问题。
鱼樾不愿让她心中结了疙瘩,避去和方慕早已相识之事,只是淡淡一一回道:“姓方名慕,是一家猎头公司的合伙人,旗下有二十多人的顾问团队。年薪?这我可不清楚……”
此前,方慕曾有意无意地问过鱼樾,他说学姐,你在互娱这么多年,不会没想过跳槽吧?现在手游那么火,你又是一难得的人才,猎头还不是得将你当成鸡蛋里的缝,死咬住你不放?
那时鱼樾毫不在意他话中意思,只是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你小子,真会比喻,臭鸡蛋才吸引苍蝇呢,我可不臭。
此时这一番行为,鱼樾总觉得哪里有所不妥,但对于毫不在意之人,她又不愿多花心思去琢磨,很多不好的思绪也只是一闪而过,并不去过多在意。
但许又夏却有些兴奋起来,方慕的身份在她眼中,不正是一个活脱脱的潜力股吗?
“可能会有七位数哟!”许又夏双眼突地放光,灼灼生亮,见鱼樾不解,嗓音不自觉又尖锐高了几分,很是熟络地解释,“你瞧,按年产单业绩人均五十万计算,除去员工薪水福利,以及在江城中环内租金每月三万的成本,利润分红有这么多。”她双手比划着,尽是兴奋。
“又夏,你……”鱼樾好奇,虽然她有楚初一这个百万猎头顾问的好闺蜜同住一个屋檐下,除了每个季度都会看到她抱回厚厚一摞现金佣金外,从不打听猎头公司的盈利模式。莫不是许又夏也有这样的好朋友?
许又夏却好似鱼樾误解似的,急急阻断她道:“我……我只是有个做猎头的朋友。”
此时的鱼樾并没能完全理解她话中的意思,误以为许又夏是怕她误会她会跳槽之事,只是笑着宽慰道:“这年头,谁还没几个猎头朋友呢,你说是不是?”
许又夏一怔,立马附和道:“鱼姐说的是。”
鱼樾笑吟吟地走开,驱车前往常以生的诊所,却在诊所门前的一个折弯处,远远地,她望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推门而出。
她的心,突地咯噔了一下,急急将别克车开进一个弯道小巷中。
常以生正在收拾桌上撒出来的茶渍,见到鱼樾,有些意外地皱眉道:“你比预约时间提早了四十分钟。”
鱼樾盯着他瞧,笑道:“老常,作为朋友,我早一点来你便可早一点下班,这可全是为了你着想,你这人怎地不识好歹,怪不得至今仍是光棍一个。”
“我和你不是朋友。”他沉着脸,不顾鱼樾肆无忌惮地嘲弄,“请你出去,四十分钟后再进来。”
鱼樾撇嘴,不明白这是他一贯的坚持,还是怕鱼樾看出什么端倪,但看他一脸固执也只能作罢,摆摆手道:“顽固不化,祝你找不到女朋友。”说着,果真拉门走了出去。
常以生心中想笑,却终于没能笑出来。
两个小时前,顾相言走进他诊所的那一刻,他就觉得,这个男人是来找茬的。
他只是沉着地坐在他面前,并不同往常病人那般讲述自己遇到的困惑,只是闲闲地咨询一些心理病及催眠术的术语之意。常以生起初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一一作答,及至后来他终于恍悟,他咨询的思路和他出版的那本《心理催眠术》如出一辙。
他有些警惕地问:“顾先生,您今日来不会只是和鄙人讨论在下的书吧?”
顾相言抬眼望他一眼,决定开门见山,静静道:“鱼樾得了重创应激性心理障碍,想必疗效并不显著。”
常以生一愣,心池忽地波动,抬眉瞅他一眼,端起桌上茶杯喝一口,故作镇定道:“对不起,我并不认识顾先生口中的女士,如果顾先生质疑我的专业性,大可另寻他处。”
说完,又就着杯口轻啜了一下。
顾相言一早便瞧见茶杯是空的,见他这般装模作样的敷衍,想必刚才的试探必是实情,脸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沉甸甸的,但是为逼他说出病因,只得冷冷地戳穿他,以便挫挫他的锐气。
他说:“可是常医生,我刚才并没说明鱼樾是位女士。”
常以生果真又一愣,对待病人他一贯善于把控全局,让他们随着他的思维去思考,前有一个鱼樾,今又来个冷酷的男人,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舒一口气,捏着杯子去添水,打算耍赖:“我只是猜测而已。世人都知道,男人之间讨论的话题总不会偏离女人……”
“我要看她的病历。”顾相言不耐烦地打断他,直言来此的真正目的。
“无可奉告。”常以生拒绝的很干脆。
顾相言一早便从相熟医生那里取得了从鱼樾房内偷出的那粒药的检测报告,结果显示那种药根本不是治疗胃病的药,而是一种缓解精神疾病的特效药。后来,沈铎查出鱼樾有出入常以生诊所的记录,更是得知这个常以生素来以坚守客户隐私而著称,是一个油盐不进的顽固派。
但无论顾相言如何的咄咄逼人,有关鱼樾的病因,常以生一个字都不肯透露。
他想起最后一次对她催眠时所见到的场景,她急匆匆地赶往机场,可是为了眼前这个男人?她那种自我坚守的逃避,也许是为了更好的维护,可所有的一切,会和眼前这个男人有关么?
顾相言一早便预付了问诊金,常以生不想和他对峙,却也如论如何不能赶他出门。
两人一直僵持到预定时间,助理前来送客,常以生盯着顾相言明显落拓的神色,终于有些不忍道:“有些时候,糊涂点对谁都好。再者,鱼樾的病,无伤大雅,不需介怀。”
顾相言一怔,脸上明灭不定,终于起身告别。
走至门口却又顿住,只是回转身低低道:“谢谢,还请常医生不要对她提及今日之事。”
他见常以生郑重地点头应允,终于放心离去,他知道,他是一个可信的男人,可他哪里知晓鱼樾刚刚已经窥见了他?
常以生本想交代助理,此后若再有这位顾先生的预约,一律借故推掉,又一想,他这样一个聪明的男人,定不会前来二次,也便作罢。
鱼樾倒是老老实实在外厅候着,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翻着杂志,四十分钟后她重新进门在他屋内晃悠时,常以生果真只字未提顾相言。
鱼樾旁敲侧击地探了下口风,想问是否有人前来打听她的事,却又生怕是自己多情说出来被人耻笑,见常以生一个劲地敷衍她,心中叹气,只好坐下来说正事。
“最近总感觉有人跟踪我戏弄我……”
“你应该报警。”他打断她,埋头在纸上写着什么,看都不看她。
“你知道我……”
“有无证据?”
“没有。”她摇头,想起那些血色预告,又急急点头,“算是有。”于是,一一讲明了信纸上的字——不要穿高跟鞋。
常以生沉默许久,终于异常凝重道:“你怕以为这一切都是有人故意戏弄于你,从而觉得被人跟踪,是害怕心里生了暗影,得了被害妄想症?”
“也许是你书中所说的即视现象,但谁又知道呢。”她叹气。
“鱼樾,”他想了一会,终于正色道,“你不是一个病人,或者说不是一个合格的病人,你的一切心理测试比正常人还要正常。对于这件事,你应该求助人民警察。”
“你就这么相信我?”
“有时候人的感觉比什么都真实。”
鱼樾叹气,果真是有人想要了她的命?
开车回程的路上,鱼樾心情更加沉重起来,不由频繁观测长时间跟在她屁股后面的一切车辆,行驶一半时,多日恐惧终于莫名一股脑跑了出来,情绪臌胀的一发不可收拾,内心遏制不住地咆哮起来。
去他的夜雾杀手!去他的血色预告!
公寓门前排水通道正在修整,车开不进,鱼樾将车远远停在了小区一角。她取下车钥匙步行,穿过小区中央的小花园,行经一片草坪,再路过一方灌木丛便是她所在的110栋楼,可在她从草坪走过灌木丛时,异常安静的空气突然多出一个粗重的喘息声。
那声音,再清晰不过,幼时同父亲张教授一同观听过无数次的,是她极为耳熟的山野猛兽垂涎吞咽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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