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顾无鱼

人生中,她与他再次不期而遇,一路跌撞,频频相误又相顾,终是一步步揭开旧日恩怨。职场里,早已破茧成蝶的她坚守着独立奋斗的姿势,却未曾料到风起云涌的职场阴谋,早已侵蚀骨髓,于她命脉中翻滚。坎坷波折,舞在情义利刃之上,乾坤扭转之际自有权谋在后。而之于她和他,抉择何如,自是,一愿,一随。

第十章 隐秘
灯光明明过于惨白,亮刺刺的直逼人心,落入鱼樾眼中,却昏黄暗如烛火,淡淡光晕洒在顾相言俊美的五官上,像是渡了一层琉璃,美好却遥不可及。
鱼樾收回目光,低头浅语:“对不起,对不起……”
她终于知晓是她错了吗?
顾相言眸光一闪。
方才他和客户吃完饭,经过虚掩的包厢门口时,隐隐约约的低泣声像鼓一样敲打着他全身每一个细胞。他就知道,这该死的女人,不是她鱼樾又是谁!他恨她,恼她,怨她,可当目光触及到那一耸一耸的瘦削肩膀时,他并不知道内心深处那堵坚盾一般的冰墙一下子塌了下去,只觉莫名的气愤,好像是他在欺负她一样。
她倒好,顺手灌他一脖子酒,又装疯卖傻的在他身上胡作非为,顾相言刚软下去的一颗心瞬间又冷冰冰的刺骨,直至听到她那一句温温软软的道歉。
若她承认错误,是否可以原谅她,包括原谅六年前发生的一切和她相关的过错?顾相言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此刻却莫名焦灼地想知道这个答案。
他定定神,沉沉道:“嗯?知道错了?错哪了?”
“对不起,不该……不该用酒浇你。”鱼樾眯着一双醉意朦胧的眼,咧嘴笑,“先生这衬衫多少钱,我……我原价照赔就是了。”
是死不悔改,抑或她从来未曾心存愧疚?还是,他又在自作多情?
顾相言一颗心热了又冷,眼底莫名溢出一片痛楚。
鱼樾脸上堆满笑意,言语却极尽淡漠疏离,听去干巴巴的不带丝毫感情,身子却又像一条癞皮狗似的直往他怀中蹭。
顾相言用另一只手撑住她额头,冷冷道:“鱼小姐,请自重!”
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光芒熠熠盯着她瞧,待视线密密匝匝的绕至她右侧额角,顾相言心脏猛地一缩,像被人狠狠掐了一下似的。他抬手将鱼樾额头垂下的一缕发丝轻轻撩上去,眼眸突地一沉,冰冷至极。
鱼樾光洁的额头在灯光下散着幽幽的浮光,但裸露在发丝下的那一条淡淡浅浅却长入发际的粉红色疤痕,像蜈蚣一样刺目异常地蛰伏在皮肤下,明显是手术后拆线留下的印记,若不细瞧,根本不易察觉。
那么长的疤痕,这六年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顾相言心中沉甸甸的,喉中甘涩,想问一个究竟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皱着眉,不自觉的用指腹一下一下轻轻摩挲那条疤痕,极其认真而专注,好像在摩挲着一件易碎的瓷器。
鱼樾醉意迷蒙中惊觉他发现了什么,神灵猛地一个激灵,身子向外一列,学他方才的口吻,冷冷道:“顾先生,请自重!”
因带着几分醉意,冰冷的警告声竟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撒娇气。但她闪身过于迅猛,头晕目眩之际幸而一只手腕仍被顾相言紧紧攥住才不至于摔倒在地,踉跄脚步尚未站稳,一团黑影却压了下来。
顾相言将她抱的极紧,惩罚似的紧紧嵌着她腰肢,似要将她揉进体内,血液相融,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再不分开。
“告诉我,怎么回事,额上的伤是怎么回事?”顾相言在她耳边郁郁吐出一口气,语气轻盈的可怕,幽灵一般飘进鱼樾耳中。
鱼樾身子一僵,愣愣道:“顾相言,这与你无关……”
“那与谁有关?嗯?那个潦倒落拓故作文艺的男人?”
他竟会说出这般吃味的话来?顾相言被自己吓了一跳,内心却有个声音在呼啸着叫嚷:承认吧,顾相言,你嫉妒的要死!
鱼樾却不知他所指,被禁锢的身子好似又躺在了那条又冷又硬的通往机场的水泥路上,周遭是喧嚣闹腾的,她却听不到任何清晰的字节,目及处一片血红,触手处一片黏稠,鼻息端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有什么东西正从体内一点一点流失。
昏迷前她对自己说:鱼樾,你又一次失去了生命中至为珍贵的东西。
及至后来醒转,面对医生下达的无情的判决书,她想,呵,失去的何止是一次又一次的至宝,而是她那仅存的一丝希冀。
此后,留予她的,则是永恒的绝望。
绞痛复又潮水般袭来,他的钳制却越来越紧,鱼樾结结巴巴道:“与你无关,顾相言,请你离开,我不想看到你……”
他的怀抱越温暖,她的心越凉,也越痛,可她却挣脱不开。
顾相言并不放手,只是将头稍稍偏移,深深看了她一眼,凉凉道:“若与我无关,这一脸泪水又是惺惺作态地流给谁看?”
她哭了么?竟然当着他的面如此狼狈不堪?
鱼樾极力吸一吸鼻子,岂料眼泪像断线的珠子,越落越急,不受控制。
“不许哭!”他心情烦躁地朝她低吼,用指腹一下一下地为她拭泪,却不肯放开她。
“请放我走!”她低头避开他的手,声音沉闷像是塞了一团棉絮。
即使穿着高跟鞋,鱼樾额头仍只到他下巴处,她将头一低,顾相言便完全望不到她任何神色,一时无措失却掌控一般,心中更是烦闷起来。
“放你走?放你回公寓去向其他男人索求安慰?”顾相言冷笑,“我也可以给你,只要你想要……”话未说完,一手强硬地抬起她瘦削下巴,双唇狠狠覆下去,一手粗暴地探进她衣衫内。
鱼樾愣了一愣,尚未来得及反应已是被他掠夺掉了所有呼吸。只这一吻,是从未有过的激烈和霸道,时隔六年,柔情不再,明显盛满了怒气。唇齿间溢着淡淡的烟草味,伴着他熟悉气息,仿佛瞬间抽空了她全部的力气,再也不能徒劳挣扎,唯有被动承受着他霸道的吻和触摸,像一块承受刀俎的鲤鱼,干涸缺水,呼吸困难,不知所措。
两颗心都是莫名的冰冷,贴在一起的身子却是滚烫的火热,熟悉的气息轻易便被撩拨开点燃了去。
“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个男人?你和他,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嫉妒之火已将他烧得口不择言,竟是在她耳边凌乱低喘着说出多日来的烦扰来。
鱼樾怔了一怔,不怒反笑,呼吸紊乱着含糊应他:“一个,两个,三个……好像挺多个,可是顾相言,这与你何干?”
明显感触到他身子颤了一颤,鱼樾长舒一口气,在她以为此番必能轻易摆脱掉他的钳制时却听他咬牙切齿道:“既是如此,再多一个也不算多,是不是?”力道又重了几分,直欲将她揉碎一般。顾相言却不管是否弄疼了她,修长大手从她腰侧一路辗转游弋,恍惚中触手光滑细腻的肌肤似乎爬有一条蚯蚓。他一愣,正欲进一步探究,唇上却被鱼樾猝不及防地狠狠咬了一口,血腥气迅疾蔓延而来。
顾相言停下动作,望着她血红的眸底闪烁着不安和惊恐,一双纤细的手微微颤抖,死死护住小腹,战战兢兢的模样像是连她自己的影子都能够被吓到。
他忽地厌恶起自己来。
这算什么?他在对她用强?此前种种机会皆被他错过,他总能在关键时刻按捺住冲动,只一味的想着等他们顺利毕业,他能够负责的那天,他再对她温柔以待。
多年来,顾相言每至深夜难眠时总会想这样一个问题:如果,如果当初他要了她,她是不是便不会轻易离开自己了?
可后来,他总是明白一切,从头至尾的失去,过错的那么彻底,很多东西终是无法救赎的。
两人对峙许久,顾相言忽地放开她,后退数步,神色阴沉沉地盯住她,冷硬地笑:“我竟然不知道你是属狗的。”说完,嫌恶地用手抿一抿唇,好似方才被他肆意亲吻啃噬的,是隔夜的馊饭。
鱼樾怔了一怔,脸色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她不动声色地紧抿着唇,一边理一理衣衫,看也不看他一眼,摇摇晃晃着夺门而出。
可他对她的那股小性子即使时隔多年仍未曾改变。
脚下越走越急,顾相言却不疾不徐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夜风浸有几分凉意,轻轻一吹,鱼樾头脑便清醒许多。她缓缓顿住,转身,神色似戚惶似无助,声音木然地冷言冷语道:“顾相言,请你不要再做这种幼稚无聊的把戏了好不好?”
顾相言只是盯住她看,语气带有几分讥讽:“我并不记得这条路姓鱼。”
过往行人望着他二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只道是小情侣生气拌嘴,眼神很是暧昧的流转来去。鱼樾羞愤,闷闷回头,逃窜的似有几分慌乱,岂料一脚踏上下水道口,鞋跟立马陷进了钢筋铁条之间。她使劲拽了拽,眼见顾相言在她身后不远处站在那里闲闲地望着她的徒劳,终于一咬牙,脱了鞋子,又拎起另一只鞋子扔进垃圾桶中,不顾他人异样目光,光着脚跑到路边拦了一辆的士,绝尘而去。
脚底被石子咯的生疼,咯得鱼樾心里难受极了。
是因着那双鞋子吧,才穿了两次的仿水晶皇冠缎面周仰杰,六千大洋,是她很喜欢的一款,就这样被她弃在下水道口和垃圾桶中,果真暴殄天物。
年轻司机见她一身狼狈,衣衫不整的模样,吓了一跳,好心提醒她:“这位姑娘,要不要报警?”
“不用。”鱼樾用手揉一揉脚,报了紫川小区地址,再不多一言,故作镇定地望着窗外,恰看到那个挺拔坚毅的身影从后视镜中一闪而过。
车子穿梭于喧嚣的街道,电台正有主播字正腔圆地报道新闻:“对于本市近日发生的连环凶案,犯罪嫌疑人已被证实为是从亓海市流窜来的‘夜雾的影子’,目前亓海市警方已正式介入江城调查,两市警方通过对犯罪嫌疑人进行的行为分析结果证实,其犯罪行为集中于深夜晚归有车一族的单身女性……”
生而为人,本就不易,还要时时提防处处小心以免无辜遭殃,鱼樾暗自一叹,莫不是尔白亦来到了江城?
顾相言方才望了一眼车尾,记住车牌号,弯身将卡在水道口的鞋子缓缓地拔出来,又走到垃圾桶旁,探手进去将另一只鞋子捞出来,来不及去取车,伸手招了一辆的士,神色淡淡道:“师傅,去紫川小区,右转走国定路,追上一辆车。”又对师傅说了车身颜色及车牌尾号。司机闻言,只觉是少有的惊险刺激,瞬间加大马力,依言拐弯,见他一手握着一只女式鞋子,甚是突兀,不识趣地开始没话找话说。
“先生,与老婆吵架了?”
“……嗯。”
“现在的女人,真是不得了了,脾气大的很,动不动摞挑子,尤其是职业女性……唉,先生,您老婆是有工作的吧?”
“嗯,有。”
“我就说嘛,她们呐,现在是能挣钱了,有时候薪水比男人挣的还要多,这在家里的地位啊就蹭蹭蹭的往上升,可不得了了,像我家那口子,活脱脱一个地壮星母夜叉,独揽大权,独断专行……唉,你瞧,是不是红灯前那辆车?”
“是。”顾相言面无表情地听他絮叨,略一思忖,“离远些,别紧跟。”
“得嘞,您瞧好,绝不让他们发现。”司机十分笃定地打包票。
一路小心翼翼跟到了小区,直至看到她闪身进了公寓楼,顾相言才又提着鞋子禹禹折返。
林晚还未曾休息,听到门外响动,忙迎了出来,眼见顾相言手中提着一双女式鞋子,其中一只上还沾有污渍,虽不明所以,长长睫毛仍是遮了眸底异样闪动,伸长了手要接过:“先生,让我来清理……”
顾相言侧身避过,淡淡道:“不必了,我来就好。很晚了,你去休息吧。”语毕,直奔洗浴室而去。
林晚盯着他背影瞧,似是陷入了痴迷之中不能自拔,许久之后,终是弯了一弯唇角,一如清高而孤傲的孔雀,又似带了三分阴戾之气。
顾小羽恰巧醒来找水喝,听到楼下动静,知晓顾相言方到家,光着脚滑至地板上,一阵烟跑出门,正望见爸爸冷冰冰的态度和林晚一双妙目盯着爸爸离开的方向看。小小身子依在二楼栏杆上,他一手揉着惺忪睡眼,一边托腮道:“姐姐,你如果喜欢爸爸,千万别动爸爸喜欢的东西哦,否则,他会生气的,爸爸如果生气,后果会很严重。”
林晚想着顾相言对那双女士鞋子紧张在乎的模样,抬头看一眼顾小羽,笑吟吟道:“怎么会?先生不喜欢,我便不去做。”
可她很清楚,这一句话说得,是多么的口是心非。
“爸爸这个人,”顾小羽叹气,“简直无可救药。”
爸爸从来只允许沈铎叔叔或其他叔叔来家中做客,莫不是他,他真的……喜欢男人?
真是一件伤脑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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