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九心下喊了句不好，就听她很不悦地道：“小九，你说这话，我听了可就不高兴了。我刚才为什么要跟你说，我开了那家女子武馆，就是想告诉你，我们虽然身为女子，但是不能妄自菲薄。” “在外人看来，我出身名门，家世顶好。可我不愿意别人用这样的目光看我，我想向世人证明，我王榕柳，靠自己也可以扬名天下。可是……我遇到了祁霁晃，那个战场上浴血奋战，奋勇杀敌的剿倭英雄。到现在，落了这么个下场。” 她说到这里，情绪突然就激动起来：“所以，你不要像我，要兼得鱼和熊掌，可以的，你可以的。我那时候被情情爱爱给迷了眼，放弃了我自己想要的一切，只以为嫁给他，是我此生最该圆满的事。” “可是我怎么都不会想到，在战场上扬手就能取敌性命的我，竟然生不出子嗣。酒九，你知道我知道的那一刻，心里有多绝望吗？我差点就要想不开了，那时候我也不过你这般年纪，哪里受得住这样的打击。” “是瑾闲这孩子，一直陪着我，本来自己也还是孩子，却像个小大人似的陪着我。后来，陈姨娘她们几个进门的时候，这孩子比我还气。所以那时候我就下定决心，要好好对他。我也知道，我跟你说这些很自私。可如果你也对他动了心，又为什么要犹豫？” 酒九看着她俯瞰着自己时的神情，过了好半天才道：“姐姐，我，我想想……” “当然，你也别太有压力。而我刚才说的这些”她微微起身，拍了拍桌上几张契书：“你给我收起来，要几个店面就用几个，不要再推辞。”说完不等酒九拒绝，转身离开了。 酒九盯着桌上的契书，陷入自己的沉思，连林康儿进来了都没察觉。 “东家，这些铺子……” 听到她的声音，酒九才回过神：“哦，这是夫人给的，要我们用着开铺子。” “这么多？夫人可真有钱啊！” 额，酒九有些无语，她怎么之前没发现这丫头这么财迷的？ “夫人虽然给了这么多，可是我们可不能都要了。到时候去看看，好好选一间，算是我们租用的，其他的得还回去地。” “嗯嗯，东家，是要这样的，我们可不能贪图便宜的。” 说干就干，吃过早饭，简单收拾了下，酒九就带了人出门。 自从那天夏祺玄和祁瑾闲相继夜闯她的闺房之后，酒九身边就有人事变动。 比如，林家父子只留了大儿子林平和小女儿林康儿陪着酒九，自己则带着二儿子林安、三儿子林健去听从夏祺玄的安排。 而他们带来的空缺，很快就被祁瑾闲送来的人给补上了。 他不仅送了四个护院随侍，还送了三个等级的丫鬟，一等贴身伺候的两个，目前是林康儿带着，跟着熟悉酒九的衣食起居各项习惯。二等的管院丫头三个，负责整个小院的大事小情，当然，主要是些琐碎杂事。三等的洒扫丫头四个，就负责内外院里里外外的打扫卫生杂事了。 本来祁瑾闲还送了几个婆子来伺候，被酒九坚定拒绝了。 笑话，本来这里就这么点地方，现在又来了这么多人，还要放婆子进来？那这里头就真是成了个小战场了！ 按规矩，新进伺候的丫鬟护院什么的，都得由新主子给赐名字，以示改头换面忠心于新主。 于是，出生于酿酒之家的酒九，给新来的丫鬟护院起名就是这样的：两个一等丫鬟，一个叫兰芷，一个叫秋清。三个二等丫鬟分别叫：琼苏、芙蓉、翠桃。四个四等丫鬟分别叫：佛香，朝霞，莲花，甘露。四个护院分别叫：春陵、寿泉、檀溪、淮源。 记得当时给他们起完名字，一旁的林康儿就开了句玩笑：东家，好大一股酒味儿啊！ 对此酒九却道：“我要让人家一听，就知道我是做酒的生意。” 也是从那天起，酒九要他们称呼自己为“东家”，包括林康儿兄妹俩。 林平倒是没什么，不过就是照做罢了。 可是林康儿却有些心疼。 以前，她家少东家有个亲爹护着，所以是“少东家”。可是现在，她要自己面对接下来所要应对的一切，身上的责任和担子也要重起来，再也不是过去那样无忧无虑的少东家，而成了“东家”。 唉，这一声“东家”，饱含来了她家少东家，啊，不对，东家的心酸苦楚。 抛开林康儿的感伤不提，酒九带着林康儿、兰芝和秋清，一起出发去实地考察了，看看王氏拿来的这几家店铺里，哪个最适合改造成酒肆。 本来酒九以为这几个店面的位置也就是不错，可却没想到，竟然是在明都最为繁华的朱雀街路段。 王氏当时留下的铺面契书，酒九今天只带了酒楼和点心铺子的出来，毕竟自己要开的是酒坊，自然得挨边才是。 “东家，瞧着这两间铺子相距不远，都是好地段，咱们该怎么选啊？” 看着林康儿一副苦恼的样子，酒九觉得有趣，只笑着问道：“那我们康儿觉得该怎么选？” “咱们总该是得在地段最好，人来人往的铺子里做生意吧！” “嗯，话是这么说，可咱们毕竟是开酒肆，这铺面位置……” 她还没说完，一直在她身后跟着的秋清向前几步到她身侧，语气恭敬地道：“东家，既然是开门做生意，那自然得选最好的铺子，酒肆也不例外。” “哦？那你说说看。” “东家，这临街的商铺向来人气都较高，且通常都在住宅区或商业区等热闹的地段，往来人群络绎不绝，这样的氛围极优越，客流也是极其稳定的，完全乐意保障商铺的生意兴隆。” 酒九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停下脚步，转头看着秋清：“秋清，你对这些很懂，还是专门学过？你说的这些很专业！” 秋清苦笑：“以前在家里的时候，跟着学过些。” 瞧她这样，酒九知道，这或许是人家不能提及的痛，于是笑着道：“那不管吧，你继续往下说。” “商铺发展到今天，虽然有了各种不同形式，但还是以人气客流聚集的地段为上等。在布置上，商铺多在宅子或者其他楼宇临街一面辟出一间或着许多间大门，其临街余房砌以砖墙，而店铺多在这一面敞开，作为出入的大门。” “嗯，说的是这个道理。商铺本是由市演变而来，而《说文解字》里将市解释为集中交易之场所，也就是现在所说的商铺。” “东家，您知道什么是拍子吗？” “拍子？” “拍子就是大一些的铺子临街一面，多添出的平顶房。这种房顶在雨天泛水时会向后倾泻，可以防止雨水由檐滴下，不会妨碍顾客的出入了，通常规模小的店铺没有拍子的增设，主要就是因为地方不够大。” “而这一类小巧的铺面在装修上，多用住宅内檐所用的扇，置之外檐柱间。这种扇通常比较玲珑轻巧，输入光线既多出入且便，故作多为粉饰所用。东家，从这一点来看，我瞧着这酒楼比点心铺子要适合。” 酒九一路都很认真地在听她说话，倒真没注意到她们就已经来到那家酒楼了，转头看了看，就又问秋清道：“怎么就觉得酒楼更适合？” “夫人那家点心铺子我们也知道，在明都也很有名气，可是那个铺面不是很大。而这酒楼是重楼店面，重楼店面就是有双层乃至三四层的店面。它上下两层间的关系，既可以密不可分，也可以各司其职，在图案上的变化也十分丰富。” “这一类铺面也有做了拍子的，拍子之上也许有楼，那拍子的平顶就成了露台。至于顶层的屋檐，就以滴水瓦檐为佳。也偶有用平顶拍子的，不过得精心设计，做好防护，这类重楼店铺一直以来都甚是受欢迎。” “因为既遵循了顺应自然的原则，亦兼顾了商铺经营的便利性。这家酒楼就是这种，粗略看一下，就也可以知道，这是最适合开酒肆。毕竟酒肆不仅要卖酒，存酒更为重要。” 酒九瞧着秋清说这些时，眼睛里就差迸出光来，她就非常好奇了：“秋清，听你说了这么多，我却对你更有兴趣了。” 她这话一出，秋清一愣，微微红了脸，有些不自在地道：“东家，这些都是以前知道的，本来以为用不上的，也以为过了这么久都忘了，没成想倒还派上点用场。只是不知道这些有没有给东家些帮助，毕竟说的也都是些民间知道的，不是专门学习的。” 见她这么说，酒九也不打算为难她，笑了笑道：“你别太紧张，以后和我接触多了就知道，我和一般的闺阁小姐可能会有些不一样。或者你问问康儿也行，我虽是你们的主子，可不希望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主子，我更想和你们做朋友。” “要说起这个，我也觉得有些无奈。这里尊卑有别，我人微言轻，改变不了太多，可以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不过你们放心，管不了别人，我身边的人还是可以顾及到。” “所以，你们以后在我这真不用这么紧张，也不用这么卑微。秋清，你不愿意说我不会强问，我知道你有自己的难处。不过我还是很感动，也很感谢你，今天跟我说了这么多，可以让我少走了不少弯路。最后我决定，咱们就租用夫人这间酒楼，来改造成酒肆！” “租用？”林康儿有些惊讶：“东家，夫人不是说这店面就给您吗？你看这契书都在……” 林康儿话还没说完，酒九就皱眉瞪了她一眼：“康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谁跟你说，夫人就给我用了？是，这些契书夫人给我了，可是咱们自己可不能这么恬不知耻地就收下了。要么我就不用，要么就要给租金，给定钱。” 说完又语重心长地道：“你看看夫人这铺面，可是这朱雀街最好的位置。把生意这么好的酒楼改成酒肆，我都有些舍不得。可是想到咱们毕竟要在这立足，我还是腆着脸选了这里，。但是这契书，万万不能收。还有，康儿，你以后说话做事，可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随意，在这明都，在外头还是要谨慎些。” 酒九都觉得自己有些打脸，刚才还说要和他们当朋友的，现在就训斥林康儿。可她并不是说要责怪林康儿，毕竟她是把林康儿当做自己的妹妹。在自己这里，她自然不会介意她说的话。 可是出来了，在外头人声鼎沸的地方，她也怕林康儿会口出祸言，带来祸事。而在这儿，酒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护不住林康儿，或许她连自己都护不住。所以林康儿在有自己护着的同时，也得学着自己保护好她自己。 林康儿从来都知道，酒九是为了自己好，当即有些羞愧的低下头：“东家，我错了，是我想岔了。” “没事，不过是咱们自己在这说说。再说了，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好了，咱们看看，要不进去……” “哟，这不是咱们家二爷带回来的酒姑娘吗？” ※※※※※※※※※※※※※※※※※※※※ 要开门做生意了，不能忘了老本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