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梁来上海出差接受媒体专访,孙术跟着一起过来,帮忙对接媒体那边,做前后的协调和沟通。在飞机上,孙术把对方编辑拟好的采访提纲拿给梁梁看。因为费鹰对媒体端的多年低调,BOLDNESS内部没有专业负责媒体沟通和品牌公关的人,孙术在这方面的判断力和专业性,别说半桶水了,连十滴都够呛。梁梁看了半天,有点不满意:“为什么他们的问题一大半都是在问YN的个人问题啊?不是说好了这次的采访主要是聊品牌和产品吗?”这次的这家媒体在街头文化和潮流圈内的地位相当重要,它于十三年前创立于香港,后来在上海成立编辑、广告、商务、制片等镜像部门,是少有的在国际街头潮流圈内能有一定话语权和影响力的华人媒体。之前BOLDNESS先后发布“女人是什么”系列和“无畏WUWEI”女装子品牌,国内的潮流媒体蜂拥而来,孙术左挑右选,又和费鹰商量确认,最终选择了这家做独家专访。面对这样的重要媒体方,孙术拿捏不准和对方的沟通尺度,他一方面担心委屈梁梁,一方面又担心得罪媒体。这事他真是办得别扭极了。梁梁现在很不开心。她皱了皱小巧的鼻尖:“等下飞机之后,我找阑阑问问该怎么办喔。”孙术有点迟疑:“这样好吗?把费鹰的女朋友扯进咱们的事里面?”梁梁更不开心了:“我找她是因为她是我的好朋友!你们男人看女人的角度能不能立体一点嘛!女人又不是只能是谁的女朋友和老婆!”孙术挠了挠脑袋。他其实一点那方面的意思都没有,但是他又惹梁梁不高兴了。把Erika和Petro分别送回酒店后,姜阑带着唐灵章在大堂吧坐下,点了些简餐和喝的,作为晚饭。其实大堂吧隔壁就是西餐厅,这间酒店的晚餐自助很不错,唐灵章有点向往,但是姜阑显然不准备花这么多时间用来吃饭。这几天的日程安排很紧张,姜阑对团队工作的容错率相当低。在这一点上,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她在一定程度上“继承”了陈其睿的风格。唐灵章扒拉着色拉,试着打听:“阑姐,咱们电商的人招得怎么样啦?”姜阑回答:“还在看。”唐灵章说:“哦,好的。那,Cecilia要走是真的吗?”姜阑抬眼看她:“你问过她这个问题吗?”唐灵章摇头。姜阑说:“团队里的人都听说这件事了吗?”唐灵章点头。姜阑对唐灵章的忠诚度有把握,她从来不撒谎,也没什么不好的心眼。姜阑说:“Lynn,你现在也在带人,什么事可以问,什么事该放在心里,你不是小朋友了。”唐灵章拿茶杯焐手:“那我在这方面就不太成熟呢。”姜阑说:“但你得逼自己成长,不能总是这样。”她对唐灵章抱有更高的期待,不论是工作,还是领导力。唐灵章嘴上答应着:“好吧。”被动成长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变得成熟更是要牺牲很多情绪上的自由,唐灵章不是做不到,她只是不太想。谁不想活得轻松自在些呢?也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成为陈其睿或者姜阑这样的人呀。唐灵章不在乎自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她只在乎做的事是不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但她不可能对姜阑说出这些话。吃完饭,姜阑和唐灵章一起步行回写字楼。在楼下闸机处,两人碰上刚刚离开公司的温艺。三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没说多余的话。进电梯后,唐灵章抬眼看姜阑,姜阑的表情很平常。温艺辞职的事情,后来的处理过程很标准。姜阑和余黎明和她谈话,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表达公司的惋惜和难处,一个表达公司的政策和立场。温艺当年入职时既然签署了重点岗位的竞业协议,那么公司就不可能把它当作废纸一张。和陈其睿需要的结果一样,温艺只能拒绝她手里现在的这个新工作机会。谈话结束后余黎明先离去,姜阑和温艺继续留在会议室里。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这道信任的裂缝已经存在,也很难再恢复如前。姜阑当时问:“Ceci,你家里的情况还好吗?如果有急事需要用钱,我可以帮点忙。”温艺并不买账,但做PR出身的人可以把面子做得很好看:“阑姐,谢谢你。我知道这件事你也很为难。我既然同意留下来,就肯定会一如既往地做好自己的工作。别的事都是我自己的私事,没必要给公司和你添麻烦。”姜阑看了她一会儿:“好。明年三月的大秀,你还是跟着我一起做,好吗?”温艺也看了姜阑一会儿,说:“行吧。”那次谈话之后,余黎明迅速叫他的猎头开始做confidential search(保密招聘),在行业内寻找合适替代温艺目前岗位的候选人。姜阑对此不置可否。温艺找非竞品的高薪机会,不容易;余黎明那边招人,不会快。姜阑不急。这两天都在外面跑,案头的工作只能留到晚上统一处理。唐灵章回来就在和之前那家临时掉链子的数字媒体平台打电话,沟通明天的会议安排。她手把手地帮对方不会讲英文的替补同事改会议展示文件,然后又表示她将协助对方一起完成这次的讲座。唐灵章很心累。其实像VIA这种国际奢侈品牌每年的广告投放预算对于平台而言连沧海一粟都算不上,但是平台方看重这些国际大牌的影响力,指望靠这些客户来拔高自家的调性,所以不管怎样也愿意配合唐灵章的各种要求。但是,唐灵章仍然很心累。等处理完,唐灵章和姜阑打了个招呼:“阑姐,我先走了。”姜阑点点头,她的手在键盘上飞快地打字。唐灵章关心她:“你还有事啊?我能帮点什么吗?都这么晚了。”姜阑摇头:“不用,你回去休息吧。明早见。”唐灵章答应着,拿上手袋走了。其实姜阑早就忙完了工作的事,她这会儿在忙的是梁梁的事。回公司没多久,梁梁就给姜阑发来了求助:一篇来自某家头部潮流媒体的编辑采访提纲。梁梁对它有很多的不满意,最不满意的就是她不希望对方把注意力聚焦在B-boy YN身上。梁梁还投诉,说孙术完全不懂该怎么和媒体沟通,她很不开心!姜阑请她等一等。处理完工作,姜阑打开这份采访提纲。她从头看到尾,然后直接在上面做出必要的改动。在这之前,她已经好些年没有亲自做过这一类的基础工作了。在帮梁梁的过程中,姜阑忍不住疑惑,她真不知道费鹰是怎么想的,整个BOLDNESS居然连个像样的品牌公关都不放。或许这就是玩街头的人的个性,这就叫酷。姜阑对着屏幕微微笑了,这笑有点温柔。关于BOLDNESS,关于“女人是什么”,关于“无畏WUWEI”,在过去这段时间,姜阑没有落下任何一条同它们相关的重要内容。这篇采访提纲她调整得很顺畅。调整完成后,她还给大部分问题添注了回答方向,供梁梁参考。在这些问题中,她特意留空了几个,让梁梁自由发挥。把这份文档发给梁梁时,姜阑还写了一段和媒体沟通提纲调整的话术,请梁梁让孙术照此发给对方。随后她又提醒梁梁,可以提前准备一份自己的职业生平和一些照片。最后,姜阑对梁梁说:“面对媒体和大众,如果你期待被人喜欢,那么就要做好被人讨厌的准备。”梁梁站在FMAK的店外,把姜阑发来的内容一一转发给孙术。孙术看完,感叹道:“专业啊,牛啊。”梁梁没说话,她的目光盯着FMAK临街橱窗玻璃上贴的一朵很大的立体花,很开心地笑了。孙术留意到她的神色,顺着看过去。他揣起手机:“老郭在店里,我们进去吧。”梁梁说:“喔。”孙术带头走进去。下飞机后,他提议带梁梁去吃夜宵,梁梁表示可以叫上郭望腾一起嘛。孙术没反对,叫司机直接开来这里。这会儿已经快到闭店的时间了,郭望腾在店里等他们过来,正蹲在地上倒腾一个新做的艺术装置,很是全神贯注,连身后有人走近都没察觉。“老郭。”孙术的声音先传来。郭望腾扭过头,立刻咧嘴笑了:“你们来了啊。”他目光移去孙术旁边的梁梁脸上:“想吃点儿啥啊?火锅?”梁梁指了指橱窗玻璃上的那朵大花,问:“你干吗贴这个呀?”郭望腾纳闷:“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我做的这一堆3D纸花儿吗?你来上海,我用花儿欢迎你啊。”梁梁垂下眼:“喔。”郭望腾还蹲着,补充道:“咱们不都是好兄弟吗?”梁梁弯腰,伸出手指,弹了弹他的脑门。郭望腾立马捂着脑袋站起来:“干吗啊你?”他还向孙术求救:“老孙,你看她动不动就动手!”梁梁笑眯眯的,没说话。郭望腾真的是有点傻喔。姜阑到家时已经很晚了。这一天很累。卸妆洗澡后,她去卧室把小硬拿起来,摸摸这里,再摸摸那里,最后捏住它的耳朵半天不松手。当工作压力很大时,姜阑倾向一个人独处。不管一个人的空间有多小,她的能量总可以在这样的独处中得到恢复。她并不擅长在另一半面前释放压力和求得抚慰,那样的方式反而会徒增她本就不小的压力。和费鹰在一起很快乐,这毋庸置疑。但她仍然需要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空间和时间。而当工作压力很大时,姜阑的性欲也会随之高涨。这就导致了一个矛盾:她既希望一个人独处,又希望费鹰能够在她身边。姜阑抱着小硬,使劲地揉了揉它的腰。她很想在睡觉前给费鹰打个电话,但她中午已经给他打过一个没话找话的电话了。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那么愚蠢。姜阑感到自己和费鹰刚认识时的矫情心理又凭空出现了。她应该转移一下注意力。费鹰的微信发来时,姜阑刚刚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他问:“你能给我发几张照片吗?”姜阑一手握着抽屉的金属柄,一手捏住了手机。没多久,姜阑就回复了。刚洗完澡的费鹰点开微信,他想,他女朋友不管发来什么样的照片,肯定都非常漂亮,非常可爱。但当他看清微信对话框里的图片——她拍了一张双腿的照片。那是他最喜欢的部位。她的睡裙凌乱地堆在大腿下面,他可以想象得出她此刻不着寸缕。费鹰浑身的血在这一瞬间燥了。他的右手拇指无意识地搓弄了一下屏幕上的大腿根,他的某些记忆被鲜活地挑动了。姜阑:“你能也给我发几张照片吗?”她又跟了一句:“然后再给我打个电话好吗?”费鹰打来电话。姜阑接起:“费鹰。”费鹰在那头说:“嗯。”姜阑按了免提,切回到照片。他的腹肌在夜晚的光线下太性感了,这对她而言是无上的诱惑。费鹰听着姜阑的呼吸声,问:“你在做什么?”姜阑没回答,她很轻地提出要求:“你可以说些话吗?”费鹰顿了一下,问:“什么话?”姜阑说:“每次你摸我大腿根的时候,说的那些话。还有在那之后,说的其他话。我想听。”费鹰的无言像沉默的火山。大约二十分钟后,费鹰走进淋浴间,拧开花洒,重新冲了一遍澡。冲澡的时候,他没挂电话,手机放在洗手台上,语音接着浴室里的蓝牙音箱,她在那头可以听到细微的水流声。姜阑此时的声音变得很困很软:“费鹰。”费鹰没说话。她就安安静静地等他冲完。费鹰擦头发的时候,姜阑又开口道:“你穿上衣服了吗?”费鹰还没穿,但他说:“穿了。”姜阑的笑声传过来,在浴室里响着闷闷的回音。她说:“那你脱了好吗?我还在看你的照片。”费鹰觉得他这第二遍澡又白洗了。镜子里,男人停下擦头发的动作,把毛巾丢去一旁。他的双手按在洗手台的边缘,后背的肌肉绷得有些紧。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阑阑,你有完没完?”只有镜子知道,男人在说这话的时候情绪有多么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