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鲜

【女性成长+真实时尚行业+棋逢对手】《江山为聘》作者行烟烟高口碑之作《光鲜》闪耀上线!你所目睹的光鲜,并不是时尚的全貌。一个关于女性职场与困境、现实与理想、爱与自由、勇气与无畏的故事!当奢侈品牌碰撞街头文化、当精致商业碰撞反叛不羁, 当姜阑碰撞费鹰, 相似的勇气、信念、理想与情怀,能否让二人向着同一个目标并肩战斗, 开创属于中国第一女性奢华街头品牌的绚丽未来?

024 高跟鞋
姜阑的这个问题如果是问孙术,那孙术可有太多话要说了。费鹰有什么缺点吗?他当然有,太多了。
孙术认识费鹰这么多年,跟了费鹰这么多年,什么样的费鹰他没见过。从追逐理想到开创事业,从工作日常到生活点滴,每一个切割面的费鹰对孙术来说都很熟悉,每一个切割面的费鹰都有瑕疵。费鹰是人,不是神。就算是神,孙术觉得这世上也没有完神。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来成都和商场业主方谈BOLDNESS的落位,整三层的大店,费鹰能一分钱的装修补贴都不要,就为了让业主方收回对门店设计方案的修改意见。业主方没意见了,孙术的意见非常大。
孙术知道费鹰有钱,但孙术觉得钱不是这么个花法。费鹰对某些东西有他极致的追求,为了这个极致,他可以舍弃太多东西。孙术觉得没必要,做生意得讲究可持续性,而不是像这样消耗。在现在国内的这个商业环境里,你和这家业主签一个定租合同,那你以后和别家怎么谈?你这次不要这家的装补,那你以后还要不要下一家的钱?
但费鹰太坚决,也太一意孤行。但凡是他拿定主意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够影响和改变他的决定。孙术能被费鹰的一意孤行气死。
两人到底还是一起上了车。这一天忙到这会儿了都没吃上晚饭,司机还问他们想去哪里耍。
孙术说找个地方吃饭。
一提吃饭,这又是个让人头疼的事。费鹰不吃辣,每回到成都、重庆都麻烦得要命。酒店有西餐和粤菜馆,但费鹰又不爱在工作以外的场合吃酒店的东西,他要吃街边小馆子,要感受城市当地的街头氛围。面对不太熟的人,费鹰一般比较随意,但要是和熟悉的人在一起,那他各种毛病就多了去了。
你要问孙术这些是不是缺点?孙术肯定要反问一句,要不你来跟着他干半年试试?
孙术在车上和深圳那边打电话。费鹰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掏出手机给姜阑回微信:“你以后会慢慢发现的。”
回完之后,孙术的电话也打完了。孙术看起来是消气了:“梁梁那边新一季的设计说是发给你了。”
费鹰说:“好。”
孙术问:“你以后长住上海,深圳团队要搬一些人过来吗?”
费鹰想了下,说:“我再想想。”
孙术也没多说。这事办起来不简单,按说费鹰对创意的要求很高,梁梁和她的设计团队如果能跟过来最好,但是设计和开发放在两个城市效率太低,BOLDNESS的绝大部分供应链和工厂都在珠三角,开发团队走不了。真要搬,那就得在江浙沪这一带重新搭工厂关系,这又是大工程。
费鹰说再想想,孙术就等他想好。
姜阑上床后看到费鹰的回复,他好像有十分的信心,她会和他有足够长久的“以后”。
关灯前,姜阑有点想回复费鹰一个“晚安”,但她犹豫了,这个词在某些时刻自带一种隐秘的暧昧气息,她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回。姜阑期望她体内的矫情和拧巴能够早一些自动消失。她的耐心不是很好,她的这一面令她感到极度不适,但她又实在无能为力。
次日到公司,姜阑收到张格飞请假的消息。张格飞在上周上海那场店内活动之后就开始感冒,这两天高烧,到医院一查是急性肺炎。这行很多时候要拼体力和身体素质,不然忙起来免疫力下降,苦的还是自己。
姜阑回复张格飞:“好好休息,工作上的事情我来看。”
很快地,朱小纹来找姜阑了。
朱小纹也听说了张格飞肺炎请假的事情,她来找姜阑商量张格飞原本的北京出差该由谁来替。
能让朱小纹来找姜阑的事情都不是小事。
这趟原定的出差是为了筹备11月对零售而言最重要的一场硬仗——北京某家顶级高端百货一年一度的周年庆。这家百货在中国的商业地产历史上是个传奇,它于2007年在北京开业,独创并引领了“百货商场购物中心化”这一国内前所未闻的概念,并且依靠它傲人的业绩体量在过去十年蝉联“店王”。它的周年庆,没有任何一个品牌可以小视。
姜阑这辈子只踩断过一双高跟鞋,就是在她刚入行工作的那年,去北京的这家百货做品牌的周年庆活动。
该百货的周年庆历来声势浩大,VIA今年要申请做品牌日,朱小纹为了备货的事情,之前没少和何亚天吵架。姜阑提前三个月就让张格飞配合零售的工作,做品牌日当天店内的活动计划。后来朱小纹和业主运营那边谈商场一楼中庭的场地,要求市场这边出一套场内活动方案,拿去和业主要资源。姜阑分了预算给到支持,张格飞为了这套方案加班加点,原本这趟出差的目的是去给业主当面提案,非常关键。
现在张格飞去不了,张格飞下面带的人朱小纹又觉得太欠缺经验,带不出去见这么重要的业主,于是朱小纹问姜阑:“这事要怎么办?时间又不能拖。”
还能怎么办?姜阑说:“我去吧。”
朱小纹当然也听说了姜阑要接新的电商业务,更听说了姜阑的团队目前也有不稳定的因素。朱小纹问:“你忙得过来?”
姜阑看着她:“你有更好的想法吗?”
朱小纹笑了:“我没有。你去我更放心,这事肯定稳了。”
姜阑说:“那行,我一会儿订票。酒店你们这次住哪家?还是柏悦?我跟着一起。”
朱小纹说:“不想在北京打车,这次就住商场旁边的丽思卡尔顿。”
临时加一个两天的出差计划进来,姜阑这周后面的工作日程都得跟着改。她下午先和HR开了会,过了一下电商团队的人员架构和JD(职位描述),然后和温艺还有唐灵章一起对Petro来上海的行程和计划,对完了之后见总部那边指定的国际活动公司IDIA在上海分公司的客户团队,把明年大秀的选场标准传达给对方;再之后给何亚天和他的团队讲了讲明年中国农历新年手袋上市的初步传播方案,听听看他那边有没有什么其他想法;最后和唐灵章一起看设计公司改完的小程序前端设计稿,再花了点时间和她讨论年底媒介采买代理商要重新比稿的准备情况。本来有另外三件列在今天晚上的事,但优先级没那么高,先往后延。
姜阑叫人带了个色拉当晚饭,一边吃一边熟悉张格飞做的活动方案思路。这事对姜阑来说没什么难度,她一直是个很亲力亲为的人,所有这些执行层面上的工作,她在职业生涯的中早期都没少干过。朱小纹放心自然有朱小纹的道理,姜阑不是一个缺了下属就推动不了业务执行进度的人。
等姜阑梳理完第二天要给业主提的方案,邮箱里又多了一堆已起床的总部同事发来的邮件。她不喜欢留未读邮件,且明天又是一早的飞机,于是顺手处理了。都忙完后已经快十点了,她收拾好东西,起身离开。
办公室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很多区域都关了灯。姜阑走到门口,隐约听到有什么声音。她没刷卡出去,转弯走向会议室那边。
在离走廊最近的一间小会议室外,透过玻璃门,姜阑看见有一个女孩坐在里面号啕大哭。
在哭的女孩是张格飞的下属,叫陈亭。
姜阑并不喜欢越级管理和越级汇报,按照她的行事风格,她应该把这件事告诉张格飞,让张格飞关心并处理,但张格飞现在生着病。
姜阑敲了两下玻璃门,然后推门进去。
这个时间在办公室里哭的人必然不希望被人撞见,尤其不希望被老板的老板撞见。陈亭抬头看见姜阑的那一刹,眼泪就收住了。
姜阑把会议桌上的纸巾盒推到陈亭面前:“发生什么事了?工作的?家里的?”
陈亭熟悉姜阑的风格,直接,简单。姜阑关注问题的本质,她需要了解真实情况,然后提供解决方案。姜阑不欣赏拖泥带水的沟通方式。
陈亭不能继续哭,她得说出来发生了什么。陈亭看着姜阑:“不好意思阑总,我不知道你留到这么晚,我没什么大事。”
姜阑说:“你这样的情况我会担心。”
陈亭沉默了一下,突然又哭了。她一边哭一边说:“我爸妈就是不理解我为什么一定要在上海做现在的工作,赚得又不多还很累,非要让我回家。还有我男朋友,今天和我分手了。”
这是个二十五岁的女孩子。
姜阑抽了张纸巾给她擦眼泪。陈亭脸上很漂亮的妆都被哭花了,腮红变得斑驳可笑,她抽泣的模样十分难过。
陈亭家不在上海,家境普通,男朋友很傲气,搞金融的,和她是读硕士时的同校同学。姜阑还记得当初陈亭来面试的时候,眼里有光,那光是对时尚行业向往的光,姜阑在很多二十岁出头的女孩子眼中都看到过。
陈亭被姜阑擦了脸,终于不哭了。
姜阑放下纸巾,看着陈亭:“这一行对人要求高,但又赚不了大钱。你当初面试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
陈亭说:“我都记得。”
姜阑说:“你当时说了什么呢?”
陈亭回答:“我说,可是我真的很热爱,很向往。”
她说着,又哭了。热爱很多时候会让人低估现实的困境,现实很多时候会磨损人的热爱。
姜阑看着陈亭,非常理解陈亭的现实压力。
时尚行业不像金融,不像互联网,不像各类专业事务所,门槛不高,赚得不多,但很辛苦。它或许在外人眼中光鲜亮丽,虚荣浮华,或许被大众诟病制造渴望,引导消费,但它实实在在的是一些人的热忱与爱之所在。
VIA中国上海办公室的员工,50%家在上海,60%有海外求学经历,70%不以赚钱谋生为工作的首要目标。在姜阑的团队里,刘辛辰和陈亭同龄。刘辛辰家也不在上海,她留学英国,又在欧洲某个小国读了某个非常小众的专业,回国后家里对她完全没要求,只要她开心就可以。刘辛辰选择在上海工作,她的父母给她租房,两室一厅的电梯房,步行到公司只要十五分钟,还每个月给她补贴一万块的零花钱。
这是陈亭每天来上班都会接触的同龄同事。陈亭没办法和刘辛辰比。她租房的地方离公司有十四站地铁的距离,和人合租。她每个月的薪水到手后要精打细算,除了必需的生活开销,还要让自己看起来和大家一样光鲜体面,她不能不合群。她从这个行业赚的钱,又大部分还给了这个行业,还要面对父母不理解的压力,面对拿着高薪的男朋友对她的挑剔。
陈亭有时候看看姜阑,看看何亚天,看看朱小纹,她很怀疑自己是否有一天可以走到他们这个位置。陈亭也不懂为什么老板们的工作看起来好像并没有那么辛苦,每天只是开会,说话,吃饭,写邮件,再开会,然后就可以完成一天的工作。陈亭没见过姜阑亲手做任何一份会议的演示文件,她有时候甚至怀疑姜阑能否熟练运用PPT和Excel。
还有高跟鞋。姜阑在办公室有一只鞋柜,里面放着超过二十双高跟鞋,每双鞋的价格区间是陈亭半个月到一个月的税后薪水。陈亭从来没见过姜阑穿平底鞋,因为姜阑不存在要挤地铁或要走很多路的窘境。姜阑的高跟鞋就像她这个人一样,在陈亭眼中,姜阑永远很得体,很精致,很高级。
陈亭抹了抹眼泪:“阑总,我想我可能不适合这个行业。我对这个行业的向往和热爱可能就是一个笑话。”
姜阑说:“为什么呢?”
陈亭答:“我的生活太狼狈了,我和这个行业格格不入。你看我现在哭得好难看。阑总,你不可能理解我的感受。”
姜阑这回没给她擦眼泪。看了她一会儿,姜阑说:“我曾经带过一个下属,小姑娘很聪明,像你,家里父母也不认同她选择这个行业,她就自己搬出来找人合租。”
陈亭抬眼。
姜阑说:“她狼狈起来的样子比你要夸张多了。”
陈亭不太相信:“真的吗?”
姜阑点头:“嗯,真的。她最狼狈的是有一次出差,去北京。那时候是她入行第一年,和你现在的年纪差不多。她当时的老板带她去北京做品牌活动的现场支持,她早晨五点起床赶飞机,到北京,和老板一起先见了一圈媒体,然后下午去店里,再见商场的物业和安保,晚饭也没吃,赶着给老板做之后要开会汇报用的文件,用你们现在的话来说就是PPT女工待遇。那次做活动,商场一楼中庭要搭台,她晚上和活动公司的人一起盯工人进场施工,凌晨四点半收工,几乎二十四个小时没睡觉。她打车回酒店卸妆洗澡,然后睡了一小时,又爬起来化妆换衣服,陪老板去巡北京其他的店,中午的时候赶回活动场地,做活动前的准备。活动当天她几乎滴水未进,因为根本没时间上厕所,不敢喝水,她穿着高跟鞋走了两天,站了二十多个小时,腿脚全肿了。当时也没人顾得上问她怎么样,她就是个小朋友,所有的杂事都得她盯,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又是她第一个被骂。她自尊心很高,不希望自己做的事情有疏漏,所以就更拼。一直到第二天晚上商场闭店,活动撤场,老板还是要她留下来和活动公司盯现场。当时其实她已经很累很累了,但是她很要强,不会在别人面前哭。可没想到,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她把鞋跟踩断了。那双鞋是她为了那次活动,花了一个月的薪水买的新鞋。当时她就崩溃了,蹲在撤场的一堆工人面前号啕大哭。当年还在流行大烟熏和假睫毛,她的妆哭得比你现在花多了,实在是非常难看,非常狼狈。”
陈亭说:“后来呢?”
姜阑继续讲:“后来,有个工人大叔说小姑娘你别哭了,我去给你买点好吃的呗。人家就去大望路和华贸中街路口的小摊买了个煎饼果子拿回来给她吃。那个煎饼果子闻起来太香了,她一只脚高一只脚低地贴墙站着,一边哭,一边把它全吃完了,吃得脸上都沾着饼渣。你如果看到当年那个场景,你不会认为你现在很狼狈。”
陈亭又问:“那她现在呢?”
姜阑说:“她现在还在这个行业,做得很好,别人看见她,都觉得她再适合这一行不过了。”
陈亭彻底不哭了,但是眼神有点疑惑:“阑总,你是不是编了一个故事来鼓励我?”
姜阑说:“怎么会呢,故事能有这么多真实的细节吗?”
陈亭望向她:“阑总,故事里的这个小姑娘,是不是你自己啊?”
姜阑说:“哎,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老套?”
陈亭哭花了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有点哦。”
姜阑也笑了:“那我年纪大啊。”
陈亭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那,故事里的小姑娘那么拼,她还有时间谈恋爱吗?”
姜阑拿着手袋站起来:“你说呢?”
陈亭“哦”了一声,咬着嘴唇笑了笑,再一次很不好意思。她目送姜阑走出会议室,姜阑脚上的高跟鞋还是那么精致高级。
周四早十点半,飞机落地首都机场T2。
姜阑没等朱小纹一起走,她喜欢坐很早的飞机,规避机场流控造成的延误,她不喜欢滞留在机场,宁可早起。
这是九月的最后一周,北京的天气难得宜人。姜阑坐上车,拿出工作手机看了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每次点开这个微信都会不自觉地先确认有没有黑色头像的新消息,这让她觉得有些干扰工作。
三里屯路东侧,北京的司机死活不肯靠边停车,孙术怎么说都没用,他直接服气了。孙术每次来北京都要骂北京的交通,费鹰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
两人下车,孙术说见业主前他要先去上个厕所。费鹰说你赶紧的。孙术问你没需求吗?费鹰说我没你那么多事儿啊。孙术说,哦,你事儿好像少一样。说完就跑了。
费鹰无语,真行。
等孙术的时候,他看到手机微信有个新好友申请。
ID叫作“LL”,头像是一幅画,申请写着:姜阑,私人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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