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知府肯定不会在这种地方办差,必然是他离开去县府上任后被人破坏过。桌椅乱糟糟的,被砸得缺胳膊缺腿,祝知微都气笑了。这下马威真有意思,以为她进府衙看见这光景会吓哭吗?“原本的知府在哪里,把人带回来。我得亲自问问,他以前就住在这种猪圈里办差?还是他走后才被人弄成这个样子,动手的人是谁都得给我抓起来!”祝知微一脚踢开旁边一块碎木,一张俏脸阴沉,冷眼一扫,叫商会长后背挺直,一时不敢小看这个小女官。伍长满脸古怪进来:“大人,外面绑了十来个地痞无赖,身上挂着一个木牌,写着是砸坏府衙之人。”他还没见过这样来自首的,又挂着木牌,上面硕大的红字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祝知微挑眉:“把人带进来问话。”人一进来,商会长眼皮一跳,就知道这些是找来捣乱之人,没想到居然来自首?一个个鼻青脸肿,分明就是被人狠狠揍怕了才自首来的。他还琢磨着怎么叫这些人闭嘴,就听祝知微打了个哈欠道:“我一路过来累得很,没耐性听你们一个个说话,打头这个要么开口说实话,要么就不必说了,都拖下去吧。过来的时候菜市口还干干净净的,正合适让你们去染个色,热闹一下。”领头的吓得立刻跪下嚎哭:“大人,小的没想打砸,是被逼的,有人出钱让小的带人过来砸。”祝知微问:“谁?”“不知道……”领头的被她扫了一眼,立刻抬手指着商会长:“小的记得是商会的人,让商会长回去查查就知道是谁了。”“胡说八道!你别血口喷人,商会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商会长立刻否认,狠狠瞪了一眼,那目光跟看死人一样。地痞无赖知道得罪商会长,以后肯定过不下去了,但是怎么都没祝知微来得可怕。商会长杀人还得偷偷摸摸,祝知微就能光明正大地杀,还能立刻动手,他要投靠祝知微肯定比商会长来得划算:“小的留了个心眼,偷了对方的铭牌。”伍长从他的腰上拿出铭牌,上面果真写着商会的字眼。商会长依旧嘴硬:“这是陷害,商会何必跟官府过不去。”祝知微好笑:“地痞无赖又何必跟商会过不去?更没必要无缘无故来打砸府衙,吃饱了撑着吗?”她挥手让人把这些地痞无赖送去地牢后道:“请商会长过来是要问商会什么时候上工?要是商会长做不了主,那就让商会其他人来决定。”商会长不配合,换人就是了,商会里估计多得很想把他拉下去的人。他瞪大眼看着祝知微不可置信,当官的都喜欢你来我往,怎么这女人一点都不按规矩办事?但是她真要开口撤掉一个商会长而已,商会还真没谁敢和祝知微过不去。说祝知微插手商会之事不合规矩,她也只是让商会自个重新选一个商会长罢了。“大人该明白,换了我,其他人未必会配合。”她笑了:“那就继续换,堂堂商会人才济济,不可能就只有这么几个人。我不喜欢擅自做主的人,容州的买卖要是商会不愿意好好做,那就换个愿意做的。”把整个商会拔掉赶出容州,祝知微不是做不出来。如此强硬的态度,商会长还是第一次见,毕竟大臣们都是以和为贵,不太想得罪当地豪绅,偏偏祝知微不一样,她毫无畏惧。明明是被皇帝贬官到容州,怎么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难道有别的靠山?商会长一时拿捏不准,也不敢跟她继续硬碰硬,到头来吃亏得只会是自己。见他终于低头,表示明天就开工,祝知微就把人打发走了。等商会长走到门口,她又把人叫回来:“有劳商会把府衙恢复原来的样子,我去客栈住一晚,希望明天就能看见原来的样子。”明天!这根本不可能!商会长还要开口,祝知微已经带着谢枫施施然走了。谢枫已经订了客栈的一个院子,带着侍卫仔细检查过没问题才让她进去。关上门,祝知微仰头看着屋顶喃喃问道:“哪个好心人把地痞无赖揍一顿送到府衙来,是影一还是卫二,又或者卫三?”听见自己的名字,影一就明白没有继续隐藏的必要,看着除了谢枫外也没外人,这才施施然下来了。看见影一,果然祝知微脸上没有意外之色:“王爷让你来的?”影一没瞒着她:“是,主子不放心,让属下一路护送大人。”“王爷有心了,你不必留下,回去护着他吧。”祝知微的话让影一愣了:“主子没发话,属下不能回京。容州危机四伏,还请大人把属下留在身边。”“看见你,我就想起王爷,便会高兴不起来。”她的话把影一噎住了:“属下会尽量不出现在大人面前的。”“可以,别靠太近,我不喜欢被人一直盯着。”祝知微挥挥手,影一知趣地离开,还跑远了一点。谢枫迟疑:“大人,府衙要是商会破坏的话,他们明天真的会开工吗?”如今百姓买不到肉菜布料油盐,小商贩无货可卖,怨声载道,还认为是祝知微的错。“出去打听到什么了,脸色这么难看?”祝知微的话叫他犹豫了:“外面百姓还不熟悉大人,因为商会的事颇有微词。”她顿时明白:“他们觉得是我的错,要不是知府换人,商会也不会如此?”谢枫安抚道:“他们是非不分,大人不必放在心上。”祝知微摆摆手:“我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他们不敢怪商会就只能怪我了,而且还怪我是女儿身对吧?”谢枫怀疑他打听的时候她就在附近,怎的什么都知道?“女子当官是第一次,百姓一时无法接受也是理所当然的。我会让他们明白,女子和男子当官没什么不同。”祝知微让谢枫派人去继续打听商会的事,坐在桌前犹豫一会还是拿起毛笔写了几个字,把信笺封好后叫影一过来:“给王爷的,不必着急送。”影一哪里敢耽误,立刻就让身边一个腿脚快的快马加鞭送信回京。信笺送到萧正翼手里,他没立刻看,而是把政务都处理好,夜里回去歇息的时候才慢慢打开。上面只有寥寥几个字:一切安好。萧正翼看着熟悉的笔迹,半晌把信使叫来一问,就明白祝知微没信笺说得那么顺利,一去就迎来商会气势汹汹的下马威。亏得祝知微事先跟州官借兵了,不然怕是要被商会反咬一口,甚至给困住,寸步难行。这处境比容县的时候还要危险得多,萧正翼皱眉,想要叮嘱她小心一些,免得着了商会的道,又觉得这样仿佛信不过祝知扬的能耐一样。如今的形势暂时是压下来了,就不知道平静能维持多久,商会还有没后招。萧正翼沉吟片刻后让一行人送东西去容州,在回信上只写了“礼物”二字。他添了点东西,还是事先跟皇帝说一声。皇帝有些惊讶,却是允了。连当地小小的乡绅都敢跟朝廷命官拍板,甚至私下豢养那么多的私卫,真是天高皇帝远便任意妄为。最前头的知府跟乡绅蛇鼠一窝,后来换的知府也低了一头,打算以和为贵,多有退让。如今换了祝知微如此手段强硬,那些人恐怕会想尽办法把她拉下来。萧正翼忧心忡忡:“州官借的兵不够忠心还得还回去,不如送祝大人一些人马,免得她置身于险境?”皇帝似笑非笑看着他:“一个知府手底下有兵,不太符合规矩。”“连乡绅手底下都有私兵了,祝大人要手头没人岂不是吃亏了?”萧正翼笑笑,明白皇帝这般说是没有拒绝的意思了:“我替祝大人多谢皇兄了。”“别急着道谢,乡绅把持容州买卖多年,说是地头蛇也不为过,祝大人要是不能短时间内把容州真正接下来,怕是跟之前那位知府的下场一样。”没能耐在那个位子上就没必要多呆,直接往下降职。萧正翼又笑:“皇兄放心,只要手头有人,祝大人就没什么是不能摆平的。”被提及的祝大人忍不住在房间内打了个喷嚏,引得谢枫十分紧张:“大人冻着了?可要请大夫过来?”祝知微摆手:“不必紧张,外面热闹起来了,看来商会还算有信用?”谢枫绷着脸道:“虽然买卖重新开始,然而东西却比之前要贵上一两成,小贩们怨声载道,不少商铺的掌柜也是满腹怨气。”“怨气都冲着我来的,对吧?”祝知微看谢枫紧绷的脸色就能猜出来,不以为然道:“挣钱的是商会,拿捏他们的也是商会,他们倒是懂得找软柿子捏,就跟我过不去了。跟我出去走走,我倒要看看商会究竟想做什么。”祝知微也没换衣服,就穿着官府大咧咧走在路上,时不时停下在小摊前问东西的价钱。小贩们虽然私底下多有怨言,对着祝知微还是不敢怠慢,老老实实回答。祝知微走了一圈下来,东西比京城的价钱还要贵上一点,商会的心还真黑!她心下冷笑,既然商会长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自己也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