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显然第一次做如此胆大之事,敲完鼓喊了一会后,一腔勇气就泄得差不多,被御林军带进宫来,整个人犹如惊弓之鸟,脑袋几乎要贴在胸口。“你便是敲鼓之人?为何说祝大人是女儿身,你亲眼看见了?”太监总管问话,婆子说话颠三倒四的,身份却是容县府衙一个差役的老母亲。她以前是宫女,专门验身的,年纪大出宫后就回到乡下嫁人。去给儿子送饭的时候,婆子无意中见过祝知微几次,一眼就看出她是个姑娘家。只是之前害怕没敢吭声,后来差役在街上跟人打架,把人打死了,对方便提出让她来宫门敲鼓才能放过她的儿子不去告官。这手段倒是熟悉得很,萧正翼挑眉:“你的意思是这事你也不确定,为了儿子才跑过来告御状?不怕说错了,别说你儿子,你也要跟着掉脑袋?”婆子慌忙解释:“小人可以用性命证明,祝大人绝对是个姑娘家,大人验明正身就行。”祝知微哪里需要验明正身,萧正翼不但搂过还亲过。他咳嗽一声,打散脑海中的旖旎:“让人看看她儿子在哪里,把人先救出来。”婆子感激地连连谢恩,知道这人是被威胁,萧正翼也懒得计较,只把婆子先关起来。然而事情闹大了,不少御史接连进宫来求见皇帝,要求祝知微去验身。要祝知微真是个女子,那真是打了朝臣的脸面。一个姑娘竟然跟他们同朝为官,仕途比男子还要好,叫他们这些人的脸面往哪里放?萧正翼匆忙回府拦着祝知微不让她出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祝大人暂时还是别出去为好。”祝知微蹙眉:“但是我不出去,要怎么继续查案?”“只需要祝大人留在王府便好,其他事自有我来操心。”萧正翼这话叫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我更不能留在王府,会给王爷添麻烦的。那些人闹腾起来,指不定会上门来找我当面质问。”祝知微话音刚落,卫三就来禀报外面来了不少大臣,还有几个神色激愤的御史。她耸耸肩看向萧正翼:看,猜中了!萧正翼哭笑不得,不知道该说祝知微料事如神,还是早就猜到这些大臣不会善罢甘休。不过他也没想到宫里闹腾还不够,他们还要闹到王府来:“把大门锁上,谁都别放进来。敢到我王府来撒野,这是没把我这个王爷放在眼内了吗?”自己再是不得太后欢喜,却是皇帝的亲弟弟,这些大臣反了天了,敢来王府闹事?卫三直接在门内把话转述一遍,大臣们面面相觑,有部分就走了,不想得罪成王爷。几个御史却不乐意:“我等不是闹事,只是想当面跟祝大人对质,好叫众人放心。”祝知微远远听见这话都气笑了,这些人仿佛跟个女子同为官员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女子还是他们的母亲,他们的妻子,他们的女儿,怎么就不嫌弃不委屈她了?她就想要冲出大门跟这些御史对质,被萧正翼眼明手快抓住:“祝大人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这是嫉妒罢了。越是搭理他们,他们越是起劲。”这些御史萧正翼是看得多了,似乎两袖清风,其实把名利看得比谁都要重。越是身份高但是寒门出身的大臣就越要弹劾,就像是不共戴天之仇,折子跟雪花一样送入宫中,还生怕别人不知道,又得在早朝激情背诵一遍,萧正翼早就听烦了。他们要有能耐怎么没盯着那些尸餐素位的大臣,没把人一个个狠狠拽下来?偏偏挑软柿子捏,可惜祝知微并不是软柿子,更不打算就此认输。祝知扬此时却出来道:“妹妹,我有个办法可以试试。”祝知微立刻拒绝:“不行。”“妹妹还没听,怎么就知道不行?”祝知扬满脸不高兴,祝知微却一眼看出他的想法。两人一起长大,她对这个哥哥实在太了解:“哥哥是想跟我调换身份,穿上官服伪装成我的样子让大臣们查验,然后再继续遮掩住这个身份对吗?”祝知扬连连点头:“对,就是这样,妹妹果然聪慧。不然那些大臣在门外不走,今天就算走了明天还来,不就没完没了吗?”祝知微哪里看不出他的打算,就是趁机拿回自己的身份。别说祝知微,就是萧正翼也不乐意,凭什么要把她努力得来的身份拱手相让给草包一样的祝知扬?但是偏偏祝知扬猜得没错,一连几天御史们索性把马车停在王府门外,白天出来叫门夜里在马车里休息,不等祝知微出来他们就是不离开。王府门前停着马车,萧正翼想出去都不行,就连后门都有御史的仆役守着,大有一副等着他们出来的样子。堂堂王爷被逼至此,简直跟直接扇萧正翼的脸一巴掌不为过。祝知微看着他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黑,只得叹道:“要不还是听哥哥的,暂时换掉身份。”萧正翼反问:“要换了,他就不会还回来,你就不怕吗?”她侧着头笑了:“案子还没查完,哥哥就算把官职抢走,后来也得依靠我,不然功劳怎么来?”祝知扬可吃不了苦,让他去亲自去查案比登天还难。就算他忍住了,要查清楚不是那点脑瓜子能办得到的。萧正翼难得笑了:“确实,他离不开你,也就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王爷总算笑了,这两天脸色沉得跟锅底一样,实在吓人。”祝知微看着他也笑了,指尖把嘴角往下耷拉,模仿萧正翼这两天的表情。“你还笑话我了,不过我真没想到那些御史会如此执着,不回家也得守在门外。”简直叫萧正翼说不出话来,要他们把心思放在真正的嫉恶如仇上,不知道多少朝廷蛀虫能被找出来。祝知微以前生活在乡下,地痞无赖比御史们要难缠多了,也没太意外:“就怕真还过来,让御史验明正身后,他们还不依不饶的,没那么容易放过此事。”验明一次怕有假,可能一次又一次的,叫她根本就不可能和祝知扬换回来。这点猜测祝知微倒是没告诉萧正翼,免得他心里更加不痛快。御史们虽然官职不高,却能直谏,别说萧成翼这个王爷,就连皇帝都不能随意诛杀。他们就跟蜜蜂一样在耳边嗡嗡叫烦得很,还不容易全部赶跑,一不留神可能被叮一个大包,不上根骨却又疼又痒,难受得很。“我跟哥哥商量一下,有结果再告诉王爷。”萧正翼担心:“他没那么好说话,要不我去说?”“不用,我知道怎么劝哥哥。”祝知微笑着摇头,夜里就跟祝知扬促膝长谈。第二天祝知微早上出来的时候脸色带着疲倦,显然一晚上没怎么闭眼睡觉:“哥哥没同意,他虽然想把身份换回来,但是那些御史很可能叫他一次又一次脱掉衣服来验明正身,太侮辱人了。”祝知扬之前想得简单,以为御史就是过来对质两句,看看脖子和手脚之类的确实是男子就够了。但是被祝知微提醒之后才明白不是想像中那样,他自然就不乐意了。换作萧正翼也不乐意,更别提这些人还可能得寸进尺:“不顺着那些御史也好,免得他们真当自己是一回事了。”祝知微笑着侧过头看向他:“此事可能需要王爷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帮忙打发掉这些烦人的御史,可以吗?”萧正翼一愣:“可以是可以,但是皇兄开口也就打发一段时间,他们未必会彻底消停。”“能消停一会是一会,好歹把案子查清楚了,立了大功,到时候我升官了,那些御史就有所顾忌不是?”这话叫萧正翼挑眉:“祝大人说得在理,那我派人去宫里跟皇兄说一声。”卫二悄悄翻墙出去,避开御史的人进宫禀报皇帝。皇帝也没想到御史如此胆大,竟然围着王府,当即让心腹太监去呵斥。御史无法,只好暂时离开,萧正翼看着他们走了才算松口气:“接下来要怎么办,祝大人可有安排?”祝知微直接道:“把郊外的宅子彻底拿下,里头应该有我们要的证据。”萧正翼反问:“如此行事,对方狗急跳墙把证据都毁掉该如何是好?”她满不在乎道:“怎么会,他们难道能未卜先知吗?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带人马过去。”带人马浩浩荡荡过去是不可能的,萧正翼还是带上府里身手极好的侍卫。一行二十多人分成三批从不同的路走,免得一起走引人注目。郊外的宅子如同那人所说破落得很,一看就许久没人住过的样子,外墙全是青苔和爬山虎,绿意几乎把围墙都遮住了。祝知微抬起手:“王爷,让人冲进去吧。”萧正翼对身后的卫二点头,后者立刻带着一半人手冲进去,很快找到那个地下火炉,却只余下一地的尸体。这些尸身上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只虚虚用破布遮住下半身,骨瘦如柴,头发脏乱,一看就许久没有沐浴净身过,身上带着一股浓厚的汗味。卫二弯腰查看一番:“脖子上一刀致命,看来都是被灭口的。”卫三在周围探寻了一圈:“尽头的石洞里摆满好多箱子,里面都装着金锭,还有部分是还没融化的金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