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知微这一声呜咽差点让萧正翼把手里的布条给扔了：“别说话，这样呢？”
她点了下头，又见萧正翼闭着眼睛看不见不由好笑：“王爷看不见又不让我说话，怎么办？”
萧正翼无奈：“行了吗？”
“可以了，”祝知微没逗他，赶紧把裹胸绑好，飞快穿上衣裳。
等了一会萧正翼才睁开眼，顺手推着祝知微往外走：“别看了，赶紧出去。”
推开门，他们跟影一和卫二险些撞上。
声音越听越不对劲，影一跟卫二面面相觑，最后实在忍不住想闯进来。
就算被王爷责怪，但是总好过他出事却没能及时救下！
“王爷没事吧？”
“没什么，收拾好里面的。”萧正翼指了下里头，影一进去看见倒下的尸身不由一惊。
“这是倒夜香的老头，他进来的时候属下检查过的。”
明明身无寸铁，还一副颤颤巍巍老者的样子，竟然是刺客吗？
“是知府，原来装作倒夜香的，难怪身上味道那么冲。他那么臭，你们肯定没贴身检查过。”
祝知微的话让影一羞愧难当：“的确如此，是属下轻敌了。”
毕竟这老头看着下盘虚浮，不像是会武的样子，但是光对付祝知微一个就绰绰有余了。
要不是萧正翼闯进去，祝知微可就危险的。
祝知微感激地回头看了一眼萧正翼，他却指了指隔壁：“祝大人，我们好好谈一下，你们守在门外别让人进来。不，你们站远一点。”
这摆明不想让人听见他们说话，卫二会意站得远一些，却没让人靠近打扰。
关上门，两人面对面坐下，萧正翼迟迟没开口，让祝知微满心忐忑。
她迟疑着道：“我不是故意瞒着王爷，只是此事重大，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不开口是对的，你我不熟悉的时候更是，要不是今天无意中被我发现，祝大人，不，祝姑娘就该一直瞒下去，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你这个秘密会找来杀身之祸，就算是我也不该随意开口告知。”
萧正翼生怕她轻信旁人，忍不住再三提醒。
这时候也不忘叮嘱自己，祝知微又是好笑又是无奈：“王爷生气了吗？”
“没有，只是惊讶。难怪之前我看着祝姑娘举手投足有几分违和，却不明显，怎么都没往别处想。”萧正翼确实怎么都没想到有人女扮男装，居然乔装得如此出色，丝毫没一定女气。
要不是长得过分清秀，身板太单薄，几乎毫无破绽。
“有王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生怕别人会瞧出端倪来，每天都不敢洗澡。”祝知微吁口气，又道：“不过也好，被王爷发现了，我跟哥哥的身份重新换回来，以后也不会有人发现，还得王爷多担待一些。”
“什么！换回来？”萧正翼诧异地看向她，明白这很可能是祝老爷子的意思：“祝姑娘才华洋溢，考举该是你去考的吧？恕我直言，你的兄长文不成武不就，既没真材实料，如今又忘了以前的事，如何能胜任？”
祝知微摇头：“原本容县的县官就该是哥哥来上任，要不是他突然失踪，也不会让我来。我乔装一阵子还能瞒天过海，时间长了总会有人发现我是个女子。再说容县这个小地方大家不多想，在京城的话就未必了。”
此处偏远，百姓多朴素，也不会忘深处想，但是京城都是人精，很可能会发现祝知微不对劲的地方，要露出破绽来，她可就完了。
萧正翼当然明白祝知微被人发现女扮男装当官，京城那些墨守成规的老臣子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然而就这么把大好前程送给一无是处的祝知扬，他更不乐意。
再说当初萧正翼打算把祝知微推荐给皇兄，如今换了人，就凭祝知扬以前的样子，那是绝不可能的！
“若是换回来，那么祝公子就不可能去京城了。”
祝知微听得惊讶，犹豫片刻道：“哥哥如今忘了以前的事，等三年一过，卸任县官回去休养便好。”
“要是他这三年内想起以前的事来，闹着去京城怎么办？”
萧正翼的话让祝知微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轻轻叹气：“祝老爷子溺爱祝公子，祝姑娘也纵容兄长，他这性子当官真不会闹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吗？光凭他在上任之前就憋不住去花船找花娘，就足够看清他的性情了。”
祝知微何尝不知道自家哥哥吃喝玩乐最厉害，别的根本不感兴趣。
要不是祝知扬想当个官威风一下，祝老爷子也绝不会让祝知微去代考，做个芝麻小官过过瘾就打算回去了。
萧正翼知道她的想法不由冷哼一声：“以为当官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吗？如今祝姑娘已经一脚踏进官场，想走就没那么容易了。即便是祝老爷子，我不允许换人，他难道还能硬来？”
祝知微顾忌祝老爷子，他可不会。
“我知道祝姑娘为难，此事交给我来处置就是了。”萧正翼摆明不乐意换人，即便这个官不让祝知微当了，也绝不能让给祝知扬！
他直接让影一去告知祝老爷子此事，后者暴跳如雷。
祝老爷子不敢在影一面前表示不满，人一走就摔了桌上的茶具：“肯定是你妹妹不知道跟王爷说了什么，才叫王爷出面拒绝的！难不成她当官一阵子，就真以为自己能继续当下去吗？”
就祝知微作为女子的身份一旦暴露，他们一家子都得跟着完蛋！
“真是不知道为家里着想的，就说姑娘家不该读那么多书，读得心都野了！”
祝老爷子气得走来走去，在榻上半躺着的祝知扬安慰道：“爷爷消消气，妹妹素来听爷爷的话，这很可能是王爷的意思。王爷跟妹妹亲近，自然不希望突然换人，不是说王爷还想带妹妹去京城？”
听见“京城”二字，祝老爷子的脸色都变了：“我们不去京城，等下就让你妹妹辞官，收拾东西就回山里去。”
祝知扬目光微闪，低头道：“都怪我，这身子骨大不如前，回去后还得让爷爷和妹妹操劳。”
祝老爷子心疼坏了：“哪里是你的错，都怪花船的人冷漠，也不知道扶你一把，不然你还好好的。”
他从来不怪祝知扬，只会怪别人。
祝知扬什么都好，就是玩心重了点，胜在一直听话，不会忤逆自己。
祝老爷子摸着胡子道：“就这么定了，我这身板还能干活，你妹妹读书识字也能继续抄书，又替王爷立了大功，没功劳也有苦劳，总会有赏赐。”
一国王爷的赏赐自然不少，指缝里漏一点就足够他们一家子节省着用好多年了。
祝知扬沉默一会道：“李大夫说我这身子骨还得用贵重药材养着，妹妹再抄书恐怕都买不了一根人参须，要是能跟着王爷去京城，住在王府里，吃用都不用钱了……”
祝老爷子打断道：“我们这身份哪可能住到王府里去，还是带着赏钱离开为好，沾着皇家人总没什么好下场的。”
“可是妹妹已经跟王爷在一起了，没名没分的，回去还怎么另外嫁人？妹妹跟着王爷去京城，自然是住到王府里，有了名分，我们也能沾光。到时候不管是继续做官还是不做，我们家也是有靠山了，何乐而不为？”
祝知扬循循诱导，祝老爷子有些犹豫了。
“只让妹妹跟着王爷走，荣华富贵迷了眼，她哪里还会想起我们？大不了只偶尔送点钱来，过阵子可能就彻底忘了，我们难道还能去指责妹妹吗？别说妹妹，王爷第一个就不乐意。”
祝老爷子挑眉：“她敢？”
不过看祝知扬胆子极大，还真有可能等富贵了就一脚踢开自己。
他琢磨来琢磨去，最后去见萧正翼了。
祝知微也在，祝老爷子正打算开口，萧正翼却抬手止住，示意影一请她出去：“我跟祝老爷子单独谈谈，正好让李大夫给祝姑娘请平安脉。”
她以前过得太辛苦，身体底子单薄，萧正翼有意给祝知微补一补，就让李大夫隔三差五把脉后准备药膳，按照情况也能把药膳方子稍微改一改。
祝老爷子发现成王爷对祝知微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如果祝知微愿意吹枕边风的话，萧正翼必然会听她的。
要这个孙女有别的心思，想丢下他和祝知扬，简直是张张嘴的事了。
原本的话到了嘴边，祝老爷子立刻换了道：“王爷跟我孙女同床共寝，又住在一个屋檐下多日，虽说是不得已为之，却也坏了她的名声，以后就不好嫁人了。若是王爷愿意全了这个缘分，不如带知扬去京城，老夫带着孙女回去安安分分嫁人。”
他叹了口气道：“孙女儿的身份实在低微，我们三代都是猎户，若是等知扬哪天出息了，连带叫孙女沾光有了不一样的身份，到时候王爷还有意，也未必不能全了这个缘分。”
说来说去，就是让萧正翼带着祝知扬去京城享福，却让祝知微回去赡养和照顾祝老爷子。
在外人面前，祝老爷子对祝知微就不怎么客气了，等回去后她指不定过的是什么日子！
萧正翼扯了扯嘴角：“我有时候真奇怪，祝姑娘真是祝老爷子的亲孙女吗？”
偏心到这个地步，比陌生人都好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