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先生狐疑了一下到底更专注在萧正翼的脉象上:“用药得当,药方相当合适,不知道究竟是哪位医者拟定的方子?再有半个月,王爷的眼睛就能彻底痊愈。只是暂时还不能见风,需要好好保养半年才算是恢复到以前。”祝知微听得面上一喜:“是李大夫写的药方,李老夫人帮忙改过,王爷的眼睛能恢复真的太好了。”她真担心因为自己的缘故,叫萧正翼的眼睛迟迟不能痊愈。如今有文先生的话,她犹如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萧正翼好笑:“不早说没什么大碍了,祝大人还跟耿耿于怀的。”“当然惦记着,毕竟王爷的眼睛也是为了我才受伤的。”祝知微瞪了他一眼,后知后觉文先生还在,立刻低下头。文先生也笑了,这小县官倒有几分孩子气,只是刚才那瞪眼瞧着更熟悉了。他回想片刻还是想不起来,可能年纪大了,名字就快到嘴边了依旧不记得的。文先生打算见一见李老夫人,对她改的药方十分感兴趣。李大夫曾听过文先生的名声,自是没有不愿意的,满脸紧张地亲自带他过去见自家母亲了。文先生刚到大门口,忽然瞥见一人经过,很快就进了房间看不见了。李大夫顺着他的目光答道:“那是祝大人的爷爷祝老爷子,大人还有个兄长,两兄弟跟爷爷相依为命。听闻祝大人的兄长落水失踪,至今还没找回来。”“那实在惋惜,祝大人这般出色,想必他的兄长也该不错。”文先生上车后见李大夫神色有异,不由奇怪:“怎么,老夫说得哪里不对吗?”“毕竟是大人的兄长,小的不好在背后说什么,只是当初大人的兄长是从花船落水的。正因为如此,大人亲自去花船调查,险些遇袭受伤,幸好王爷经过救下了大人,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李大人想到祝知微要出什么意外,他和自家老母亲怕是求助无门,毕竟容县根本就是蛇鼠一窝!文先生愣住了,万万想不到祝知微看着这样心思简单,兄长居然喜爱去花船玩乐?祝知微身上一点佩饰都没有,可见不是富裕的,兄长却能去花船挥霍。显而易见,在家中兄长的地位要比祝知微中重要得多了。不过也可能祝知微身为官员并不想让人以为他中饱私囊,佩饰一点没戴。但是在幽国,腰上的佩饰倒是寻常,一件不见就稀罕了。李大夫絮絮叨叨了几句,听得出为祝知微打抱不平,祝老爷子更偏心他的兄长,反倒祝知微以前要辛苦养家,兄长却到处挥霍。如今人失踪了,祝老爷子会不消停,之前祝知微被打了一巴掌,虽然瞒得够深,他这个大夫却没瞒着,被萧正翼请去看了,幸好祝老爷子年纪大力气小,不然祝知微这张脸十天半个月都别想见人的。光是想想,李大夫就生气得不行。就算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光是祝知微如此勤奋又努力,清廉又正直的品性就叫李大夫欢喜,若是自己有这样的孙子,早就捧在手心里宠着了,哪里会动他一根指头?“祝老爷子动手的确是冲动了一些,”只因为李大夫的一面之词,文先生也没尽信,而是问起祝老爷子。李大夫摇头:“只听说祝家猎户,住在山里,还是因为考举才搬下山。其他小的就不清楚了,文先生怎会问起祝老爷子,可是见过?”“仿佛有些眼熟,却一直想不起来,年纪大了,忘性也大。”文先生自嘲一笑,马车也到了。李老夫人有些受宠若惊,很快文先生提起药方来,两边渐渐相谈甚欢。直到天黑回来,文先生被请到隔壁愿意,恰好祝老爷子也带着一个小厮搬过来。信使去当诱饵了,木风要照顾红叶和祝知微这边,分身乏术,祝知微就另外找了个无父无母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来当小厮。这叫石头的半大孩子长得瘦瘦弱弱,却有一把好力气,性子却木讷,根本听不懂祝老爷子的冷嘲热讽。次数多了,祝老爷子也感觉没趣,懒得再嘀咕石头,反倒相处得还行?如今秦师爷一行人伏法,他们就没必要挤在一个院子里。只是不宜分开,保护起来不方便,索性还是住在这连着的三个院子。祝知微要搬去旁边的宅子,让萧正翼一个人带着侍卫们住在中间。毕竟堂堂王爷实在没必要再跟别人挤在一个院子里,萧正翼却觉得祝知微身为主子不该跟木风和红叶住在一起,而且侍卫也不敢通通跟萧正翼在一个院子,打算住到隔壁院子,只留下些许人在这里警戒。到头来祝知微还是没能搬到隔壁,不过好歹有了独自一个人的房间,被萧正翼说服了,两人住得近,商量事情的时候也方便。卫二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两个可靠的婆子烧水烧饭,木风也就从厨房这些琐事中能脱身出来。只是祝知微一个人住在新房间还没来得及松口气,红叶就带着账本过来叹气道:“大人,账上没有银子了,甚至倒贴了不少。”祝知微一愣:“怎么回事,是修缮县衙的银钱不够?”不该啊,毕竟萧正翼还贴了一些进去,怎的还不够了?红叶为难道:“听闻是老爷子取了一笔钱,说是要私下继续去找少爷。”祝知微倒抽一口气,得知祝老爷子取走了几乎一半多的银钱,她顿时怒了:“不行,我得去跟爷爷要回来。”这可不是她的银钱,而是修缮县衙的。回头还得给工匠们发工钱,没钱的话祝知微总不能再跟萧正翼去要。估计祝老爷子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觉得萧正翼身为王爷不缺钱,没钱祝知微找他要就是了,王爷不至于给不出来,便有些肆无忌惮了。“怎么让爷爷取走钱?王爷不是让卫二派了一个识字会算数的侍卫暂时当账房?”秦师爷没了,县衙里原本就没有账房,只能临时找一个。红叶摇头:“奴婢去问了账房先生,说是问过王爷,却是允了的。”祝知微一愣,只得去见萧正翼,直接问道:“王爷不该把钱给爷爷,他如今就像是大海捞针,也不知道要扔多少银钱进去。”石头扔进海里还有声音,祝老爷子扔钱连个声都没有,什么时候是个头?早知道祝知微会来问他,萧正翼神色如常道:“祝大人莫急,先坐下喝杯茶冷静些。”“我如何能冷静,毕竟县衙修缮的银钱被爷爷拿走一半多,这不合规矩。”祝知微到底还是坐下了,卫二送来热茶,她喝了一口也没尝出什么滋味来,满心难受,只觉得祝老爷子如此实在太过了一些。知道祝老爷子上次争吵后更希望尽快找到祝知扬,但是他跟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找,只会胡乱浪费钱。萧正翼笑笑:“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说可以就可以。别人问起就说是我允了的,谁都怪罪不到祝大人身上来?”祝知微苦笑:“我不是埋怨王爷的意思,也没想撇清关系,只是王爷这样会纵容了爷爷,他花费完还会回来找账房要钱。”这样没完没了的,她得什么时候才能还清?而且越发让祝老爷子得寸进尺,他费重金大张旗鼓找祝知扬,被人知道后会怎么想?原本就欠了萧正翼不少钱,如今一再叠加,自己十年的俸禄赔上都是不够的。“既然不够还钱,祝大人回去抄书可挣不了什么,还不如继续做官,幽国官员的俸禄还是不错的。”萧正翼坐直身,低头喝了口茶,嘴角含笑。祝知微一怔,这才明白他的意思,顿时哭笑不得。为了让她继续当官,萧正翼竟然使出这种馊主意来?“做官是一回事,欠钱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找兄长的事犹如一个无底洞,多少银钱都不够填下去的。”“无妨,我别的不多,银钱还是有的。县衙的账目已经平掉了,大人也不必担心发不出工钱给那些工匠,该给的还是要给清楚,免得大人的名声受损。”萧正翼虽说想借此说服祝知微继续留下当官,但是没打算用来做威胁。他也没觉得祝知微这样的人才还需要为一文钱折腰,这点银钱萧正翼并没放在心上。祝知微感觉两人压根就没在一条线上,根本说不过萧正翼。他却道:“我救过大人,大人也救过我护着我不止一次,为了这点钱争论实在伤感情,根本没必要。而且祝老爷子不花钱到处找到祝知扬,反倒会怨恨大人。”之前祝知微只提了一句祝老爷子就要打人,更何况是他拦着不让花钱去寻双胞胎兄长,祝老爷子怕是当场要打死这个孙子,甚至彻底跟他断绝关系。祝知微对祝老爷子可能还有侥幸心思,觉得他到底是孙子,又是祝老爷子唯一的亲人了,祝老爷子怎么都不会真的打死他怨恨他,萧正翼一个局外人却看得清楚。如果祝老爷子真跟祝知微反目成仇,对小县官来说仕途也就毁掉大半了。一个被亲人厌弃甚至要断绝关系的人,绝不可能在仕途走的更远。就因为祝老爷子这个自私偏心的人而毁掉祝知微,萧正翼是绝不想看见的。祝知微沉默了一会才道:“我这点糟心事却叫王爷费心了。”萧正翼拿着茶杯微微一抬:“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我希望祝大人能走得更远,为百姓多做点事,而不是毁在这点小事上。如果想感激我就好好办差,努力为皇兄分忧。”她听得好笑,说来说去也是怕自己辞官。但是祝知微明白自己不辞官,迟早会泄露秘密,反倒会连累萧正翼。他这么为自己着想,祝知微一点都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影响了成王爷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