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胖的廖村长擦着汗,比一般人要胖就更熬不住饿,饿得满身虚汗都出来了。祝知微依旧笑眯眯:“之前本官忙着容县的公务,倒也忽视了周边的村落,就想要问问情况,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不重要还一大早叫他们过来,又饿着肚子等这么久吗?村长们是敢怒不敢言,只能赔笑道:“大人公务繁忙还记挂我等,是我等的荣幸。”所以人见了,也问完了,他们可以走了吗?这自然是不行的,祝知微看村长们饿得摇摇晃晃,这才正经开口问道:“廖村长可是替那位工匠给他家里人好好下葬了?”廖村长连忙道:“这是自然,毕竟工匠的妻儿和老母亲都是村里人,又是无辜被烧死,在村里生活多年,村民们每人出了点钱把他们好好安葬了。”祝知微听得挑眉:“村民们倒是既往不咎,之前听两位邻居说着似乎跟工匠闹得很不愉快。”廖村长笑着解释道:“毕竟死者为大,人都死了,以前的事也就一笔勾销。”“本官怎么听说安葬的钱大部分是廖村长给的,村民没给几个钱?这样的好事廖村长怎能瞒着,倒是个体恤村民的好村长了。毕竟村长没有俸禄,安葬一个人还好,如今安葬三个人,薄薄一口棺材三个却也不便宜。”被祝知微夸赞,廖村长忙不迭摆手:“没出几个钱,棺材是村里人打的,从山里砍树让木匠做就行,总不能就这样晾着不好生安葬,村民们也不容易。”村民没有余钱,更不会给跟他们关系不大好的工匠一家子也是情理之中。祝知微叹道:“廖村长的儿子刚娶媳妇,房子也才翻修过,女儿刚出嫁,听说嫁妆连绵了十里路。这又是聘礼又是嫁妆的,难为还能挤出钱来给工匠一家安葬。”廖村长听得双腿一软就跪下了,祝知微好笑:“廖村长这是做什么,没必要跟我行这么大礼。”“大人,小人……”廖村长吓得脸色发白,祝知微顿时板着脸。“既然廖村长身子不适,来人带他下去歇息,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回去。”她一开口,其他村长也腿软了,有一个还摇摇欲坠就要晕过去,被木风一马当先上前,指头狠狠掐着对方的人中,险些把人真掐晕过去:“这位村长没事吧?大人还没问完话,这时候晕过去就失礼了。”话说到这个份上,这村长哪里敢真晕过去,连忙告罪又爬起来正襟危坐。被带下去的廖村长再没回来过,其他村长看着祝知微的眼神都不对了。原本以为这位小县官长得秀气,脾气也好,之前对秦师爷立刻行刑估计也是萧正翼的意思。这位王爷素来名声不太好,都说是暴脾气,杀人不眨眼的,果真如此。祝知微估计也是拦不住,又不敢得罪这位成王爷。谁成想,如今祝知微随口就让人把廖村长弄下去,脸上笑眯眯的,却叫人看得不寒而栗,不知道下一个轮到谁。村长们咽了咽口水,彼此打量,谁都不敢当出头鸟,却也害怕成为最后一个才开口,被祝知微杀鸡儆猴。祝知微的指尖在茶几上轻轻一敲:“是本官一个个问,还是你们先开口?本官耐心有限,实在不愿意开口我也不勉强。”她随手指了指刚才快晕过去的村长,那人一个哆嗦就开口道:“大人想知道什么,小人一定知无不言。”“嗯?还要本官一个个问吗?那就先带人下去。”木风二话不说就叫上影一,架着人就要带下去。这村长张口要求饶,被木风直接捂着嘴拖着走的,其他村长一个激灵顿时争相恐后道:“大人,小人坦白。”“大人,小人知道得更多。”“大人——”萧正翼在旁边看得有趣,祝知微三言两语就让这些村长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看来说的都会是实话。要是一个个去问,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早就对过口风,还得分辨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以为把人饿一饿之后,萧正翼还得费点心思来吓唬一番,如今倒是让小县官代劳了。祝知微打量一番,把那个说自己知道得最多的人点出来,其它都让侍卫带走了,那些村长拖下去的时候叫得撕心裂肺的,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不开口就要被推出菜市口斩首一样,喊得那个凄惨。她揉揉耳朵,示意留下的那个村长说话。这村长哆嗦了两下才开口:“秦师爷当初威胁小人不听话就杀掉全家,一个活口不留。小人害怕就只能听话了,帮着遮掩金矿的事,又物色家中人丁单薄的青壮年去挖矿。”真是缺德,那些被片区挖矿的人一个个都没命回来。原本家中就人丁单薄,青壮年一去,余下的人还怎么活?祝知微顿时沉下脸,恨不得把这村长直接弄菜市口,萧正翼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人稍安勿躁。村长被她的目光一扫,惊得嘴皮子更快了:“小人知道一个秦师爷的秘密,他害怕知府大人以后会过河拆桥,就私下把他跟庆国联络的信笺都保存下来藏好。”祝知微挑眉:“这事你怎么知道的?”“秦师爷年纪不小没娶妻,却喜欢强抢民女,村里人都不敢吭声。小人的侄女原本已经定亲了,却被秦师爷看上带进府里,后来突然病死了,病死前送钱回家来,特意关上门来告知小人此事。”村长抹了抹眼似乎有些难过:“侄女病死后,秦师爷派人来送钱送布料,一副要补偿家里的模样,还问起侄女回家有没提起什么事来。小人害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等人走了才有些后怕。”要不是他伪装到家,如今怕是没命在了。秦师爷摆明是宁愿杀错绝不会放过的,估计发现信笺仿佛被人动过又没找到究竟是谁,就把家里唯一的外人,那个伺候自己的姑娘杀了。还害怕这姑娘回家胡说八道,又派人去打探。“那信笺就藏在床板下面的暗格里面。”祝知微看向萧正翼,后者示意影一去秦师爷家里搜一搜,果真很快带回来几封信笺。那村长才松口气,侄女没说谎,显然知道她发现了这个东西,很可能要没命,还不如把秘密手出来,指不定以后能为她报仇。影一打开信笺检查后没察觉不对劲的地方才递给萧正翼,他粗略看了看:“是庆国的文字,知府看来相当谨慎了。”祝知微对庆国的文字也会一些,是看一本杂书学的,只是不熟练,辨识起来有些艰难,好一会儿才道:“这是一首庆国的民谣,怎的还是暗号吗?”萧正翼微微颔首:“对,大人看着这桥头,日落时分,就明白是交易的时辰了。”“至于日期,金秋落叶,秋天的时候?”祝知微不得不说知府够小心的,这么一份庆国的民谣送到皇帝手里,也不能说知府有罪。他就是喜欢庆国的民谣,最多被人在背后诟病一番,倒不能证明知府叛国了。其他的信笺也差不多,全是民谣。“秦师爷既然当作证据来保全自己,就不可能毫无破绽。而且谁都能写的民谣,送过来怎么辨别真伪?”萧正翼把信笺在手里把玩了一会才道:“是这纸张,若是我没认错,该是庆国贵族才能用的樊纸。”他让影一把信笺在蜡烛前烤了烤,片刻后白色的纸张有浅浅的一层暗纹逐渐浮现,很像是一个樊字。难怪叫樊纸,却是最有力的证据了!只有庆国贵族才能用的纸张,足以证明秦师爷跟庆国私通,又怎么能指认知府?知府恐怕早就留了一手,让秦师爷站在前面,什么事都不亲自沾手,这时候就能彻底撇清关系了。萧正翼看祝知微眉头紧皱的样子不由好笑:“大人莫不是忘了,要是知府乖乖留在府里辅助我们查案,即便身上有疑点,因为没有证据也只能暂时搁置。”祝知微听得眼睛一亮,对啊,知府他畏罪潜逃了,这不就是最好的罪证了吗?要不是知府心虚,他为什么要逃?“如果知府一口咬定是因为御下不严而愧疚,无颜见皇上才逃走的,那该如何是好?”无耻之徒总有太多的借口,祝知微不得不提防一二。御下不严和叛国罪简直是天差地别,前者知府最多吃个挂落,贬为县官,熬个几年指不定又能做知府,就是前途被阻,不能走得更高罢了。严重点就丢了乌纱帽,成为白身,却也保住了性命。叛国罪的话必定人头落地,家族也会被连累,诛九族都难消天子心头之恨,直系三代都别想能为官了!萧正翼笑笑:“派人沿途追捕知府已经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他的目标是边城,该是想逃到庆国去。”祝知微眨眨眼,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如果在边城抓到知府,又或是在庆国把人带回来,那么知府跟庆国的事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不然怎的哪里不逃,非要逃去庆国,必定有人在庆国接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