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过来的这只胳膊细得好似竹竿，手臂颜色青中泛黄，看着就很不健康。
孟晓晓顺着向上看，果然是马小娘。
马小娘这人孟晓晓都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时而发疯起来，马大娘和马二娘都要退避三舍，冷静下来，又能很快分析出自己的境况，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这也正是庄子里的其他管事全被厉则渊杀了个干净，只有她还好好活着的原因。
再结合听过的关于她过去的一些只言片语，孟晓晓断定，这种人能做朋友，就别跟她为敌。
马小娘手里没拿碗，显然不是来讨吃的。
孟晓晓放下勺子，跟旁边帮忙的顺儿娘交代了一句：“你先忙着，我去看看。“
顺儿娘有点不放心似的，多看了马小娘好几眼：“你小心点儿。”
“没事。”孟晓晓带着马小娘走到人少的角落，问道：“你是经常拿自己试药吗？”
马小娘那张白的跟纸似的脸出现了短暂的错愕，倏忽间又被她隐藏了起来：“这就不劳你费心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记得的。”孟晓晓正好也在想这件事情，“先前我们没有自由，不好出去，现下陈郎已经稳住了整个庄子，青州府那边情况不明，反正至今也没派人过来，应该混乱还没有解决，我想趁乱出去一趟，你妹妹在哪里？”
马小娘脸色晦暗不明：“你做那个手术要多久，赶得及吗？”
孟晓晓颇为意外地瞅她一下：“听你说伤者那脚筋都已经断了四年了，怎么着这也不是个简单手术啊，而且恢复期间诸事不定，你不把人接身边来照顾，能放心？”
这话算是说到了马小娘的心坎上。
孟晓晓又道：“之前庄子里面势力混杂，你不把人带进来是对的，陈郎如今已经在这主事了，他不会为难你们姐妹的。”
“好，”马小娘从衣领里郑重其事地掏出了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绢布，“你到城中的鸽子巷找到宝林药铺，把此物交给黄大夫，他自会把人交给你的。”
黄大夫？孟晓晓想起一个人来：“可是青州城里最有名望的那位？眉尾长了颗黑痦的。”
“你识得他？”
“算是吧。”孟晓晓唇畔漾着笑，“他帮过我的忙，是个挺好的人。”
马小娘难得没有提出反对，沉默着点了点头。
等到难民们吃饱喝足，日头已经到了最晒人的时候。
厉则渊将农庄宅地的屋子全都重新分配了一遍，保证人人都有地方睡，再不够的，他打算请吴家村的手艺人去见盖。
眼下的温度太高，不适宜出工，难民们都回到分配的屋子里休息，等太阳落山了再去收拾农庄。
孟晓晓作为公认的“陈夫人”，自然与“陈阿是”住在一起。
午饭过后，孟晓晓带着小宝睡了一小会儿，直接被蒸腾的暑气给热醒了。
小宝也睡得不踏实，侧个身，席子上就是个汗湿的人形。
孟晓晓感觉喉咙像冒烟，拿起桌上的水狂饮，那水却好似也是热的。
“晓姑姑！”
温冉的声音在屋子外头响起，孟晓晓走出去，满脸期待：“找来了吗？”
“找到了，是不是这样的？”温冉背了个竹篓子，里头装着好几块不起眼的灰白色石头。
孟晓晓喜上眉梢：“没错，这就是硝石。”
上次抽水灌溉时，孟晓晓就发现池塘旁矿泉土壁上覆盖着一层层白霜，当时她就觉得那可能是硝石。
今日温度比往日还要高，孟晓晓就想起了要拿硝石来制冰。
“晓姑姑，你要这些石头干嘛？”
“做冰。”孟晓晓手不停，迅速取来大小两个盆，先往大盆中注满水，然后再将小盆放在大盆中，保证大盆中的水淹没小盆。
之后，在大盆中倒入硝石，同时双手不停摇晃，随着硝石不断吸收盆中水的热量，小盆中的水便会结成冰块。
温冉眼睁睁地看着一盆水变成冰块，大张的嘴巴几乎都能塞得进鸡蛋。
“晓姑姑——”
孟晓晓双手几乎晃得酸痛，瞧见了温冉那崇拜的表情，就对他勾勾手指：“看会了吗？你行不行？”
“行！”温冉眼睛里头几乎能看到燃烧的火。
硝石制冰原本就不是什么特别难的事情，孟晓晓放心交给了温冉。
硝石可以重复利用，孟晓晓将小盆换成一个罐子，里面装了午睡前就熬好放凉的杨梅荔枝饮，好一阵摇晃后，杨梅荔枝冻冰就完成了。
张家小子的眼珠子都快掉到下巴上了。
温冉那边也没花多久就冻出了大冰块，激动得不停大叫：“有了！有了！有了！”
孟晓晓鼓励地拍掌：“做得不错，你就把冰块带回去分给大家用。”
张家小子渴望地睁大眼睛，紧盯着孟晓晓。
孟晓晓笑道：“方法你们已经学会了，自己可以再去试着挖取硝石来做冰。”
“谢谢晓姑姑！”
“慢着，”孟晓晓喊住了即将跑出去的两个少年，“这样吧。你们别把我供出来，就说是自己无意之间学会的法子。”
“为什么啊晓姑姑，”张家小子感到难以理解，“这么厉害的东西，说出去不是更能得到其他难民的认可吗？”
“你不懂，”孟晓晓弯唇笑，“树大招风，如果什么功劳都是我的，容易引起别人的红眼，除非等到我的实力已经无人可以撼动，否则，还是遮掩一二为好。”
张家小子听得直抓脑门，温冉却已经明白了，按着他的背给孟晓晓鞠了个躬：“晓姑姑，我们懂了，放心交给我们吧。”
这事情不管放在谁头上都是大功劳一件，孟晓晓轻描淡写就把这样的好处让给了他们，两名少年的心中已是填满了感动。
孟晓晓把冰块砸碎装在盆子里面，放在通风口，这样吹过来的风就不至于那么炙热滚烫了。
小宝渐渐睡深了，孟晓晓犯了困，坐在冰盆后边一面乘凉一面打盹。
等到盆子里的冰融化成水，孟晓晓又去换了一批冰，厉则渊才浑身冒着热气回来了。
他一踏进屋子就看见了摆在廊下的冰块盆子，对着孟晓晓笑得一脸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