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晓晓紧接着问:“老丈知道他们在搜什么人不?”那老头摇头:“不晓得哟,你可以到前头看看,城墙上面贴着画像。”孟晓晓点头道谢,原本是与她无关的事,但总有一种直觉在催促着她必须前去确认一下。“你在这儿看着孩子,我到前方去问问。”孟晓晓把车子交给顺儿娘,原本想找厉则渊一同去,但转了一圈没瞧见人,估计是小解去了。都不用走到城墙那边,队伍的中段就有穿着软甲的士兵举着画像在依次问难民。“有没有见过这个人?”“谁见过画上的人?”被问的难民纷纷又惊又怕的摇头。“你——出来!”官兵甲从队伍中揪出来一个身材高大修长的年轻男子,抓着人给带到城门边上的一张案桌后头。那里摆了张藤椅,有个书生模样的人正老神在在地坐着,桌上甚至还放了杯茶。他的身后站了两个手握大刀的官兵,其中一人拿了张汗巾粗鲁地将被带上来的男人脸上的黑灰擦去,再抓着男人的头发迫他抬起脸。那书生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摆摆手说了句什么,那被莫名其妙抓上来的男人就又被放回去了。孟晓晓离得远,听不清书生说了什么,但她可以清楚地看见画像上的人像。虽然画技并不多好,但还是可以辨认出那画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眼下的“相公”——厉则渊。孟晓晓一颗心脏砰砰直跳,她不知道这群官兵为什么要抓厉则渊,但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不说别的,厉则渊的为人孟晓晓还是认可的。孟晓晓护短,比起完全陌生的州府官兵,她宁愿相信厉则渊。孟晓晓不动声色地隐入人群,一路向后,走到了杨柳村众人之间。二子见她是从前头回来的,便问:“孟姑娘,前边怎么说。”孟晓晓表现出颇为无奈的样子:“我问了下,进城的难民太多了,一时半会儿轮不到我们,大家干脆退到一边先休息,留两个人排队就行了。”一听说可能要在城外待一夜,村民们立马就不再坚持,前后推了车往外围过去。孟晓晓朝二子说:“二子,你和阿冉先在这儿排着,待会儿再换人来替。”二子应了,表示自己可以多站一会儿,让孟晓晓有事自去处理。孟晓晓知道二子这是看出什么来了,她不再多说,转身就往远离人群的地方走去。青州城正对着青定河,因为大旱,城门外不过两百米就能看到干涸的河道。厉则渊已经在河床边的大石头上站了好一会儿了。这个地方地势高位置好,视野不受阻拦,能够让他将城门外的情况收入眼底。厉则渊对官兵的敏感度肯定要高于这些难民,青州守兵的统一服饰是青色戎服,胸前绣一个国号“夏”,背后则绣“青”。可是城门前的检视队伍里头出现不少穿了一身黑衣短打,前胸后背皆无绣字的士兵。能做这样打扮的,纵观整个夏国,也只有一个军队,那就是专属王室的御林军。青州府是中原城市的最外围,再往西走几步就能到西州境内。御林军为何不远千里出现在青州府?他们在难民中又在搜寻什么人?厉则渊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于是,他悄无声息地离开队伍。厉则渊是想一走了之的,但他爬到这块石头上,一眼就望见了在四处查探的孟晓晓。一种难以言喻的念头包裹住了厉则渊的整颗心,准备离开的步子也停下来了。他就那样站在大石头上,目光穿过层叠的人群,追随着孟晓晓的身影。孟晓晓不知道厉则渊会去哪里,偶然间的一个抬眼,正好就碰上了男人晦暗不明的目光。孟晓晓停下脚,两人就隔着窄窄的河坑互望。厉则渊率先避开了视线,他盯着自己的鞋尖,好像在放空,又好像在思索。孟晓晓爬上石头,一屁股坐了下来:“干嘛?准备跑路了?”厉则渊没回应。孟晓晓料到了他的反应,浅笑一下:“你跟我说实话,杀过去人吗?我指的是我救你之前。”厉则渊点点头。“杀人是为了自保还是为了满足私欲?”厉则渊蹲下来,在岩石表面写:“自保。”“杀的可有无辜之人?”厉则渊想了想,又写道:“或许有,不是很清楚。”“也就是说你杀人是为了自保,被杀的是听命前来要害你的人,所以你也不知道他们算不算无辜。”厉则渊不动,表示了赞同。“那便行,”孟晓晓说出了自己的猜测,“你原先该是出身权势之家,身份金贵,但你行事小心谨慎,不像是无忧无虑成长的,所以我猜,你是哪家大户的庶出子,对不对?”厉则渊握着小石头的手抖了一下,这看在孟晓晓眼里就是无声的肯定了。“家中有人要害你,你只能反抗,反抗过程中伤了人,更被家族追捕,是不是?”某种意义上,孟晓晓理解得也算对,厉则渊就干脆认了下来。他一笔一划在石面上写着:“他们设计陷害我,想除掉我。”孟晓晓叹一口气:“唉,你家中很有权势吧?”厉则渊微微颔首。“都说豪门乱事多,这人呐,一旦跟利益挂钩,就变得不像人了,连家人都可以说杀就杀。”厉则渊挺认同,点头的幅度都大了些。孟晓晓双手垫在脑后,在石头上躺了下去,姿势还挺惬意:“其实这样子的烂事不止你家有,我那个时——我是说我那个鸟不拉屎的小村子也有,我是很不理解的,又不是家中有王位要继承,至于么?”厉则渊扭过头,复杂地看了孟晓晓一眼。躺着望天的孟晓晓没有发现,还想再说些什么。正此时,难民队伍中忽然喧哗起来。孟晓晓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身:“怎么了?”杨柳村众人到达青州城时太阳已经落山,又加上这段时间的消耗,这会儿天都黑透了。城门原本是关闭了的,但此刻却又再度打开,从里头快速跑出一队点了火把的骑兵,冲着难民命令道:“所有人,到这边集中。”大晚上突然出现全副武装的士兵,还是清一色的骑兵,一开口就要难民集中,之后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孟晓晓带着人一路跑到这里,可不能让人死在这里了。她沉吟一声,忽然伸手去搭厉则渊的肩膀。身高不够,让这个动作看起来像是她勾着厉则渊的脖子在撒娇。厉则渊鼻息间都是她身上萦绕的淡淡香味,整个人都是僵直的。结果孟晓晓只是道,“我有个法子,能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