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农庄前身是个乡村,农庄里头的下人原本是村里的村民,他们和现下分给管事住的地方就是村里原先就有的砖土房子。厉则渊让下人们送来的木桶也是村民的私人物品。一个瘸腿的男人问正在找木桶的兄弟:“这是咋了?又来新管事了?”“是咧,听说是个官兵。”“这是刚来就跟我们要东西?”“说是找我们借,谁晓得呢。”男人好不容易找出个没裂缝的木桶子,扛上就跟着七八个人一同往茅草屋那边过去。茅草屋前边的空地上,孟晓晓正在指挥众人把从屋子里搬出来的废弃物品,能利用的进行二次利用。吴家村手艺好的几个男人面前都放了张图纸,上面画着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东西。有遮阳伞的支架,有推小孩的车子,还有各种改进版的农具。如果是现代社会,这些物件不但不新奇,甚至因为绘制人手艺不精而略显粗糙。但在此地,也就只有这些图纸的画者孟晓晓能说出这些玩意儿的具体用法。工匠们听得新奇,上手速度就快了一些。几个动作快的,面前已经有大概模样出现了。“他们这是在干嘛?”过来送木桶的下人里面有人问道,“他们在做的是什么东西?”来得早的人回答道:“俺也不晓得,说是种田用的。”“哦,看着挺新奇,要不咱过去问问?”“去什么去,那可都是逃难过来的,又穷又脏,说不定身上还带着病。”这就是一条鄙视链。难民现在位于整个社会的最底层,即便是同样种地出身的农民,也觉得难民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何春艳过来青州府前,青州太守还接纳了一部分难民入城,给他们安排了各处乡村,叫乡民们尽量接纳他们。但是大多乡民都不乐意,瞒着官府把人往荒山野岭赶。后来何春艳带兵过来,直接把难民变成免费苦力。其实原住民也没好到哪里去,照样天天得干活,收获的东西自己也分不上。但原住民好歹还有房子住,这就让他们生出优越感来了。听到隔壁邻居说难民又臭又脏,原先说话那人就露出了嫌弃的神态:“说得也是,我们就在这边远远看几眼。”木桶有了,吴家村的人在做工具,杨柳村的就自动担负起去挑水冲地的任务。这些事儿都轮不到孟晓晓,她现在要做的是更重要的事——腌萝卜。第一步工作是处理萝卜。早上收获的萝卜不少,在孟晓晓的“恳求”下,“陈阿是”分了她三个最大的萝卜。那三棵大萝卜刚从土里边挖就来不久,身上都还沾着新鲜的泥土。孟晓晓先将泥土洗干净,然后削皮。这萝卜长得好,个大肉嫩,皮也格外好削,刷一下过去就是一长条。张家小子吞着口水蹲到孟晓晓边上:“晓晓姐,你这萝卜皮还要不?”“不用,你要吃?”“嗯嗯嗯!”萝卜皮本来就是要丢的,孟晓晓干脆就都给了张家小子,让他去分给想要吃的人。荒年里头哪怕是萝卜皮也是顶尖儿的美味,不一会儿,孟晓晓削的速度都赶不上他们吃的速度了。削好了皮还需要一趟,等确定没有泥水了,再给它切开。孟晓晓一共切了两种形状,一种薄片状,一种粗条状。而后分开来放进两个木盆里面,撒上盐杀出萝卜水。孟晓晓先是搬了个掩人耳目的调料罐出来,偷偷从空间里头运了几只泡椒进去。她给切成薄片的那盆萝卜洒上盐和白糖搅匀,再加入切碎的泡椒和泡椒汁,最后再倒一把白醋,然后拿纱布将盆子口盖住,将盆子一并放进更大一号的木桶里,往桶子里头倒进凉水,这样搁到晚上,就能吃上爽口的泡椒萝卜了。另一盆粗条状的萝卜孟晓晓决定做成辣口的萝卜条,她问厉则渊要来一个准备好的坛子,一一放进盐、辣椒、白水、陈醋,最后上盖子密封。虽然这俩萝卜都不能马上吃上,但光是看着就叫人口水直流。“大哥,你瞧见她做萝卜了吗?这丫头竟然还带了调料罐出来。”“调料罐都不算啥,她刚才拿出来那绿的、红的东西是什么作物?我咋从来没见过?”“我也没见过。”没见过的可不止这几人,连孟晓翠都没见过:“二姐,你刚刚放进去的那又绿又红的是什么东西啊?”孟晓晓一怔,忽地想起这个时代是还没有辣椒传入的!失误!孟晓晓很想掀自己一巴掌。“那个是辣椒。”孟晓晓表情淡定的一批,完全看不出来她正在心里狂扇自己耳光。“辣椒?绿的红的都是吗?”“没错,”孟晓晓本来就嗜辣,既然失误已经发生,那干脆就想个办法让辣椒合理化,免得日后为了一口辣还得东躲西藏,“这是你姐姐我当初离家那几年遇到的西域商人带过来的一种作物。”这话既是给孟晓翠等人的交代,也是特意说给厉则渊听的。她日后肯定还会拿出更多没见过的东西出来,每次偷偷摸摸或者编理由,那未免也太累了。还不如找个靠谱的借口遮掩过去也好一劳永逸。西域商人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孟晓晓前几年确实不知道跑到了什么地方,还偷偷为了个不知名的男人怀了娃。这段莫名其妙的失踪就很好地为她的异常行径做出了解释。果不其然,一听到西域商人,周围一圈人都露出难怪如此的表情来了。温老毫不吝啬地夸她:“晓丫头就是见多识广。”“嗐,要不是因为蛮子,我都打算拿西域那边的新鲜玩意儿做点小本生意。”孟晓晓继续面不改色地胡诌。“可恶的蛮子!”虽然难民位于鄙视链的底端,但若说起外敌,那些原本不屑于跟难民搭话的农庄下人忽然就打开了话茬:“你们这些外城来的有没有听说个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