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玖想起這杯糖水是之前她收進包裡，也沒記起來要喝，就這麽被拿回去又帶過來，這會兒估計已經涼透透了吧。
  不過滿打滿算，從店裡成品出來到現在還沒有超過十小時，應該還能喝。
  “宋玖，你把這糖水賣我吧，多少錢？我轉帳給你。”
  　孟謹言說著已經掏出手機來。
  宋玖：“不用了，你要是喜歡就拿去吧。”
  “真的嗎？”孟謹言跳起來差點差點直接把宋玖撲倒，“宋玖你太好了！”　
  　總歸是吃人家的嘴軟，孟謹言買早餐時還特意給宋玖帶了一份。
  一番簡單捯飭後，兩人處理好手頭工作，就該去特別行動組的內務部報道了。
  熟悉流程，以及走個過場。
  傍晚時分，西九區海灣酒吧街。
  孟謹言胳膊肘碰了下宋玖：“你知道不，這地方原來也叫墮落街的。”
  　宋玖笑了下：“這樣啊。”　
  　不一會兒接到耳邊微型通訊器裡的消息：“注意，七點鍾方向的街區，目標人物出現。”　
  　在行動之前，她們粗略過整個案件的相關人物，毒梟秦子龍從T國逃回港城，又偷運違禁品。由於行蹤不定，混跡於西九區各處，很難被抓捕到。
  今晚會有所行動，警方需要截獲毒劑和新研製出的新型化學毒品，以防止流向地下市場。
  整個準備和偵查過程艱難，周期長，據說，警方為了這次抓捕行動已經準備了將近一年多時間。
  稍有不慎，無論哪個環節出現差錯，都可能會給毒販逃跑反擊的機會，全盤渙散，功虧一簣。避免不了與武裝分子發生衝突與槍戰，
  　也因此，為了避免無辜人員傷亡，警方在此之前已經盡可能多地遣散了一部分市民，由便裝警員混入其中代替。
  宋玖和孟謹言被安排在街市外沿，負責緝毒過程中的實地拍攝和記錄。
  此刻接到任務通知，兩人調整好衣服上的微型針孔攝像頭，一起往指示方向的一家酒吧走去。
  和普通的酒吧店面裝潢沒什麽不同，頭頂晶亮的流蘇玻璃燈招搖，五光十色的燈球閃眼，卡座裡年輕男女盡興喝酒玩骰子，舞池中央擠滿了人，清一色的破洞牛仔，露臍裝，打著唇釘耳釘的染發青年，隨著燈光變幻和音樂節奏無意識地擺動身體，四肢協調靈活得不像話。
  同是聲色犬馬的會所，不過這一處，台上音樂是粵語，聲音喧囂引得耳膜發顫，宋玖聽不太清，反倒不覺得這是樂聲，而是使人煩悶的噪音。
  沒由來地讓她想起，無意識的。
  多年前的某個夏日傍晚，她誤打誤撞走進【輕狂】酒吧，舞台上，穿一身黑色皮夾克的男人抱著一把電吉他，黑曜石色質的面具上面綴著銀白色的亮點，只露出一個下巴。
  下面是粉絲揮著應援棒和KT板狂熱大叫。
  　他低垂著眉眼，細長骨感的手指撩撥著弦絲，輕松又熟稔。
  質感迷離的電子音樂聲的碰撞中，配合空靈乾淨的歌嗓，流暢囂張。
  少年氣息張揚桀驁。
  咬字利落，如同荒漠中的荊棘藤蔓野蠻生長，刹那間萬物葳蕤。
  　一瞬間恍若時光倒流，場景回溯。　
  台上不知何時換了一個抱著吉他唱歌的女人，沙啞的煙質嗓音一點一點溢出來，水流一樣，從舒緩到急速，最後爆發，到達臨界點，像是漆黑夜空裡的煙花璀璨綻放開。
  宋玖恍惚了下，聽得入了迷。
  “喂！”孟謹言晃了下她的肩膀，“請你清醒一點，正常一點，現在可不是聽歌的時候哦小姐？”
  孟謹言附在她耳邊低聲：“我剛剛有看到接應的阿sir，要不要去打個招呼？ ”
  說完，孟謹言複又小心翼翼往那邊望過去一眼，不過這回神情和語氣略微激動：“啊啊啊剛剛我怎麽就沒看見又新來的那一個！那男的太絕了，太絕了我靠，想嫖！”
  宋玖低聲咳嗽幾聲，“小點聲。”
  “太絕了太絕了我靠，想睡！”
  宋玖：“……”有那麽不淡定的嘛？
  “咳咳，你能不能稍微委婉點，矜持點。”
  　“哦，我都把那個字眼改成‘睡’了。”孟謹言收回眼，“已經很矜持了好不好？”
  “…………”
  宋玖拉住她的手，怕被周圍路過的服務員和顧客聽見她們的對話，迅速低頭，“我們走吧，快走。”　
  “你不覺得帥嗎？！”
  氣壯山河的一聲喊，果然，吧台旁邊的幾個小哥哥轉過頭，目光似乎別有深意。
  “誰說我帥啊？是你嗎妹妹？”
  宋玖跳下高腳凳，默默松開她的手：“我走了，你別說你認識我。”
  孟謹言一下子跟上去。
  兩人邊往舞池那裡走邊說話。
  宋玖：“也請你清醒一點，正常一點，現在可不是犯花癡的時候哦小姐？”
  很好，把之前那句話原番奉還。
  只可惜依然沒能叫醒孟謹言。他低垂著眉眼，細長骨感的手指撩撥著弦絲，輕松又熟稔。
  很顯然她還沉浸在上一眼無意間瞥見的那位阿sir的美貌中無法自拔。
  驚鴻一瞥，最是難忘。
  舞池周圍的四張長沙發上坐滿了人。
  靠角落位置的一張沙發，隱在燈球不容易晃過的地方，沒那麽顯眼。
  幾個身形高大的男人盤踞其上。姿態隨意倦懶。
  寬松的黑色印花短袖，看上去甚至有些廉價，套在他們身上卻莫名多了幾分質感。
  燈光劃過碎發，在臉上留下破碎的陰暗交界，略帶褐色的眼眸似有若無地打量過四周，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嚴謹周密。
  像吐著信子的蛇，悄無聲息的暗自打探。
  舞台乾冰自帶煙霧迷離效果，又加上燈光閃爍，忽明忽暗。
  宋玖隻匆匆掃過一眼，大概看見那幾個黑短袖一樣髮型一樣，坐著站著的姿勢差不多也一樣的多胞胎兄弟，連渾身散發的那股慵懶勁兒都一樣，絕了。
  現在阿sir的便服出警都這麽有特色了嗎？
  “哪個啊，那麽多，長得不都一模一樣麽？”宋玖覺得，大概跟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差不多，整整齊齊一家人，不愧是同一組裡的好兄弟，多好。
  “你眼睛沒問題吧？要不要去眼科醫院看看？”
  “…………？”
  　“那麽一個驚天地泣鬼神帥到慘絕人寰人神共憤的絕世大美男明晃晃地就站在離你不到十米的距離，你居然昧著良心說、說你沒看見？！”　
  　宋玖有被驚嚇到：“……抱歉，有點，有點近視。”　
  “你的良心呢？你摸摸它還在嗎？”
  　宋玖木然地抬手勾了下領口下方的一粒裝飾性小紐扣，那是放置微型針孔攝像頭的地方，難得她這個時候還下意識地確保準備工作無誤。
  “拜托，心臟在哪個位置你居然都不知道？”
  “哦，不，你沒有心。”孟謹言低歎一聲，“哦天哪，你居然沒有心。”　
  一近距離靠近舞池周圍，孟謹言很快就噤言，還不忘順帶整理一下妝容。
  “阿sir，你、你好。”孟謹言有點舌頭打結，好在收起花癡勁，一句話也能完整說出來。
  “噓，小聲點。”斜靠在沙發邊緣的男人取下銀絲邊框眼鏡，一雙精致漂亮的桃花眼微彎，睫毛略卷曲，笑起來妖孽相十足。
  意識到工作的嚴密性，孟謹言怔怔點頭。
  她無意間瞥到身旁宋玖的表情，發現她好像快石化了，一動不動的。
  　孟謹言此刻內心：哈哈哈哈哈這家夥果然被這絕世美貌給迷惑了吧！我的審美怎麽可能有問題嘛！
  宋玖很艱難地眨了下眼睛，確定自己沒有眼花沒有看錯。
  真的是，她的同桌。
  　暌違數年，沒想到會是以這樣的方式遇見。　
  　沈嘉珩側手插在褲兜裡，很快就注意到了宋玖。
  他漫不經心扯起一抹笑，嗓音懶洋洋地帶著點兒啞：“怎麽？這位小姐，是被我帥到了？”
  　沈嘉珩抬手隨意指了下宋玖。
  　宋玖：“……”　
  　孟謹言：“啊，她是我的同事，也是這次配合你們行動的，叫宋玖。”
  　又向呆住的宋玖介紹：“這位是總區重案組督察，沈sir，沈嘉珩。”她刻意俯在宋玖耳邊，壓低了聲音。
  沈嘉珩一雙桃花眼笑了笑，看著宋玖：“我知道。”
  　直至此刻，宋玖才真正確定下來：“沈……沈嘉珩？”　
  “嗯。”沈嘉珩輕嗤一聲，“是我。”
  宋玖也認出來，他周圍的其他幾個便服警員，有兩個她是認識的，是路忱和周妄。
  那麽……
  一個念頭在宋玖腦海中輕微滑過，又重重地撞了一下，撞得她意識七零八落。
  複又目光急切地在他們周圍搜尋，除卻那三個人之外，其余的都是陌生的面孔，她甚至還往場內更偏更遠的地方掃過。
  沒有，還是沒有，那個人始終沒有出現。
  可是為什麽他會不在呢？
  搜尋未果的宋玖一瞬間情緒有些低落。
  　沈嘉珩眼睛眯了眯，收回視線，笑得松散：“你在找什麽人？”　
  　孟謹言有些聽不懂他們說話，“怎麽，你們……認識？”　
  “可不是嘛。”周妄接過話，“沈sir跟宋玖以前是同學，我算是宋玖同學的校友。”
  “這樣啊。”孟謹言目光從宋玖和沈嘉珩臉上掃過。
  兩個人果然有一種多年摯友未見今日相逢的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情緒。
  路忱手背輕搭在周妄肩上，眼底帶著笑意：“嗯，我也是。”
  　“那熟人可還真不少。”孟謹言笑。　
  其他幾位警員也是感到驚訝。
  宋玖回過神來，回答沈嘉珩的上一個問題，以問作答：“那畢楚呢，他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