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的燈光拓印在他臉上，在眼睫處留下淡淡的陰影，沒有了平日裡看起來的冰冷寡淡，深不可測，眉眼漸舒展開來，溫柔又帶著蠱惑的深色瞳眸像是含著一層光。 宋玖隻覺得，他比光影更晃眼，是讓人難以錯開視線的存在。 畢楚臉上的傷雖然好了點，但還是看得出來那上面的痕跡，不過即使是臉上添了傷，因為五官太過清雋，反而倒有一種破損的美感。 “因為蘇琦。” 宋玖正好對上他烏黑的眉眼，腦內一陣短暫空白的眩暈。 她睫毛輕輕一顫，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眼瞼。又想起被蘇琦撞見時的情景，像是她做了什麽晦澀又背德的事情，不安又愧疚。宋玖掐了掐手心，一點點酸澀的感覺慢慢湧上來，她好像一直都選擇性地忽略、遺忘了一件事情，蘇琦才是女主。 宋玖垂著眼簾抿緊了嘴，開始集中注意力看題目。努力不去看他。 可是密密麻麻的一個個單詞好像怎麽都沒有辦法聚集在一起，一行字都看不下去，因為—— 人對於其他人的注視是有一定的敏感知覺度的。 此刻畢楚就坐在宋玖的對面，支起一隻手在桌子上，撐著臉看宋玖。他的目光那麽直白又曖昧，漆黑的眼底染上笑意，模樣暗沉隱晦。 宋玖覺得頭皮發麻，兼有呼吸不暢，把書立起來看，可哪怕是隔著書本也能感受到畢楚的目光。她輕輕咳嗽幾聲，拿著筆戳了戳畢楚的手腕。 “怎麽？”他眉眼微微上挑，帶著吊兒郎當的勾人意味，“間接接吻。” 宋玖忽然嗆了下，心虛地朝四周望了一圈，還好，這邊幾乎沒什麽人，畢楚的聲音也不是很大，應該沒有被別人聽見。 “你說……什麽？” 她把書放下，然後她就把椅子往前挪動，靠了靠。 畢楚舔了舔唇角，盯著她：“你剛不是咬過筆帽？” “嗯。”宋玖點頭。 “還拿筆點我的手。”他頓了頓，尾音略微拖長，“不就是間接親了下我的手？” 宋玖：“…………” 這想象力可真豐富。 他耐著性子，說話間視線從未瞥開過，手裡慢條斯理地轉動著筆，不著急它會掉下去。 “你能不能別看了。” “怎麽。”他眼神意味不明，話音散漫帶笑。 “我沒辦法專心做題目。” “嗯。”畢楚喉結滾動著輕笑，濃密的睫毛在眼瞼投下一圈扇形的陰影，“不給看的啊。” “…………” “那手能給牽嗎？” “…………？” 為什麽忽然覺得畢楚有點反常？ 宋玖抬眸偷偷看過他一眼。 隻一注目，仿若時光倒流，場景回溯，回到宋玖第一次來圖書館閱覽室來找畢楚時的場景。 空氣中有淡淡薄荷苦橙味氣息，其中帶著冰涼的冷淡。淡淡的光束灑落在他的側臉，額角散落著細碎的黑發。膚色冷白，五官利落分明，嘴唇淡抿著，天生裡帶著一點冷淡慵懶的模樣。 宋玖覺得她還是更懷念那時候自帶距離感的畢楚。 不一會兒就到了該回去的時間。 夜空高懸，有星星的夜晚遼闊寂靜，只不過是太冷了點，一離開圖書館，就很明顯地感覺到冷風吹過來，指尖發涼，頸邊也涼。 宋玖哆嗦了幾下，把書袋抱在懷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和畢楚說話，大部分都是白天裡發生了什麽事，哪裡的飯菜好吃，新考的試又錯了多少道題這些瑣碎的事。畢楚邊走邊耐心地聽著，偶爾回應一聲“嗯”或者是簡單點評幾句。 “你會不會嫌我太煩了啊。” “我話太多了。” “其實我話也不多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一和你待在一塊的時候就顯得我的話就特別多特別多。” “一定不是我的問題，是你的問題，是你的話太少了。” “唉。”宋玖又覺得很頹廢，好像一在畢楚面前，他就主動把所有的缺點都暴露了，一點都不好，“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煩啊。” “嗯。”畢楚面色平靜地應了聲，聲音有些啞。 “啊？” “是我的問題。”他喉結稍稍滾動著，低眸看宋玖，眼底泛起笑意，“我會改正的。” 宋玖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回答上一句話，這反射弧有點長。 大概是捕捉到了空氣中的什麽微妙的氛圍成分，宋玖很快低著頭，腳步略快地往前走。欲蓋彌彰般的主動帶到下一個話題。 “為什麽要到圖書館來啊，中間就只有三十分鍾，來回還要耗時間，而且路上還冷。” 宋玖又補充：“又冷又耽誤時間，根本就做不了一篇閱讀。” 其實她平時晚上的晚自習期間也和大部分同學一樣，是選擇待在教室裡的，畢竟又暖和還能睡會兒覺，今天晚上回來也是因為畢楚主動提出來的。 “你比我好點，我還什麽都沒做。” 一雙瞳色偏深的眼眸，不說話時就只是單純地看著她。 確實是什麽都沒做，只顧著盯著別人看了。 “…………”宋玖一時語塞，緩了好一會兒，踢走腳邊一顆小石子，“那你為什麽還來啊。” “因為想和你一起。” 臉上傷痕未愈，卻是安靜溫柔的，衝她提起嘴角笑笑。 宋玖眨了眨眼睛：“…………” 感覺自己快要暈厥過去了。 夜裡仿佛漫無邊際，耳邊安靜得過分。 “也不算，牽手了。” 宋玖總要緩衝個好幾秒才能明白過他的話，也不算什麽都沒有做，牽手了。 她回應一聲：“哦。” “冷。” “啊？” “過來，讓我抱抱。” 他彎起唇角，清瘦的下巴揚著，流暢的下頜輪廓被光影切割得清晰而分明，抬手晃了幾下手指，手勾到宋玖的肩膀，將人順勢帶了過來。 “過來，因為冷，所以要擁抱，讓我暖暖，” 宋玖旋轉了小半圈，落入了一個溫和而結實的懷抱，輕踮起腳尖，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時，嘴唇不小心磕到他的喉結。 輕柔綿密的觸感，震得他心尖發癢。 “對……對不起。”她慌張。 畢楚從嗓子裡發出來的笑意透著股懶勁兒，帶著體溫的指尖輕輕掠過她耳側的碎發，他往她耳邊吹了一下，聲音蠱惑又溫柔：“你可以試著往上邊親。” “…………” 畢楚繼續笑，往她臉蛋上彈了一下，“喏，還擁抱了。” 宋玖一下子就推開了畢楚，他抱的力道不緊，她很輕易地就掙開了。頭也不回地一個勁兒往教學樓那邊跑，像是落荒而逃。 *** 一晃眼就到了周末，宋玖還記得要去參加蘇琦的生日聚會。 自從上次的事情之後，她好像也沒有太大的反應，路上偶爾見到了也還是會像平常一樣打個招呼，這就使得宋玖感覺更加愧疚了，像是做了什麽背德又晦澀的事情，很對不起蘇琦。自那天晚上從圖書館回來之後，她也總是有意無意地避著畢楚。 “姐，起床啦！” 宋舒一個枕頭朝宋玖扔過去，拉開厚重窗簾，外面大片大片的陽光灑進來，金燦燦的。 宋玖翻身，抬手擋住眼睛，慢慢的也沒有了睡意，散亂著頭髮坐起來。 “看看，看看。”宋舒手叉在腰上，“你現在還有一點作為一個即將面臨高考的高三生的覺悟嗎？睡這麽晚才起！” 宋玖反手打了個哈欠，半睜著眼睛看她，話裡帶著剛睡醒的鼻音，嘀咕：“你是不是老媽附身了啊。” “你管我，我是你爸爸。” “…………”宋玖很淡定，“好的，我這就去告訴爸爸。” 宋玖趿拉上拖鞋，手疾眼快地就往外面跑。 “誒！”宋舒沒能拉住她，“你能不能注意點形象！” “其實，那個……今天……” 宋舒放棄了，算了，反正人都已經跑出去了，又不是她丟臉。反過來一想，她姐姐自小到大還有形象這個東西嗎？ 好像沒有。 門被推開，客廳裡坐著一個人，入眼的是男人黑色的風衣，可以從露出的領口看見裡面搭配的是一件同色系的襯衫，清瘦的手搭在沙發一側，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略帶詫異，很快又平複下去。 瞳仁顏色偏淡，褶皺略深的雙眼皮，將長相襯得很溫柔。 第一眼看到謝扶傾，宋玖也不覺得新奇，畢竟兩家的來往很多，她甚至還很自然地揮手打了個招呼，“早啊。” 謝扶傾看過她一眼，輕笑，“早。” 直至此刻，宋玖好像都還沒有意識到任何不對勁。那麽現在謝扶傾傳達給她的信息也沒有任何不妥之處，像是以往任何一次再平常不過的朋友之間的會面。 直到一聲幾乎氣壯山河的吼—— “宋玖！你給我滾回去！” “…………？” “你看看你現在這像個什麽樣子！起得晚沒你妹妹勤快不說，家裡來客人也不知道收斂點，穿成這樣就出來了！你給我滾回去！” 宋母從廚房裡端著菜出來。 一通狂轟亂炸似的暴擊。 宋玖驟然清醒，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裝束，趿拉著睡覺的拖鞋，身上穿的還是粉色小熊的睡衣，頭髮好像也是散亂的。 她臉一下子變紅，撓著腦袋飛速跑回了臥室。 宋舒走出來與她擦肩而過，正好聽見了宋母那一通教訓，嬉笑道：“也沒關系嘛，是未來的姐夫又不是別人。” 宋玖：“…………？” *** 【宋玖：不是很懂，楚美人今天是放飛自我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