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的燈光很亮，照著宋玖一路回去都是好心情。
  拿衣服去浴室洗澡的時候都一路哼著小調。
  躺在床上也還是會突然有一下沒一下地笑起來。
  對面床鋪的洛柒早就注意到她的不對勁了，越看她就越覺得她身上有某種間接性精神疾病突發的前兆。
  “玖玖。”
  洛柒往嘴裡塞了塊零食，又扔了一袋到她床上。
  “怎麽了？”宋玖接過，“謝了。”
  “你最近是不是學習壓力過大啊。”
  “什麽？”
  洛柒看著她，很認真地說：“我覺得你有點精神恍惚。”
  “……”宋玖瞬間了然，面色平靜道，“沒事，就是之前丟的東西找到了。”　
  　“怎麽找到的？”　
  “無意間，還挺偶然的，也有點驚喜。”宋玖邊說著邊忍不住眉眼彎彎笑了起來。　
  洛柒“哦”了聲，對此很有感觸：“我就說吧，這丟的東西啊，你越是想找，它就越是跟你捉迷藏，往死裡找都找不到。”
  　“嗯。”　宋玖點頭。
  洛柒繼續說：“可你要是不去找呢，說不定哪天它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原來是這樣啊！
  之前她找畢楚要了那麽多次都未果，現在他卻主動把微信給給她了。宋玖玩弄著手裡的黑曜石胸針，唇邊笑意更濃，這倒真是意外之喜。
  宿舍裡關燈了，宋玖的窗簾裡還亮著小星星燈。
  她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微型電風扇在腿邊送著涼風。
  又忽地掏出那枚小胸針，近距離擱在眼睛前聚焦，對準了那點微弱光暈。黑曜石花紋碎鑽的圖案一閃一閃的，光影流轉，發出耀眼的光芒，著實好看。
  似醒非醒間，想起他垂眸時眼皮折起的淺淺一道褶，臉部線條清晰分明。好像怎麽都忘不掉，全是他的模樣。
  當時畢楚就姿態懶散地靠在過道欄杆上，宋玖一出來，他手裡隨意翻轉的那枚胸針就扔到宋玖的懷裡，很準，恰好落入她忙不迭伸開的手掌。
  “給你了。”
  似是他心血來潮隨意施舍在她身上的一點好意或者是歉意。
  他的手搭在欄杆上，眼神極淡，不過看她時稍稍停頓一秒，便轉過頭。
  少年人向來善於幻想，尤其是對於一眼就淪陷的人或事物。浮光掠影間，在宋玖看來，皆是纏繞至綿延不絕的晦暗情愫。
  ***
  臨近九月末，學校即將組織一次校聯考。
  於是日子又變得繁密緊湊起來。
  宋玖暗自感慨她這是什麽勞碌命，好不容易捱過了一次高考，沒想到穿個書，又喜提一份高考大禮包。
  重來一次，她也不見得就一定會比上一次好許多，不過仗著重疊的記憶，比別人更熟稔一些而已。
  宋玖雖然深諳個中道理，卻也受不了宋母的奪命連環式碎碎念。
  “玖玖啊，你要是不好好讀書，學習不好，以後的路指不定有多難走。”宋母說，“你看啊，有的人露宿街頭，有的人去橋底賣藝……”
  　宋玖：“……”　
  所以她以後就只能露宿街頭或者是去橋底賣藝了嗚嗚嗚。
  果然小透明都混得好慘，連繼承百萬家產這樣平平無奇的加分選項都沒有。
  於是宋玖就決定，她要改變原主的悲慘命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做個五講四美三熱愛的好青年，從此人生逆襲開掛走上巔峰。
  　但是好像對於一個沒有金手指的穿書者來說，這好像有點困難。　
  宋玖咬了咬唇：“媽媽你放心吧，你看這次我是考個班級第一還是年級前十。”
  　不過，話一說出口，宋玖就意識到這話有點誇張了。或許僅靠剩下的這一點複習時間，她還不能夠做到。
  看得出宋母是十分了解她的，給予她理解且同情的目光：“沒事，咱也不強求，別為難自己。”
  “坐在教室裡安心學習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簡單的事情了，許多事情，在還來得及的時候，就努力去做，不要等結束時，遺憾地說一句，不是我不可以，而是我本可以。”
  ……巴拉巴拉巴拉。
  於是宋玖以親身體驗深刻感受到了什麽叫做“語重心長”。
  ***
  晚自習課間，宋玖好不容易做完一張模擬題試卷，伸了個懶腰。洛柒到座位上來找她去倒水。
  “後天就要考試了，你緊不緊張啊？”
  “還好吧。”宋玖打開瓶蓋，開始接水。
  “你知道蘇琦嗎？”
  　宋玖的動作頓了一下，直到水快要接滿溢出，她才忙不迭地關掉水閥。手背上卻免不了被濺上一點熾燙的水花。
  不過是零星一點，溫度也很快降下去。
  宋玖垂著眼簾抿了下唇：“知道，怎麽了？”
  　她倒是很少碰見蘇琦，不過也不奇怪，小透明和女主也是沒有什麽交集的。
  “我聽說前幾天孫蒔雨又找她麻煩了呢。”
  　洛柒挽著宋玖往教室走。
  “……又？”宋玖的關注點好像和她的不一樣，“孫蒔雨以前經常找她麻煩嗎？”
  “你都不驚奇嗎！”
  “嗯，我很吃驚。”
  “可我看你這樣子一點都不吃驚。”洛柒接住她的話，“對啊，蘇琦學習好性格又乖巧溫軟，孫蒔雨就喜歡欺負她，不過這也是她自找的，誰叫她總是黏著畢楚。”
  　宋玖：“…………”　
  人家是女主啊，這不很正常嗎。
  “所以我說啊，高嶺之花是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看看就行了。”
  夏夜裡涼風浮動，把宋玖的思緒拉到了之前的某個場面。
  她看他被簇擁包圍，人聲鼎沸，肆意而熱烈。
  “柒柒，”宋玖特意加重了語氣，“那你下次還去看你的花魁演唱嗎？”
  洛柒這才猛地想起之前畢楚的神秘身份問題，堅定搖頭：“不去了。”
  誰能想到大佬戴個面具都是那麽迷人啊。
  具有誘惑人心的力量。
  回教室的走廊上，恰好碰見了從樓下上來打水的林小曼。
  洛柒跟她不熟，自然是可以主動忽略過。
  宋玖眼神飄忽了下，猶疑是否要打招呼之間，林小曼正與她擦身而過，重重地把她的肩膀撞了一下。
  衝擊力不小，洛柒都能夠感受得到。
  “誒，你怎麽……”
  　“算了，我們回去吧。”　
  宋玖拉住了洛柒往回走，隻當是沒看見。
  回到教室裡，還是十分鍾的課間活動時間。
  洛柒在宋玖旁邊的位置上坐下來，“你沒事吧？”
  “沒事的。”
  　“太過分了，她們總是這麽囂張。”洛柒喝了口水，“就剛才，我不是正要和你說嘛，說孫蒔雨帶著人欺負了蘇琦，把人堵在教室裡，課桌都快掀翻了呢。”　
  “是有點過分，那後來呢，後來怎麽樣了，蘇琦她沒事吧。”
  　“沒事啊，因為畢楚出現救了她嘛，聽說他還警告了孫蒔雨。”　
  宋玖這才忽然想起來，上次在醫院裡，畢楚接到的那個電話，可能就是蘇琦打來的，他提前離開，可能也就是為了蘇琦。
  心裡的某個地方開始上湧某種複雜的情緒，又冰又涼，卻又無可奈何，她無聲地揉皺了練習冊的書頁邊角。
  　比起普通人，在這個世界裡，她知道自己這場歡喜的結局，終究會是無疾而終。
  沒有一點點幻想與猶疑，因為一切都是已經設定好了的。
  之前的一丁點愉悅興奮都偃旗息鼓。
  就好像是身體裡的某個地方漏了個洞，被夏夜裡的涼風一吹，空蕩蕩的。
  ***
  開學的十校聯考是按照成績排名來安排考場序位號的，按照宋玖之前的成績，她不出意外地被分在了第十號考場。
  東一樓的最頂層，原來是高一年級的教室，不過現在學校給高一和高二年級放了假，教室都空出來給高三年級當作考場用。
  九月底，烈日炎炎。空氣熱得都快要融化了，老樟樹上的蟬聲嘶鳴。
  東一樓是棟老教學樓，歷史悠久，學校一直沒舍得拆。
  設施自然也是相對差一些。宋玖剛往座位上一坐，手指頭大的牆皮從天花板上掉落，正好落在她頭頂上。
  “…………”
  宋玖摸了摸腦袋頂，把幾片東西扯下來，又抬頭往上看了眼，畫面很是斑駁。
  “報告老師，我想去一下洗手間。”
  　她也並非是真的想去方便，只是想去洗一下手，順便整理一下頭髮。
  現在距離發試卷還有一段時間。
  　監考老師套上細邊眼鏡，皺著眉頭環顧了一下考場。
  這個點，人基本上都到齊了，看來還不錯。
  “老師，可以嗎。”宋玖怕自己的聲音小老師沒聽見，又加大音量重新喊了遍。
  突兀的話音勾起他的視線。　
  監考老師看向宋玖的方向，注意到小姑娘後邊的最後一排居然還空了一個位置！
  　前一秒鍾建立起來的那一點好印象瞬間被毀掉。
  到底是第十號考場，大多數考生無論是在原班級裡還是在全校，都是屬於那種拖後腿的墊底排名。
  居然還有態度這麽惡劣的，這個時間點了還沒踏進考場門的！
  他的語氣不可避免的被憤怒帶差了點，“去吧。”
  得到允許的宋玖松了口氣，從書桌的袋子裡抽了幾張紙出來。
  掉落的牆皮不是很大，可是煩人的就是一碰就會碎成小塊，捉迷藏似的躲在發絲裡，感覺很不舒服。
  天氣本來就熱，額發間冒出了一層細汗，宋玖邊扇著小扇子邊拍頭髮。
  末了，她在洗手池接了一捧水拍在臉上，用紙巾擦了下，才感覺清涼了許多。
  　怕時間不夠，沒敢多逗留就跑了出去。
  卻在樓道入口處正巧撞見了畢楚。
  宋玖下意識往他那邊多看了眼。
  他好像是才睡醒，收攏的眼尾裡帶著困倦與散漫，黑發也被風吹得散亂。
  少年神色淡淡地朝這邊看過來，沒系全紐扣的校服領口敞開點，脖頸處蔓延的鎖骨凹凸分明。
  考慮到某些因素，宋玖隻當作是沒看見他。
  她直接從他身側走過——
  卻在下一秒，被人拽住了手臂。
  他眉眼輕斂，聲音清清冷冷的：“怎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