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一天比一天涼了，樹葉變黃，有的掉落下來，落在了磚廠各處。 以前兩根帶背心不見了，換成了洗的發白的中山裝、軍裝、縣城各種工廠的製服…上面有的還會打幾個補丁，顯得衣服多姿多彩起來。 不過，這年代的服裝都是這樣，沒有誰會笑話誰。 磚廠裡，各式衣服在來回走動著，各種話語也在不斷地傳來。 “大家加油乾，把這窯磚在天黑前裝起來，就能開火燒了！” “沒錯，早一個晚上燒起來，就能早一個晚上出磚！” “最近的天氣真好，沒下雨，這磚坯乾得也快。” “那是當然，秋高氣爽，你們沒聽說過嗎？真是沒文化。” “好像你有文化似的，前些年咱們是上到了高中，但是，咱們那個時候，哪裡在教室裡面呆過一天。” “喂，大家別只顧著說笑，小心點，注意安全。”李成瑞走過來，看著眾人說道。 眾人點頭。 “對了，今天沒見到亮子和小芳啊！” “是啊，他們幹嘛去了？” “乾活吧，這種事用不著你操心。” 大家夥都熟悉了，乾活的時候，也得調侃幾句，李成瑞也放棄了說教，他扭頭看向了辦公室那邊。 秦亮和牛小芳大早晨就出去辦事了，辦公室裡只有劉春花在做帳，秦友武在磚廠四處安排人乾活。但是，很奇怪的是王助人在路過辦公室的時候，都會探頭探腦的張望，五六次了，他想幹什麽？ 李成瑞的目光放遠，望向了磚廠門口，以及外面的道路，然後，他就邁開大步走了過去。 秦亮騎著自行車回來了！ 自行車後座兩邊，各掛著一個藤條編織的筐，這樣後面就沒有空間了，牛小芳只能側坐在了前面的大梁上。 在這個年代，自行車是可以當汽車來用的，前面的大梁坐老大，後座上老婆抱著老二，這樣一家人就能出行了。 至於沒有結婚的戀愛期的男女，騎一輛自行車也很常見，但是，女孩坐在前面大梁上，倒是很少見，畢竟前面空間不夠啊！ 沒辦法，等到秦亮和劉耀峰回來，已經是一兩點了，一起在趙國棟家吃過午飯，再一看表，已經四點鍾了！縣城通往保安鎮的末班車沒了！ 雖然劉耀峰表示用偏侉子把他們送回來，但是秦亮的自行車怎麽辦？ 於是，他們拒絕了劉耀峰的好意，牛小芳坐上了28自行車的大梁。 這樣的感覺太特殊了。愛人秦亮就在她的身後，兩人的身體經常會接觸到一起。 秦亮有力的臂膀將她環抱在其中，她就仿佛是鑽進了貓耳洞一樣。 秦亮一說話，富有磁性的聲音就在她的耳邊回蕩，她幾次閉上眼睛，聞著秦亮身上的氣息，甚至，想到以後在一個床上，一個被窩裡，是不是就是這種感覺，於是臉就紅到了耳根。 她有些嬌羞，又有些沉浸其中。 現在，終於到了。 “亮子哥，讓我下來。” “不著急，還沒進去呢。” “我的腿麻了。” “好吧。” 等到牛小芳下來的時候，兩腿的確發麻了，她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這才能正常走路。 “亮子，怎麽弄回來這麽多東西？提前叫我和你一起去啊！”李成瑞已經迎面走來。 接著，李成瑞就吸了吸鼻子，他聞到了一股香味！ “月餅？” “沒錯，就是月餅，馬上到中秋節了，咱們磚廠給大家夥發月餅當福利。” 雖然這件事已經在秦亮的計劃之中了，但是今天去的計劃裡可沒有月餅，當時只是為了找話題，這才決定和劉耀峰一起去買月餅，請他幫忙，半路上正好提起郵票合會的事來。 “大家夥都有月餅？”李成瑞看著滿滿的兩車筐月餅，再看看後輪胎，就能斷定出來：一邊至少有四十斤！廠裡一人分兩塊都夠了。 “大家好好乾，今天下班前，來辦公室這邊領月餅，每人一斤。” 聽到這一聲喊，整個磚廠裡都沸騰起來了。 “萬歲！” 聽到這個口號，秦亮嚇出來了一腦袋的汗：“誰喊的？想讓我進去呢是不是？誰要是再喊，月餅就沒他的份！都給我老實乾活去！” 於是，眾人一陣哄笑，都跟著乾活去了，他們的心中暖暖的。 他們一天的工資是七毛錢，月餅是八毛錢一斤，也就是說，他們花一天的工資，也買不到兩塊半斤大的月餅。 而且，他們也舍不得買啊！ 秦亮真實在啊！有這樣的好廠長不容易，一定要好好乾！ 他們乾活更賣力氣了。 “亮子，我找你有點事。”眼看著秦亮進了辦公室，王助人終於開口了。 “嗯，有什麽事？盡管說。” “我想從廠裡預支到年底的工資。” “可以，沒問題。你要錢幹什麽？” “這樣和我手頭的錢湊一塊，就能有一百塊錢了，我要娶媳婦。” “好啊，預支明年的工資都行。對了，對象是哪裡的？” “亮子，你真好。”王助人很激動：“等拿到錢給了媒婆，媒婆就能給我介紹對象了。” 秦亮皺起來了眉頭。 不對啊！ 一般來說，給媒婆錢那是已經介紹之後才給的，還得成了才行。現在還沒有介紹對象，就要一百塊錢。 “哪個媒婆？” “就是咱們鎮上說媒最厲害的梅姨。” “趙秀梅？她提前要你的錢幹什麽？” “說是她說媒的新規矩，想要請她說媒，就得先給一百塊錢，然後才給介紹，還保證能給介紹成。” “這也太黑了吧？”這個年頭，說媒居然要一百塊錢？ “不是，這錢她不要，就是幫我存著，等到我結婚的時候，就能得到好多好多的利息，足夠娶媳婦了。” 好啊，這是蹬鼻子上臉了！秦亮握緊了自己的拳頭。 昨天和趙秀梅見過了，對方在太歲頭上動土，忽悠自己丈母娘，結果被趕走了，誰能想到，這家夥居然還不死心，忽悠自己磚廠的人，這是一定要在磚廠裡打開缺口了！ 如果趙秀梅明說是加入郵票合會，那王助人說啥也不肯的，畢竟秦亮說過，磚廠的人誰都不準入那個會。 但是，如果用說媒來誘騙人呢？ 王助人一把子力氣，就是有些呆傻，所以一直到現在，也在打光棍。給他說媒，還拍胸脯說必成，那對王助人來說，太有誘惑力了。 秦亮恨不得立刻就去找趙秀梅算帳。 “亮子哥，不能這麽做。”一旁的牛小芳一直都在關注秦亮的表情，她已經發現秦亮處於暴走的邊緣了，所以，趕緊拉住他。 上次在牛小芳家裡，兩人合夥欺負了一下趙秀梅，那也是因為對方上門來找事，給一個已經有對象的人來說媒，破壞別人姻緣，該打！ 但是這次呢？ 如果秦亮打上門去，那傳開了，秦亮的名聲可就不好聽了，畢竟，趙秀梅說了那麽多媒，有廣泛的群眾基礎啊！ 秦亮平靜下來，看向了王助人，他的傻子名聲，在全保安鎮都知道，所以，傻子打人，應該不犯法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