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是個實在人，看著眼前的三張票，他有些好奇地向潘喜寶說道：“那邊賣票的，就剩下三張票了？” 潘喜寶差點一口血要噴出來了。 可能嗎？健力寶這玩意兒比較貴，小吃部進得少，是正常的，這電影票，怎麽會缺了？ “當然不是，還有一張票，在我兜裡。你們先進去，我去趟廁所。” “哦，好，走吧，咱們先進去。”秦亮招呼著兩個女孩：“進去之後，看看人多不，要是不多的話，咱們就隨便坐。喜寶，你進去的時候多找找，我們可能不按照座位坐。” 和秦亮想的一樣，在這個小鎮上，舍得花一毛錢看電影的人可不多，如果還重複了半個多月的話，就更是沒有人看了。 這裡面稀稀落落的，最多就是二十來個人，大把的好位置。 四個角落裡，各亮著一盞一百瓦的燈泡，內部稍稍顯得昏暗，不過，對於談戀愛的小年輕來說，這種氛圍應該是再好不過的了。 燈光照在牛小芳和王曉玉兩人手裡拿著的健力寶上，放射出來耀眼的光芒，頓時就吸引了那些人的目光。 健力寶！ 易拉罐！ 來的人真有錢啊！ 秦亮享受著這種目光，帶著兩個女孩來到中央靠後的座位上，然後坐下。 “曉玉，你什麽時候和潘喜寶好上的？” “半個月了吧。半個月前，他從首都回來，給我帶了好東西，每天又帶我出來玩…對了，小芳，你和你的亮子哥倒是有情人終成眷屬，讓人羨慕啊。” 兩個女孩嘰嘰喳喳的，秦亮的手裡拿著北冰洋，充滿期待地望著入口的方向。 “抓住他，抓住他！居然敢逃票！敢薅咱們文化站的羊毛！” “不要跑！” 外面傳來了一聲聲的叫喊，看來，這個潘喜寶的口袋裡，還真是就剩下三毛錢了啊。 “一毛錢的電影票都不想買，這種人真是窮啊！哼，窮就不要來看電影了。對了，小寶怎麽還沒來呢？”王曉玉開始焦急了。 “哎吆！糟糕！”秦亮突然想到了什麽：“這個喜寶，是不是上廁所沒拿紙？要不我給送點過去？” 就在此時，四周的燈泡熄滅了，前面的幕布開始閃亮，那個熟悉的電影開場聲，也隨著響起。 “不用了，他又不是三歲小孩。”王曉玉搖頭。 秦亮坐在牛小芳的一側，不時去抓牛小芳捧著的爆米花，抓了幾次，就開始心猿意馬起來了，伸手過去，輕輕地攬住了牛小芳的腰。 牛小芳的身體，微微地晃動了一下，然後，就將頭輕輕地靠到了秦亮的肩膀上。 另一側，王曉玉嘟起了嘴。 這個潘喜寶，上廁所的時間怎麽這麽長？ 電影放到一半的時候，潘喜寶終於來了，在黑暗中，他找了半天，才找到了秦亮三個人的位置，剛剛坐下，伸手想要去抓爆米花，胳膊上就傳來了一陣劇痛。 “曉玉，輕點，疼。”潘喜寶壓低了聲音。 “怎麽去了那麽長時間？” “拉肚子，拉肚子了。” “哼！” 王曉玉不滿地掃了潘喜寶一眼，突然想到，剛剛秦亮說，潘喜寶沒帶紙！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爆米花，一點都不香了。 潘喜寶的蛤蟆鏡已經塞到衣兜裡，此時他那賊眉鼠眼的眼睛向四周張望，掃向了秦亮和牛小芳，裡面閃過一絲複雜的目光。 然後，他的手也試探性地摟向了王曉玉的後腰。 啪！ 隨著這個聲音，電影幕上的影響也唰的一下子消失了。 “曉玉，你真厲害，一下就把電影給拍沒了。” “這是停電了，和我有什麽關系，去，你的手別不老實。” 外面響起了突突突的柴油機的聲音，電影機也跟著再次轉動起來，幕布上，女主角正在大膽地湊到男主角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牛小芳看得正起勁，臉頰上，突然就感覺到一陣濕潤的觸感，她頓時就感覺到心臟劇烈地跳動著，就仿佛裡面有一隻小鹿一般。 看著未婚妻那羞紅的臉龐，秦亮很有成就感，手摟得更緊了。 電影散場，四個人走了出來。 “來，亮子，抽根煙。”潘喜寶一邊說著，一邊從西服的口袋裡掏煙。 白色的煙盒，紅色的大字，雖然看不清楚具體的字是什麽，但是，煙盒裡面有錫紙墊著，抽出來之後，還帶著過濾嘴！ 這個年代，普通的老農民，根本就買不起煙，都是自己種煙葉，然後抽煙鍋子，或者用撕下來的日歷卷著抽，逢年過節的，有一包不帶過濾嘴的香煙來待客，就已經很有面子了。 這種帶過濾嘴的，少說也得一塊錢以上一盒！ 這一刻，秦亮的腦子裡有一種錯覺，難道自己猜錯了？電影剛剛開始的時候，那個逃票被追趕的家夥不是他？ 這遞煙的動作，還蠻帥的，王曉玉讚許地看向潘喜寶，心中的惱火終於算是消散了。 “不用了，我不會抽。” “不會抽，可以學啊，男人嘛，哪裡能不會抽煙呢？” 潘喜寶的話還沒有說完，秦亮已經大踏步地走過去推自行車了，他左腳蹬地，右腳踩著腳踏板，等著牛小芳上後座。 “男人，就是要腳踏實地，能撐起一個家來，不是說抽煙喝酒跳霹靂，就叫男人了。小寶，再見了！” 說完，秦亮蹬著自行車離開了，留下滿臉不爽的潘喜寶。 跳霹靂？ 抽煙喝酒他知道，不過，跳霹靂，啥是跳霹靂？ 雖然在五六十年代，霹靂舞就已經在美國火爆起來，但是，閉塞的東方，還是很少有人知道這種節奏歡快、動作誇張的舞蹈的。 一直到了80年代末，電影《霹靂舞》在中國上映，才讓霹靂舞迅速在國內傳播開。 “曉玉，接下來，咱們去哪裡玩？” “當然是回家了。這都幾點了，再不回家，我娘該著急了。” 叮當，叮當當！ 幾輛自行車騎了過來，鈴鐺聲很聒噪。 潘喜寶抬頭看了一眼，心中就暗叫不好，想跑已經來不及了，只能看著那幾輛自行車將他和王曉玉給包圍了起來。 “老天有眼啊，咱們又見面了，潘喜寶，你該…” “龍哥，借一步說話，我女朋友在這呢。”潘喜寶搶先一步。 “女朋友？健力寶都喝上了，紅梅也抽上了？好吧，龍哥我給你個面子，但是，你可別再…” “龍哥，咱們一邊說，一邊說。” 王曉玉狐疑地看著潘喜寶和那幾個人走過去，不知道怎麽回事。 夜風清涼。 秦亮載著牛小芳回家，後座上，牛小芳摟著秦亮的腰，忍不住問道：“亮子哥，跳霹靂是啥意思？” “你不知道？等我以後有空跳給你看，城裡流行的。” “哦。” “對了，小芳，以後盡量少和潘喜寶王曉玉他們來往。” “嗯，我其實也看不上他們，尤其是那個潘喜寶，流裡流氣的。我根本就沒想到，曉玉居然會喜歡上他。” “那個曉玉？她更…算了，反正這就是偶遇而已，以後見面就是打個招呼，不要往深裡接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