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 黃燦燦的陽光從窗簾的縫隙偷偷鑽進臥室裡,把昏暗趕走。 林墨感覺肩頸有點發涼,睡衣的領口好像被斜拉下,有薄唇輕輕擦過,癢癢的,麻麻的。 她夢囈般喚了一聲:“阿軒。” “嗯,你繼續睡。” 淡淡的溫熱氣息又覆了上來,一隻手從她的衣擺裡伸進去,輕輕撫弄。 林墨睡不下去了,把枕頭立起來,抬身靠上去半躺著,嗔了他一眼。 陸軒輕笑。 少焉,他在她耳邊道:“墨墨,訂婚後,可不可以?” 她微垂了眼眸,小扇子樣的睫毛忽閃忽閃。 陸軒見狀,開始向她訴苦:“墨墨,這幾年,別人看我外表挺光鮮的,實際上我經常吃不好睡不好,日子過得像和尚一樣清心寡欲。靳成和楊曉娟還整天眉來眼去的膈應我” 林墨又想笑又覺得辛酸。 須臾,她執起他的手,細看他手掌的脈絡和顏色。 她隨蘇濟然學過手診,略懂皮毛,單秋棠則是學了藥理。 從紋路形態上推理,他的肝髒和胃,得注意了 “墨墨,你在給我看手相嗎?” “嗯。” “那我命怎麽樣?” “命很好,定會福澤綿長。” 她將臉頰貼在他的掌心,感受著他的溫度。 陸軒低頭看她,心底生出柔軟。 她已經回到他身邊,心願達成,再有別的奢求,就是妄念了。 極地海洋館。 今天是工作日,來遊玩的人不多,四下裡清清靜靜。 隔了一層透明的玻璃牆,可以看見那些奇妙的海洋生物愜意地遊來遊去,藍色的海水蕩開了粼粼波紋。 這樣的地方,仿佛能阻斷時光。 林墨輕叩玻璃兩下,向一隻胖乎乎的髯海豹問好,沒想到它竟悠哉遊哉地朝她飄浮了過來。 她驚訝一瞬,而後眉眼彎彎地笑了。 倏忽,她肩上微微一沉。 陸軒把頭靠在她臉邊,語氣寵溺:“墨墨,你喜歡這條魚嗎?” 林墨生怕他下一句就是:我們把它買下來吧。 她很快挽住他的小臂,帶著他往企鵝和北極熊的方向走去。 然而,他對於花錢這件事的執著,仍是在林墨的意料之外。 陸軒回S市之前,找何語慧要了房屋中介的聯系方式。然後,讓他告訴房東,他們不租了,打算把房子直接買下來。 中介卻說,房東經濟寬裕,買這套房原本是想留著自己小住的,後來才改成用來收租,沒有計劃要賣掉。 陸軒想了想,說如果這套房子買下來了,就付給他雙倍的中介費。 中介一聽,立馬找到房東,使出渾身解數勸說道,把這套出手了,正好能在清盤的萍果城那裡買一套新的,現在價格很不錯。 房東被說動了,同意賣房。 陸軒心裡踏實了,他把購房款交給何語慧:“我時間不夠,你來幫她辦理。如果她不願意簽字,就先寫你的名字。” 何語慧差點維持不住表面的鎮定,這人是不是和她有仇? 買房寫她的名字,董事長怎麽想?把她當作勾引他兒子的狐狸精? 隔天,傍晚。 何語慧下班後來林墨家,三言兩語將事情交待清楚,並試探著約她明日去房產中介店裡簽合同。 林墨買了剛上市的小草莓,清洗好了要拿給她吃。 聽她這樣說著,略微出神,手中的玻璃果盤傾斜,一顆兩顆沾了水珠的草莓往外滑落,順著這傾斜弧度,掉落在了茶幾上 林墨給陸軒發信息:以後這種花費比較大的事,先和我商量一下好嗎? 陸軒從善如流應道:好。 一個字作答,乾乾脆脆,反倒令她有些詞乏,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不久後,房東確實采納了中介的建議,去萍果城買了一套房。 凌柯珩還不知道兒子間接地給他的公司創造了業績,他準備約林之永商談訂婚的事。 早點兒定下來比較好,以免夜長夢多。 他問崔銘:“親家現在在哪兒?約出來吃個飯。” “應該還在工地,約在晚上比較合適。” 街邊的一家米線館。 偏小的店面,人挨著人,裡面些許嘈雜,生意格外的好。 凌柯珩和崔銘兩人穿著整潔的西裝,看上去並沒有什麽不妥,只是和周圍的環境顯得極不搭調。 林之永把袖口挽高了些,幫店老板把他們的三碗牛肉米粉端上了桌。 “你們可能沒來過這樣的地方,這家店看著不起眼,味道挺好。”他從竹筒裡抽出兩雙一次性筷子,掰開後遞過去。 崔銘接過,禮貌地笑了笑:“林先生客氣了。” 凌柯珩率先嘗了一口,麻辣鮮香,果真不錯。 待米粉吃得差不多了,他切入正題:“兩個孩子年齡也不小了,下月就有吉日,先簡單辦個訂婚宴,將事情定下來如何?” 林之永凝著眉頭半晌,問他:“嫁妝要多少?” 凌柯珩神情有一瞬的微妙。 親家,是個實誠人。 “都行,不拘泥於那些陳規。” 夜裡八九點,把他倆送走後,林之永沿著人行道往工地返回。 夜色濃稠,像化不開的墨。 他與老家別的鄰居一樣,曾以為陸軒是普通單親家庭的孩子。 後來,他當了明星,雖然像是帶著光環的那種職業,不過這方面他沒多想。 不久前林墨才告訴他,陸軒有父親,當初不得已才跟他們母子分開。 問其身份和職業,C市著名企業凌氏集團董事長 如此一來,門戶差距就顯得有點大了。 林墨倒是沉沉穩穩,說她念大學時就和凌柯珩認識了。再次回C市後,也去凌氏見過對方幾次,還一起吃過飯。 由此,他對女兒刮目相看。 在他眼裡,她文靜秀氣,膽子也不大. 回到了宿舍區,他給林夏生打了電話,父子倆聊了許久。 已至四月下旬,春日將過,氣溫轉熱。 林墨穿了珍珠白色的襯衣,配著小西裝外套,腳上穿的是陸軒買給她的橙粉色小羊皮單鞋。 剛一下班,她就腳不沾地的往回趕,林之永說今天要來看她。 她經何語慧推薦,在一家小型的貿易公司當了辦公室文員。 公司老板是C大的一位學長,叫薛亦楠。以前在學生會時,何語慧與他認識,畢業後偶有聯系。 工作時間朝九晚五,有雙休和節假日,偶爾需要加班。 由開始的生疏到熟練,她花了一個星期。 薛亦楠讚揚她,林墨受之有愧。 工作的內容雖則有些繁瑣,但並沒有太大的難度。 窗外,城市的夜晚燈火醒目。 林墨在屋子裡翻了半天也沒找到點什麽吃的,隻得打開簡易牛皮紙袋的蓮子粉,倒出適量在碗裡,再燒了熱開水,泡了兩碗蓮子羹。 林之永看了一眼餐桌,“你每天就吃這些?” “朋友住樓上,我經常和她一塊兒吃晚飯,誰有空誰就去買菜,都沒時間的話就點餐。”林墨開始在手機裡點外賣,“你先隨便吃些,這個時間送餐的來得慢。” 他默了默,道:“我們都在這邊,你爺爺年紀大了,一個人住始終不太穩妥。” “我正想把他接來,可以先住我這裡” “我同他商量了,把老家房子賣了,再來C市。錢拿一半給你當作嫁妝,另一半用來租房,我就不住工地了,和他一塊兒住。” 屋中氣氛安靜了幾秒。 “我不同意。”林墨第一次拂逆長輩,“那是我家,不能賣。” 林之永沒料到她是這種反應。他以為,她不會喜歡那個家,常年沒有父親,也沒有母親的家。 她接著道:“爺爺來了,我能幫他交房租。伯父和陸阿姨都是通情達理的人,嫁妝方面,不會太苛刻的。” 這個他也知道,對方地位不低,但是沒擺出那種高高在上的架子。 可嫁人是大事,在他有了當父親的“覺悟”之後,就不願她處處都低人一等。 夜深,林墨偎在薄棉被裡,和陸軒一句一句地講著電話。 “阿軒,今天爸爸說要賣房給我當嫁妝。” “我們老家小區的那個?” “嗯,我不願意。今天晚了,明天再和爺爺說,希望他能改變主意。” “墨墨做的對,不可以賣掉。你的嫁妝,我早就轉給你了啊。” 屋子裡的燈光是橙色,沒有溫度,卻讓她感覺暖意融融。 這件事本來可以就此翻篇。可惜,不知怎的,傳到了陸雅萍的耳朵裡。 她登時氣不打一處來,陸軒和林墨本就坎坎坷坷,好不容易又走到一起了,他連訂婚這種小事都談不穩妥? 電話掛斷後,凌柯珩隻字不言。少頃,仰頭望天。 他做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