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試的那天，林墨讓自己沉下心來。 旁邊的於珍珍抓著一本書在臨時抱佛腳，左前排的喬媛將中性筆在幾個手指間轉動著，教室裡一片雜亂的翻書聲與討論聲。 班主任王琳抱著試卷進來時，所有的動靜似乎一瞬間止住了。 她笑了笑：“大家不要太過於緊張，只是一次期末考試，認真對待即可。把書都放桌子裡面，再把桌子轉過來，準備好了，我們就發試卷了。” 又是一片桌椅搬動和碰撞的聲音。 考試的過程異常安靜，靜得能聽見近處同學的呼吸聲和寫字時的沙沙聲。 林墨端坐其中，一邊凝眉思索，一邊下筆。 很快，第一天的考試結束。 喬媛提前交卷先走了。林墨每次做完試卷，會掐著時間檢查一遍，挨到考試結束時再交卷。 鈴聲之後，林墨在皂莢樹下等了等。少頃，於珍珍面有菜色地從教室門口出來，短短的幾步路，硬是讓她走出了步履維艱的意味。 “墨墨，走吧，回家了。我好累，也好餓” “中午是誰吃了兩碗飯的，這麽快就餓了？”於珍珍家離學校稍遠，林墨邀她中午在自己家吃的飯。 陳奶奶知道林墨她們今天是期末考試，提早做了土豆燉排骨和南瓜紅豆熬的湯。 林墨和於珍珍回來時，一人端了一碗，回家用微波爐加熱，就著祖父蒸的米飯吃。 “墨墨，你家小區裡那位奶奶做的菜太好吃了，我還想去！”於珍珍依舊感到余味無窮。 “現在是下午，回你自己家吧。” “.” 接下來的兩天考試也安排得滿滿的。 考完最後一科化學，林墨走出教室。過道上的同學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喬媛破天荒地還沒離開。 林墨慢慢走近她：“考得怎麽樣？” “還不錯，這次題不難。”喬媛的臉上仿佛寫著胸有成竹幾個大字。 林墨心想，數學和物理少數幾道題目，似是有那麽些難度的 要好的同學互相祝福過後，或結伴前行，或獨自回家。 於別人來說，過年大約是歡快與熱鬧的。而在林墨這裡，能找到的最貼切的形容詞就是—冷清。 自從她有記憶以來，父親累月經年地在外，只有過年那幾天回家待上一陣子。白天出門會友，晚上則在房間裡看書，與她幾乎沒有什麽交談。 入夜，月灑銀輝。 林墨躺在床上，不再想這些，裹了裹棉被，很快睡著了。 即使在假期，她的作息也是規律的。 她允許自己比上學時睡得稍晚一會兒，但也要在祖父醒來之前先起床。 早餐之後，出門去附近菜市場買菜，然後寫寒假作業。直至中午前，開始做飯。 下午，則繼續學習，偶爾翻閱書櫃裡的“珍藏”，當作休息。 晚間，祖父在客廳喝茶看連續劇，如果合意，她就坐在旁邊也看一會兒。 一天早晨，林墨出門買菜時，遇上了陳奶奶。她念叨著上小學的孫女檬檬不認真念書，成績不太好，字也寫得不好。 “要不讓檬檬每天上午來我家吧，一起學習。她如果有哪兒不明白的，我給她講講。” 陳奶奶聽完，眼睛一亮：“好好，她從小就愛跟你玩，你們年齡差不了幾歲，沒那個什麽，哦，對，代溝。我們說話她都聽不進去。” 林墨莞爾一笑。 祖父從小就教育她，滴水之恩亦不能忘。即便一時還不了，也要記在心上，不能把別人的施恩當作是理所當然的事。 陳奶奶和劉阿姨這些鄰居們平常對自己家多有照顧，當他們遇上什麽難事時，林墨很願意盡力去幫上忙。 隔天，林墨一邊寫作業，一邊給檬檬輔導功課，忽地想起了楊曉娟。 昨日打了電話過去，得知楊爺爺已經出院，她遂問她，是否願意來自己家一起做功課。 “墨墨，我挺想去的，但我們兩家離得遠，爺爺也需要人照顧”楊曉娟細微的聲音從聽筒裡傳來。 “哦，我找時間再去你家拜訪。” 掛斷電話後，林墨想到楊家和自己家以學校為中心正好在兩個相反的方向，並且沒有直達的公交車，於是乎淺淺歎了一口氣。 午時，檬檬收拾了作業和文具，回家去了。 林墨站在窗前，看她走到了樓下，適巧遇上正在園子裡懶洋洋散步的橘貓。 她趁它沒留神，一把抱過來揉它的肚子，橘貓略作掙扎。 一人一貓都是胖乎乎的臉，林墨看著，莫名地覺得喜慶。 劈裡啪啦的鞭炮聲中，今年的除夕來了。 林夏生的書法在A市頗有名氣。他的字行雲流水，筆力蒼勁，自有一番大氣風骨。 年前一直有人求寫春聯，今天來拜訪的人更多了，直到中午才慢慢散去。 林家的春聯分文不取，大家卻也不好白拿，都送上了禮品，有上好的墨汁、硯台、茶葉、臘肉. 林之永是下午到的家。 他把行李箱扔房間裡，隻粗略洗了一把臉，隨即關上房門睡覺去了。 除夕夜，林墨煮了兩根香腸，待冷卻一會兒，切成片放盤子裡，連同蒸好的魚、燉了半天的香菇雞湯、兩三盤炒素菜端上桌。 三人坐上方桌，端著白瓷小碗埋頭吃飯，均是一言不發，襯得電視機裡傳來的歡聲笑語格外清晰。 飯後，林夏生去客廳看晚會了，林之永從書櫃裡取了幾本書回臥室。 林墨在廚房洗碗時，略微抬頭，望見黑色的天幕中倏然炸開了幾簇煙花，五顏六色，絢爛繽紛。 看著看著，她腦海中浮現了一句宋詞：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今夜過後，舊的一年結束，新的一年又開始了。 林墨以為，自己的人生就將這樣波瀾不驚地繼續下去，直至終老。 從未想過，會在那個人出現以後，她的生活就如同靜謐的湖面被扔入了一粒石子，蕩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漪，經久未散。 春寒料峭的三月，新的學期悄然而至。 期末成績年級排名表粘貼在教室的黑板旁。雪白的紙面上，靠前的幾個名字特別顯眼：1喬媛，2 蔣宇哲，3 曹峰，4 鄒迎雪，5 戴婷婷，6 林墨 第一堂語文課，班主任王琳決定用一半時間來選舉各科代表：“想要競選的同學請到講台黑板這裡來，把自己名字寫在科目的下方。” 還是以往那般柔和的嗓音，卻在教室的空氣裡挑起了一絲緊張的氣氛。 喬媛率先起身，徑直走上講台，拿了粉筆在“數學”的下方乾淨利落地寫了名字。回坐位的時候，往林墨的方向瞄了一眼。 林墨“接收”到了她的示意，從凳子上慢慢起身。 同時，另一位戴眼鏡的男同學蔣宇哲也準備往講台方向去。 兩人不免對視一眼。 蔣宇哲止步，示意林墨先走。 林墨朝對方微一點頭，走上講台，在“語文”下面寫了自己名字。 王琳望著她，目光溫暖。 隨後，蔣宇哲在“物理”科目也寫好了名字。 其他同學也漸漸活躍了起來。 投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很快就有了結果。 下課後，於珍珍望向得償所願的兩人，笑臉盈盈：“以後你倆都成了我的上級，背課文和數學公式時能放點水麽.“ “不能。”林墨一臉平靜。 “不夠意思，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於珍珍轉而看向一旁的喬媛。 “我跟她保持統一戰線。”喬媛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 “.”於珍珍瞠目結舌，半晌擠不出一個字來。 桃樹枝頭眼見冒出了一粒粒的粉色花苞，夜晚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過後，第二日的晨曦中，它們便已各自綻放開來。 林墨走到樓下時，躍入眼簾的就是這麽一幅春意盎然的景象。 小區裡這個園子，因修建年代比較早，沒有經過專業的園林設計，樹木栽種透著幾分隨意。 園子裡有三個比較大的方形花壇，最為醒目的就是中間那兩棵高聳的廣玉蘭樹。邊上一側是兩株桃樹，另一側是一株石榴樹。 低處則遍布著月季、米蘭花、滿天星等，角落甚至還冒出幾叢蕨類植物和狗尾巴草，透著幾分野趣。 小區十來棟樓，分布在四周，正好把園子給圍了起來。 每棟樓下還砌了橢圓形的小花壇，有的種著黃角蘭樹，有的是梅花樹，還有種菜的。陳奶奶住一樓，就給種了小白菜和蔥. 林墨走出小區大門，沿途的店面多半還未營業，只有幾個早餐鋪子冒著熱騰騰的白霧氣。 到學校時，早讀課還未開始，組長們陸續把作業本遞了過來。 自從當了語文科代表，每天早晨，她得空出一塊空間來存放厚厚的一大疊本子。 林墨覺得，自己的課桌仿佛變小了。 結束一堂課之後，她盯著課桌想了想，少焉，將一部分書本挪到桌肚裡。 如此，桌面就顯得整潔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