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迟发完最后一封电邮,“等我换套衣服,送你回家。”袁正义受宠若惊,赶紧道谢。等了半天,不见他出来,叫他几声,都没应。“该不会又耍我吧?”她无奈地靠近衣帽间,“殷总?再不出来我可就……”“小袁!是你吗?!”衣帽间里忽然传来一个兴奋的声音。是“韦梦马”!袁正义顾不得那么多,伸手猛地拉开衣帽间的门,因为用力过猛,推拉门撞在防撞条上发出一声闷闷的“嘭”。只见“韦梦马”把殷迟刚换上的灰色毛呢外套脱掉,又把挂在衣架上的夹克穿起来,转头对她甜甜一笑,“看来你跟阿余发展得不错,他都带你回家啦!”她后退几步,直到再无路可退,背紧紧地贴在墙壁上。如果上一次“韦梦马”的出现还能用酩酊大醉来解释,这次殷迟可是滴酒未沾!说心里完全不害怕,那是假的。“对了,你们刚才干什么来着?”“韦梦马”走出衣帽间,亲昵地搂住袁正义的肩膀往客厅带,“阿余换衣服干嘛?”袁正义一时恍惚,行尸走肉一般忽忽悠悠就被他带到客厅才回神——“他正要送我回家。”“不会吧?”“韦梦马”瞪大眼睛,“美人在侧,花前月下,他居然舍得让你走?啧啧……也罢,你也别急,慢慢来。他以前真不带女人回家的,都在外头解决。”袁正义一口血差点喷出,“什、什么叫在‘外头解决’?!”“哦,我的意思是约会啦、品酒啦、购物啦、度假什么的,还有……”他竟然露出几分羞怯,捂住眼睛,“小孩子不能说。”“我也不想听……”她赶紧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既然他不在,我去坐地铁好了。”“可惜我不会开车,对路也不熟,不然我送你回去也行。”“韦梦马”耸耸肩,“要不你等等他?”袁正义望着他,还是有种不真实感。“韦梦马”的说话语气跟殷迟完全不同,对自身的认知也十分清晰,这是怎么装都装不出来的,何况以殷迟的性格,绝对干不出假装人格分裂这种无聊的事。他一定想不到,自己有一段他无法操控的人生。“不等了,我先走。”“怎么一见到我,你老是要走呢?”他无奈道,看上去不高兴了,眼里尽是委屈。袁正义有几分不忍,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去过殷总的公司吗?”“殷总是什么鬼?”“就是阿余。”“韦梦马”摇摇头,“我很听话的,从来不乱跑,讲义气,不做那些给他添麻烦的事。阿余很可怜的,他只有我一个哥们,我罩着他,谁欺负他我就教训谁。”“双重人格障碍患者一般经历过巨大的创伤,而且大多数发生在童年时期,青春期结束以前,有的甚至更小。因为自身难以承受这种创伤,所以分裂出一个人格甚至多个人格作为补偿。”岳群哥跟她科普的那些关于“双重人格”的知识点一句一句浮现脑海。袁正义些许放心下来,至少“韦梦马”不是岳群所说的那种对主人格有着极大危险性的次人格。转念一想,说不定“韦梦马”就是10岁左右的殷迟?这么说,他的心理创伤也发生于10岁左右吗?“韦梦马”见她一脸呆呆的神游太虚,上前拍拍她的胳膊,乖巧道:“外面下雨呢,你还是等一等阿余吧。”袁正义点点头,然后问:“阿余知道你这个好哥们会时不时过来看他吗?”“韦梦马”没听见似的,高兴地滔滔不绝:“我们天天都在一起玩,抓蚯蚓、爬山、还掏过好几个鸟窝。他说长大了要买两栋别墅,我一栋,他一栋。唉!我不喜欢别墅,不过他要是买了送我,我就勉强接受吧!“阿余跟我不一样,他家里只有他姥爷和保姆,但他还是喜欢跟我待在一块儿,我一吹口哨,他就从家里溜出来,保姆在后面追呀跑呀,但我俩跑得更快。非要他姥爷亲自来找,他才肯回去。阿余被他那个可怕的妈妈拐去很远的地方上学后,变得不开心了,除了我和他姥爷之外,他恨别人叫他阿余,他说,他要证明给全世界看,自己不是多余的人。我觉得他好累,他明明可以像我一样,做一个普通的小孩儿……”“你知道吗小袁,我喜欢吃方便面,一块钱一包的那种,每次我生病吃不下东西,我妈问我吃什么,我就非说吃方便面不可。后来我发现一种新吃法——调料包倒进去,干吃!太香了!还有虾条、可乐、跳跳糖,有一回我吃得太猛,跳跳糖跑鼻孔里去了,哈哈哈!!”“……你休息会儿,先喝杯水。”她赔笑,不知该如何应对。“确实有点渴了,我自己打点果汁喝。”“韦梦马”站起来往厨房走,“你要吗?”“不用。谢谢。”只见“韦梦马”从冰箱里拿出橙、苹果和梨,又找出榨汁机,对殷迟家非常熟悉的样子。袁正义暗暗观察他,他拿小刀切水果的样子很笨拙,跟下厨时刀工娴熟精湛的殷迟全然不同,切橙时甚至不小心切到手指。“哎呀!”他大叫一声,慌忙丢下小刀。袁正义几步跑过去,他左手食指已渗出滴滴血珠。她一愣,似乎比他还慌,失神好久才想起抽出张纸巾压住他的伤口,然后到处找药箱。“药箱在那个抽屉里——”“韦梦马”一指。她抱着药箱过来,拉着“韦梦马”坐在沙发上,用酒精浸湿棉签,掀开纸巾,发现伤口不深。酒精消毒伤口,“韦梦马”疼得龇牙咧嘴、大喊大叫,竟然一下子晕了过去,从沙发挂滑下地,脑袋还重重撞到瓷砖,发出“咚”的一声。“喂!”袁正义晃动着他的身子,他好像陷入沉睡,怎么也弄不醒。她坐在他身边想了一会儿,认为还是把他弄到衣帽间去比较好。于是她把药箱放回去,再次使出洪荒之力,又是拖又是推,费了大半个小时,才把他移动了几米。她比跑15000米还累,很久才喘匀。把他一只手臂扛在肩上,她再次发力拖动他,可精疲力尽的她再也支撑不了他的身体,“嘭”一下,她滑倒,他重重压在她身上。袁正义在他的脸上拧了几下,自己都替他疼,他还没醒。她太累了,双手又软又麻,才知道搬砖赚钱并非广大网友想象得那般容易。她任他压着自己,休息好一会儿,等自己恢复些体能,便开始奋力把他推开。“太重了……真的太重了……看着挺瘦,哪来那么多肉……多长点在脑子上不好吗?为啥人只要当了甲方就丧失了仁慈和智商……”她一边推他一边尽兴叨叨,对甲方进行无情的言语鞭笞。忽然,胸口一轻,她几乎以为自己刚才一使劲把他推旁边去了,却见他双手撑在她身侧,一脸惊恐和不可思议地俯视她。“你在干什么?”袁正义明白,殷迟“回来”了。“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她无辜地摆出投降状,反问。他看看四周,又看看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她,飞快起身,依旧疑惑地看着她——轻喘,脖颈间一层薄汗,鬓角几丝头发贴在脸庞,像是刚刚进行一场体力运动。“我对你……”“没有!”袁正义否认道,“你不是要送我回去吗,我去洗手间,叫你等我一会儿,结果出来就发现你坐沙发上睡着了,我怕你一翻身掉下来,想把你搬到床上去,可是……你太重了,搬不动,搞得我也滑倒。”袁正义是个好群众演员,一脸天下太平,好像只是谈论天气,“是不是今天坐飞机太累了?”他带着几分疑惑,瞥一眼挂钟,似乎对这半小时的流逝和记忆的空档些许不适应,表情几分不自然。“你知道自己拥有倒头就睡的技能吗?”袁正义试探道。他看着身上的夹克外套,显然记起自己明明刚换上毛呢外套。看来他真是什么都不知道。袁正义替他惆怅起来,不知该不该告诉他真相。谁都想知道真相吗?不见得。她想,真相有时候对人来说是一种伤害,一种耻辱和羞辱。乙方原则之四:务必跟甲方保持距离,千万不要妄想跟他们成为知心朋友。所幸殷迟没再问什么,转身去厨房倒水,进而看到被切得惨绝人寰的几个水果,这刀工,目测是袁正义的手笔,就是那个榨汁机他并不常用……亏她找得出来。他替她把水果倒进榨汁机,发觉左手食指有点疼,一看,那里竟不知道什么时候划出个小口子,伤口是新的,破损处却很干净。忽然,他看向扔在果皮上的小刀,又疑惑地望向她——她双手揣进外套口袋里,好像百无聊赖地等着喝果汁。他从药箱里找出一盒创可贴,冲她勾勾手指。她走过来,下意识抽出一个,“要我帮你贴?”他恢复轻松语气,“要钱吗?”“如果要的话……”“开个价。”袁正义白他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撕开包装,小心地为他贴好,忽然听他问——“这小伤口怎么来的?”“是不是你刚才切食材的时候弄到了?”她淡定地反问,“俗话说,‘善游者溺于水,擅跑者摔断腿’,以后小心点。”她把包装纸扔进纸篓,一口干完一杯混合果汁,“对了,你不是要送我回家吗?快,我都等不及了。”善游者溺于水没错,擅跑者摔断腿简直是一派胡言。他决定不再为这种小事费神。——————连日的阴雨天气总算告一段落,鹏市迎来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憋了许久的年轻男女几乎倾巢出动,刚上线几天的《凉州词》票房虽领先其他同期电影,口碑却低于曾欧平导演以前的作品,观众们但凡有差评,矛头几乎全是当红偶像小生曾执与,他的粉丝为了控评也是操碎了心。@天天感冒:编剧水平高,不但把原著的人物关系给捋清楚了,还去掉了很多没必要的感情戏。但男主角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每次他一出场我就跳戏!@存款一亿元纪念号:曾导一定想不到,他当年那句‘世界上只有不努力的演员,没有我导不好的演员’会因自己的儿子而啪啪打脸。@MINFEE:这个电影最有趣之处在于看ZZY的演技被一堆群众演员吊打,有没有哪位大神出一个把ZZY戏份都删掉的剪辑版啊?@曾执与全球粉丝后援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们看到执与的努力了吗?拍戏时他发烧37.2度,仍然坚持着,这份敬业就值得每一个执粉深深守护!看完电影,龙春晓和方子成随意聊了几句关于《凉州词》的观后感,约好明天中午去他家吃饭顺便见一见他母亲的时间,她便在学校附近的路口下了车。待他的车子驶远,她在不远处的公交站上车,去了医大附属。丁岳群一早知道她要来,已经泡好她爱喝的玫瑰普洱。